15 十五

第15章 十五

是的, 這次的情況似乎不太妙。

雖然知道自己厚敷紅絲絨面霜過敏的事兒并不是個例，但李韻胧總以為，這起碼是極少數事件吧。但是這陣子, 過敏事件卻如同雨後春筍般陸陸續續地冒了出來——

先是百麗的反饋單上，有幾個顧客嚴詞激烈地說自己交替用完了兩罐面霜, 過敏反反複複無法斷根, 最後只得去醫院開了激素藥膏情況才好轉。

再是裴修文的直播間裏, 幾個激動的女粉絲在彈幕裏不斷刷屏着自己被‘毀容’的慘痛經歷，導致最後直播不得不提前結束。

最後甚至蔓延到專櫃, 雅詩和赫娜都遇到了情緒不穩定的客人，拿着皮膚科醫院的診療報告來讨說法。

還有網友紛紛附和, “之前我也是, 套盒用了一半就開始過敏，還以為是自己膚質不行呢。原來真是護膚品有問題啊。”

“我也是。想想真是被大品牌pua了。還有裴修文, 當時他力推了百麗套盒的活動我才下手的！也是跟着他所教的，厚敷回春大法, 用起來毫不吝啬，結果悲劇了。”

“我也是喲，厚敷兩次就忽然全臉過敏, 害得我搞砸了很重要的工作！說起來裴修文也不過是赫娜的‘走狗’！我居然還真信了他的推薦，現在毀容了也是我活該了！”

沒錯, 在這場聲勢浩大的抵制中，由于裴修文的出名和惹眼，他成了首當其沖的炮灰。某天，當一臉紅腫, 氣急敗壞的女粉絲沖到赫娜櫃臺前, 把紅絲絨的空罐往裴修文身上砸時, 裴修文整個人都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而李韻胧下意識地就沖了出來，一把擋在了裴修文面前，臨危之際卻還不忘挂上職業微笑，

“這位客人，您冷靜一些。關于面霜過敏的事情，我們商場已經在介入了，後續一定會給你滿意的答複的！”

“你算個什麽東西！”女粉絲蠻狠地伸手就要推開李韻胧，但定睛一看她的員工牌，“你是雅詩的？來得正好，雅詩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眼見着女粉絲從包裏又掏出一個玫瑰精粹面霜的罐子，劈頭蓋臉地就要朝李韻胧腦袋上砸去！裴修文陡然回過神來，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李韻胧把她護在身下，陶瓷做的厚實罐子徑直砸在了他的額角……

………………

“啊疼……你輕點兒……”裴修文可憐兮兮道。

“疼個屁。面霜罐子是用陶瓷做的，又不是用鋼板做的，再說那個女客人的力氣能有多大？”李韻胧的語氣雖然兇巴巴，但是給裴修文的額頭擦消毒藥水的手勢還是挺溫柔的，“你看你看，就紅了一點兒而已，表皮都沒破，你是怎麽好意思問秦經理要消毒藥水的？”

“我這不是想着，找個借口帶着你逃離現場嘛。”裴修文索性也不裝了，唉聲嘆氣道。

此刻在秦經理的辦公室裏，反而因為秦修帶着失控的女顧客去了會客室而空無一人——只剩下他與她面面相觑。

“秦經理那邊，沒事兒吧……”李韻胧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棉簽。

裴修文不滿地瞥了她一眼，“我都這樣了，你居然還擔心他？你忘了，他可是女顧客殺手……你還是擔心擔心我吧。”

“可是你的額頭沒事兒啊。”

“我說的不是額頭……”裴修文的眼神一黯，沒再說下去。

但李韻胧明白，她統統明白，只是不知該如何去安慰此刻失意的他。倒是裴修文問起她來，“對了，剛才沒傷到你吧？”

“沒呢。”李韻胧搖了搖頭，想起剛才他一把抱住自己，護住自己的模樣，心下不禁又酸又甜。

“沒有就好。”裴修文笑了笑，指了指額頭，“那我就算沒白挨這一下。”

她看着他，有些吃不準他話語中的意思。他倆之間的确變了，但眼下處于什麽階段，卻是誰也沒有戳破。有人把這個階段稱之為是‘暧昧’，是愛情中最美好的階段。但李韻胧卻覺得焦慮——

因為，如果是以另一種更确定的身份陪在他身邊的話，此刻的自己，起碼能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吧。

她胡亂收拾着桌上的消毒藥水，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擡眼卻正對上裴修文的眼神，他居然也正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

“怎麽了？”她問他，竟覺得有些緊張。

“嗯……韻胧……”他徐徐開口，叫她‘韻胧’而不是‘李韻胧’。

“嗯？”

這一字之差的親昵讓李韻胧下意識地挺了挺背脊，她眼神無辜，內心卻焦灼地希望他聽繼續說下去……

卻是此刻，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店長方姐走了進來說，“沒事兒了，還是得秦經理出馬啊。搞定了。”

“那就好。”裴修文把那沒說完的話語收回去了，投給方姐一個禮貌的微笑。

“只是，裴修文這兒……”方姐為難地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但無論是他還是她，都隐隐明白了。

…………………………

本次的公關危機，赫娜，雅詩和百麗都全情投入，力求把口碑損失降低到最少。由于前期裴修文在直播中大力宣傳的‘厚敷回春法’的确不夠科學嚴謹，樹大招風的他俨然成了品牌方的擋箭牌，成為網友們炮轟的重災區。

而品牌方和商場也有意無意地把事件重點往裴修文錯誤的護膚方法上引，一時之間，網紅櫃哥的口碑暴跌，直播活動和小粉書更新都暫停了，連本職工作，百麗方面也提出讓他先休息半個月，起碼不要影響商場的周年慶活動。

于是上一秒還春風得意，花團錦簇的裴修文，一夜之間靜悄悄地銷聲匿跡了。

………………

最近的李韻胧很是煩惱，雖然周年慶的各種物料，布置也夠她忙活兒的，但她的一顆心早就不在專櫃上了。而當她第n次搞錯物料的陳列時，店長方姐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韻胧，等休息了去看看裴修文吧。”

“哦……”她下意識地點點頭，又狐疑地擡頭，“哎？”

等等，似乎整個百麗商場的人都默認了她和裴修文是那種關系？不僅僅是方姐，連黎芸都感懷地對她說，“韻胧，這種時候，你得在他身邊支持他喲。真羨慕你們呀，能相互扶持。”說罷，還朝着秦修的背影默默抹淚。

而在十分鐘前，秦修剛剛過來憂心忡忡地問她，“你去看過裴修文了嗎，他狀态怎麽樣？沒辦法，為了大家的年終獎，只能暫時委屈他避避風頭了。”

而午休時在食堂遇到內衣專櫃的張莉莉，連她也說，“哎，你還沒去看望過裴修文嗎？他現在肯定最需要你的陪伴啦！”

最誇張的竟是宋坤——沒錯，就是三樓書店那個攪得天翻地覆的緊身褲小子。連他都遠遠地跑過來，激動加感動地一把握住了李韻胧的手，眨巴着眼睛對她說，

“我都聽說了呢，那天女顧客來砸專櫃的時候，是裴修文挺身而出保護了你。真是太浪漫太勇敢太真摯了。你一定要去鼓勵他喲，說真的，我太羨慕你了。如果我和那個他也能這麽坦誠地面對自己的真心的話……”

一番話說得李韻胧一邊感動一邊狂掉雞皮疙瘩。她讓自己盡量忽視他握着自己的手上那微微翹起來的蘭花指，順便克制住自己那顆想知道‘那個他’究竟是誰的八卦心，只努力真誠地點頭微笑。

好吧，末了，連電話那頭的田恬都嘆了一句，“張陽昨晚去看過他了，他情緒的确很差，差到拒絕出門。韻胧，你也該去看看他呢。門牌號有嗎，我發給你？”

為什麽我非得去看他啊！

這句話下意識地已經到嘴邊了，卻硬生生地又被李韻胧咽了下去。她遲疑半晌，最後認命地嘆息了一句，

“好吧好吧……你問問張陽，把門牌號發給我吧。”

于是隔天晚上，李韻胧提了一堆特意買好的外賣和兩杯港式奶茶，緊張兮兮地出發去世紀花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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