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姨娘拱火父女相争

姨娘拱火父女相争

宋今朝心中有數，等江暮辭驚覺到馬兒很快的時候，他已籲了一聲，将兩只小馬都叫了停。

追風本就聽他的，綠叨叨又是難得溫順的。

很快，兩只馬兒便恢複了步行的速度。

江暮辭深出一口氣。

宋今朝好笑道：“現在怕有些晚了，不過剛剛你做的很好。”

江暮辭回過神來，眼神灼灼：“騎馬是件很暢快的事情。”

宋今朝卻道：“你喜歡是好事兒，不過這點訓練量，是考慮到你是初學者，要進騎射營，你還得再下些苦功夫。”

江暮辭不意外他猜到自己的目的。

她認真的反問：“可我沒覺得騎馬很苦啊。”

宋今朝哈哈大笑了一聲，神神秘秘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回家你就知道了。”

這一日，宋今朝帶着江暮辭練習了很久。

等到日頭西斜，江暮辭才驚覺要回家了。

她坐在馬背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宋今朝确認：“世子，你明日還來嗎？”

宋今朝人有耐心，又會關注細節，騎術又好，總能跟她保持在同一頻率，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江暮辭打心眼兒裏覺得，宋今朝很會教。

宋今朝聞言，挑眉看她：“你倒是使喚上我了，想讓我給你當免費的老師？”

江暮辭被宋今朝說的有點不好意思。

宋今朝卻大大方方道：“我明日還有事兒，不來這裏。”

江暮辭不免心中有些失望，只覺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冒昧，才被人這樣不留情面的拒絕了。

想到這兒，她不免有些垂頭喪氣，随即便聽見宋今朝好笑的點破：“怎麽這副樣子，有什麽好失落的？就算我明日有空，你也未必能來。”

江暮辭不服氣：“我怎麽不能來？”

宋今朝不回她的話，率先駕馬走出了跑馬場：“我三日後得空，要想學馬，記得準時。”

宋今朝一走，李代雪便興奮着一張臉，不知從哪裏蹿了出來。

她十分可靠的拉住綠叨叨的缰繩，帶着江暮辭往外走，又跟江暮辭确認道：“姑娘三日後來嗎？”

江暮辭知道，剛才她與宋今朝的話被她聽了去，後知後覺的臉燒起來。

自己如今膽子倒是大，這樣堂而皇之的便邀約外男。

不過須臾，她便又想開。

賣假畫，上門找大理寺卿借錢，自己籌謀要嫁進穆家...

若說膽子大的事兒，她不知做過多少件了。現在再來矯情這些忒沒意思，索性大方一點。

于是她點頭應道：“來的。”

等江暮辭嘗試着自己下了馬，大腿根處的劇痛才讓她豁的想通，為什麽宋今朝說她明日來不了。

原來學騎馬，果然是要吃些苦頭的！

李代雪熱心的給她準備好了傷藥，囑咐她，回去用熱水好好洗個澡，敷上藥，不出三天便能好了。

江暮辭跟李代雪道了謝，終于問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問題：“老板娘，那個世子，究竟是誰家的世子？”

李代雪這下真心實意的驚訝了：“江姑娘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很熟了？”

見江暮辭搖頭，李代雪也不賣關子：“那是安王府的世子，是當今聖上的親侄子，宋今朝。”

江暮辭不免納悶道：“老安王前幾年不是已經去世了，怎麽如今還能輪上聖上子侄輩兒的做世子？”

李代雪笑意淡了淡，卻也知道這話不該她說，她只是含糊的感嘆道：“皇家的事兒，誰能說的清。”

這便是裏頭有內情了，江暮辭有眼色的沒再追問，向李代雪告了辭，回家去了。

今日又是晚歸，江暮辭到家中之時，家中已經擺好飯開吃了。

正堂的門敞着，一過了垂花門，曹姨娘便眼尖的看到了江暮辭的身影，高高的喊了一聲：“暮辭回來啦。”

江暮辭無法，現下再去換衣服已然是來不及，只得硬着頭皮來到正堂。

她今日回的晚，女孩子家家不在家學書學藝，天都擦黑了才回家，江盛本就有氣兒。

曹姨娘還在旁邊添火：“暮辭怎麽這副打扮？”

她略微想了想，試探道：“我聽聞近些日子，京中許多女子都苦練騎射，想進那女子騎射營去，莫非暮辭也是這個想法？不然怎麽一身騎裝？”

江盛聞言，把筷子一摔：“姑娘家家的，整日不研究些正事兒，天天出去抛頭露面像什麽樣子？騎射營，那是正經女子該幹的嗎？”

江暮辭眼觀鼻鼻觀口，不回話，跟她爹這種人有什麽好說的，腦子裏就是歪的，辯也是白辯，何況還有曹姨娘拱火。

謝婉清看着女兒，打着圓場：“好了，辭兒不是沒分寸的孩子，坐下吃飯吧。”

曹姨娘眼睛骨碌碌一轉：“妾身聽聞，不少人想入那騎射營，是沖着穆小将軍去的，暮辭你不會也...？”

她話說一半，仿佛說到了什麽禁忌的地方，急忙住了嘴。

江盛剛剛收斂的怒氣卻又翻騰起來，他大掌一拍：“你敢！你要是敢作出如此下作的行徑，上趕着去給穆小将軍投懷送抱，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

江盛話說的難聽，曹姨娘忍不住竊喜，讓這小蹄子整日跟她作對！真是痛快！

江暮辭眼神冷了下來，撇了江盛一眼，為人父親的，竟能這樣侮辱自己的女兒，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麽好隐忍的？

她将脊背挺的溜直，不卑不亢的看向江盛：“父親的意思是，皇後娘娘金口玉言，說的全都是錯的？”

“你！”江盛不妨大女兒上來就給他扣上這種帽子，老臉急的通紅：“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江暮辭直視着他的眼神：“皇後娘娘懿旨，說我大蕭的女兒不輸男子，騎射亦不能落下，到了父親嘴裏這倒不是正經事兒了。敢問父親，既然皇後娘娘說的不是正經事，那什麽事兒才是正經？”

“反了你了！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江盛不敢說皇後娘娘的錯，只能拿孝道來壓江暮辭。

江暮辭卻混不在意，朝着曹姨娘：“還有你，你好歹曾經也是大家閨秀出身，如今也是有女兒的，難道不知女子名聲最重麽？一進屋就忙着給我扣不知廉恥的帽子，怎麽，果然是在風塵裏打過滾兒的人，腦子裏就全是那些龌龊事兒了？！”

曹姨娘被江暮辭質問的心慌，她你你我我了半晌，終于哭嚎着喊了一聲：“老爺，你看看暮辭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只是關心孩子，怕孩子走岔了路，她竟出這樣的話來誅我的心。”

江盛已是氣極，想也不想便将手中酒盞朝江暮辭扔了過去，将江暮辭的額頭砸出一流血道子。

“姐姐！”江明遠趕緊站起身來，扯過碧荷手中的帕子便給她止血。

謝婉清面色也冷了下來，她着急喊着陳嬷嬷去給江暮辭拿傷藥。

随後看向江盛與曹姨娘冷笑：“我的女兒，卻要勞曹姨娘來管教？老爺是當我死了不成？”

江盛老實了一瞬，尴尬着嘟囔着：“我也沒想到，這傻孩子不躲開。”

謝婉清卻不容他含糊：“曹姨娘不過兩三句話，老爺不問緣由便定辭兒的罪，可見老爺一開始心就是偏的。既然老爺看不上我們母子，不如趁早給我一封和離書，日後曹姨娘若想掌家，也好名正言順。”

“只是，女兒我要帶走的，我謝婉清的女兒，容不得別人這樣磋磨。”

謝婉清話說的嚴重，江盛唬了一跳：“夫人消消氣，何至于此啊？”

說罷板起臉教訓曹姨娘：“你也是，沒事兒學什麽長舌婦亂嚼舌根子，女子的名聲是給你這樣敗壞的嗎？還哭！一把年紀了，整日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曹姨娘沒料想自己點的火又燒到了自己身上。

她張張嘴将哭嚎憋了回去，心中恨道江盛牆頭草耳根子軟，被謝婉清兩句話就糊弄過去。

一邊又遺憾，怎麽不幹脆休了謝婉清，這樣，這當家主母不就是自己了？

一頓飯就這樣不歡而散，誰也沒心情再吃。

謝婉清跟江明遠護着江暮辭回了西跨院。

在場的人都沒有把謝婉清的話當真聽，而江暮辭卻眼中一亮，母親在江府過的什麽日子她是清楚的，若真能和離...

她摒退了婢女，打發了江明遠，像兒時那般窩在謝婉清的肩頭：“娘，你今日說的是真心話嗎？”

謝婉清撫着江暮辭的頭發，沒有吭聲。

江暮辭擡頭，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母親：“阿娘，我知道和離不易，女兒只是想說，我知道你在江府過得不開心，若阿娘真想和離，女兒是支持你的，也願意随着你走。”

謝婉清這下真的驚訝了，她看向江暮辭：“不做官戶女也願意？”

江暮辭鄭重的點頭。

又聽謝婉清道：“那穆小将軍也不嫁了？”

這下換到江暮辭驚訝了，知女莫若母，原來今日只是初露端倪，阿娘已經知道她想幹什麽了。

她從謝婉清身上起來，神色小心又緊張：“阿娘說什麽呢？”

看向謝婉清不為所動的神色，她又試探的問：“阿娘也會覺得我不知廉恥嗎？”

謝婉清溫柔的摸了摸江暮辭的頭：“阿娘是商戶女，自小便知道想要的東西便該自己去争取，争取自己喜愛的是好事，更何況穆小将軍還是少年英才，只是辭兒，阿娘只怕你是被繁華權勢迷花了眼。”

江暮辭撲進謝婉清的懷裏，緊緊抱着謝婉清的腰：“可阿娘從未争取過父親，可見父親不是阿娘所喜愛的，既然如此，若阿娘真想和離，女兒也不是執着于嫁給穆小将軍的。”

她想嫁入高門，本來就是為了給母親弟弟掙一分底氣的。

若母親決心不在這江府受氣了，她嫁不嫁入高門又有什麽關系？

江暮辭想的明白，謝婉清卻苦笑道：“辭兒，世間的事兒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容易的。”

她不欲再多說，只吩咐江暮辭養好身體，就帶着陳嬷嬷離開了西跨院。

江暮辭嘆口氣，只覺全身無一處不疼，她招呼碧荷給她打來熱水，一邊尋思着，她就知道阿娘才不會輕易和離。

罷了，做兩手準備吧。

看來這高門路，還是得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