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夜裏點完貨下班，媛菲被幾個陌生人堵家門口了。

對方拿着一堆賬單找她兌付，統統都是她之前給曲一傑簽的擔保，白紙黑字，還有手印，确實沒法抵賴。

媛菲也沒想抵賴：“他給我簽的都是低風險的投資項目！看，這不都寫得清清楚楚！”

為首的黑西裝大哥叼着支煙：“看清楚，低風險不代表沒風險。他早就把這些全都抵押賣給我們，現在爆倉了，你不負責？”

“你說爆倉就爆倉、負責就負責？！我不認！”

正僵持，忽然來了第二批人，拿着和他差不多的東西，也說是爆倉了，這些不值錢了，要她拿別的抵押物來。

抵押物？

什麽抵押物？

黑西裝看了半晌，忽地一拍腦門：“肯定是那個曲一傑一樣東西，賣了我們兩家，一魚兩吃了！”

一魚兩吃？！

吃尼瑪個頭！

媛菲罵道：“全都給我滾！你們拿着一模一樣的東西，分明都是假的！騙子！趕緊給我滾！當心我報警抓你們！”

她還要找曲一傑呢。

正拉扯，居然又來第三撥人，和前兩撥人手裏拿的幾乎一樣。

媛菲樂了：“你們自己掰扯吧，我倒要看看曲一傑和你們還有什麽戲碼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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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進屋，黑西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們這種賴子我見得多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以為留你一個女的我就拿你們沒辦法了是吧？”

“怎麽可能？簽的擔保物都在我手裏攥——”媛菲的聲音戛然而止，心髒漏跳了一拍。

她以為把所有存款賬號攥得牢牢的，曲一傑再怎麽樣、哪怕真不是開玩笑，後果都與她無關。

此刻她驀地想起，幾周前她在手機App上買投資金，他從身後湊過來，小狗一樣聞她脖頸間，弄得她特別癢。

她笑着推他的腦袋：“別鬧。”

曲一傑哪裏肯聽？跟她打打鬧鬧許久，把她哄得高高興興，忽地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這賬戶密碼是多少？是我生日嗎？”

她斜眼乜他，根本沒想那麽多：“幹嘛？想偷我錢啊。”

他捏她的鼻子：“難道不是嗎？你不愛我啊？”

他鼻梁上有顆調皮的痣，還有他好看的眉眼，她當真是愛不釋手、看幾眼就淪陷。

媛菲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能一把推開門口那些催債的上樓進屋。

她聽見耳邊有咚咚的擂鼓，看見自己按鍵的手抖個不停。

她的錢、她的錢！

她的存款，她的定投，她所有的錢——

沒了，全都沒了，只剩小數點後的幾毛錢。

她翻箱倒櫃，連零零碎碎存的一些金首飾、投資金條都被搜刮一空！甚至連公司福利的奢侈品包也不翼而飛。

她癱坐在地，許久許久終于反應過來，她被騙了！

還是她平時最鄙夷的騙財騙色！

她圖他好看的皮囊，他便順水推舟、曲意逢迎，把她打劫了？！

門外傳來讨債人的拍門和叫罵聲，把屋子裏打游戲的室友招了出來。

這室友是男的，愛打游戲的宅男，當初圖便宜和他合租的房子。

室友詫異地看向門外，媛菲沒好氣地吼：“不關你的事！打你的游戲去！”

室友撇撇嘴，臨關門時忽然想起什麽：“你男朋友把我顯卡、游戲機都借走了，說是借去玩兩天，可是最近一直找不着他，你趕緊催他把東西還給我，都老貴了。”

媛菲聽到他的話，死死盯住他的臉，室友被看得直發毛，怯怯地說了一句“你趕緊讓他聯系我”就匆忙地關上了門。

孤零零的出租房裏，門外是瘋狂拍門板的讨債人，門內是她的債主室友，手機上密碼相同的所有銀行賬戶被提得只剩幾毛錢，抽屜裏所有值錢的物品被洗劫一空……

一般人如果遇到被騙財的經歷，只怕是當場傻眼、徹底崩潰。

媛菲原地坐了許久，盤算一番後最終決定——

從三樓的陽臺翻出去，直接殺向那小白臉的住所！

開玩笑，騙她的人可以，騙她的錢不行！

勞資這輩子沒有吃過啞巴虧！

自然是人去樓空，他房東正唉聲嘆氣，見她來找曲一傑，驚喜地問：“你是姓曲的什麽人？”

“我是他女朋——女債主，他欠我一大筆錢沒還！”

房東面露失望：“我以為是那姓曲的家人或者女朋友。他把我房子裏的家具搬完了，連熱水器都被拆走了，沒幾個錢的東西，我還要花錢重買，你說這叫什麽事嘛啧啧啧……”

看來是找不到人了。

媛菲立刻又騎單車去蹲守在曲一傑的公司。

他在朋友摩托車庫打雜，她等了大半夜，他朋友開門時被她吓了一跳。

他朋友也說許久不見他了，媛菲只當他是打掩護，他朋友話鋒一轉：“菲菲啊，我正要找你呢，一傑借我的車沒還呢，你也幫我——唉？哎！”

媛菲蹬着單車跑得飛快，恨得牙癢癢。

現在一切越來越明顯，這王八犢子把周圍認識不認識的油水都搜刮得幹幹淨淨。

天亮了，她得找個地方吃飯、化妝、上班。

越遇到這種事情，越是得把手裏的飯碗狠狠端牢了。

她是那種什麽時候就做什麽事的人，換好衣服、攏好頭發，欠錢的事情瞬間被抛擲腦後。

沒想到她要堵人，今天也有人要堵她。

昨天一時沖動買下裙子和項鏈的麗人一大早就蹲守在門口了，媛菲一眼就認出了她。

哦？比她預期得更早、來得更快。

更窮。

她露出标準微笑：“您好，您今天想看看什麽呢？”

麗人吹胡子瞪眼，拿着手裏的東西憤怒地比劃：“你昨天賣我的這條項鏈都是水鑽、黃銅和樹脂，根本不是K金和鑽的！你這是、你這是欺騙消費者！”

媛菲失笑：“不好意思啊女士，昨天我有一個字說過這條項鏈是真鑽的嗎？我記得您根本沒咨詢過材質，那我又怎麽可能欺騙您呢？”

“一萬多的項鏈，居然都是這些不值錢的材料，你這不叫欺騙消費者嗎？”

“您好女士，我們的産品都是明碼标價，昨天也不存在強制消費呢。”

媛菲內心：【這種垃圾本來就不值錢，去夜市地攤上能買到質量好十倍的同款，是你被吹噓蒙蔽了腦子、打腫臉充胖子，管我屁事。五位數去負一層能買到真金白銀，在奢侈品店就只配買垃圾。】

麗人漲紅臉，“這裏膠水粘的地方都快掉了，我才買第二天啊，就要壞了，這種垃圾質量，你自己看看呢！”

她揪着項鏈、差點怼到媛菲眼皮子底下。

媛菲努力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女士，如果您是覺得這裏的水鑽松了，我可以幫您申請售後服務、将産品寄到總部維修。”

開玩笑，她家的飾品本就是出了名的質量稀爛、一次性垃圾，一次維修至少四五個月，您啊，就慢慢等吧。

麗人吹胡子瞪眼：“昨天晚上我戴出去玩，我朋友就看了一眼，就發現這裏松了，還說我肯定是買到假貨了，這種質量怎麽可能一萬多呢？你知道我有多丢人嗎？退貨！我一定要退貨！”

媛菲內心冷笑，退貨？這個世界上是不滿意了、撒潑打滾就能順心如意嗎？那她被渣男騙了上哪兒說理去？你虛榮、你要臉面、你為了一點點好聽的話付出這麽大代價，你不是活該？！

一條項鏈才一萬多，媛菲虧了多少錢？她虧了多少錢！

麗人聲嘶力竭，引得同事和其他客人紛紛側目。

本着“被雨淋過，就恨不得撕碎全世界的傘”的精神，媛菲微笑不變、甚至還向她展示中島臺裏其它首飾：“女士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要不您再看看其它首飾，我們這裏還有很多秀款，都很好看。”

那句“一樣很适合您”，想了想，還是不說了。

麗人似乎想到了什麽，忽而話鋒一轉：“我不跟你這種打工的櫃姐啰嗦，把你們店長叫出來，我直接和她講！”

想見識更高明的糊弄學嗎？媛菲樂得把鍋甩給店長，邊對着耳麥叫店長邊轉身去後面的員工休息室。

正要離去，麗人轉而和一同前來的朋友大聲調笑說：“這種專門騙顧客的店，還奢侈品呢，我看這些人遲早遭報應、也會被人騙得精光！”

也會被人騙……

一句話把姜媛菲徹底說破防。

為什麽要騙她的錢？憑什麽騙她辛辛苦苦攢的錢？

可以騙她的人、騙她的感情，讓她遭受非人的折磨、斷手斷腳、死去活來，她都不在乎。

錢！那些賬戶裏都是她累死累活攢的錢！

戀愛腦是她最瞧不起的人，她卻一時入了魔、把所有賬戶的密碼都設置成他們确定關系的那天了！

憤怒、悔恨、羞恥……一股腦沖上腦門，媛菲赫然停住腳步，轉身重新面向麗人。

她笑容滿面，心裏想的卻是你慘了，老子心情很差，活該你就是遭殃的那條池魚了！

媛菲禮貌地說：“小姐，您知道為什麽您在店裏試得好好的，您的朋友卻覺得這是假貨嗎？”

麗人瞪眼：“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您的生活工作環境不支持你佩戴高級珠寶啊。在店裏、在這燈光和璀璨的陳列下，它看上去價值連城；在您的身上裏、在廉價租房和黯淡客廳燈下，它看上去就只值幾十塊。”

話音一落，全場嘩然。

麗人瞠目結舌，看上去要和她拼了；媛菲昂着頭，心想真是痛快啊，好好珍惜，你這輩子在櫃姐嘴裏都聽不到這樣真的真心話。

嘴臭一次，結局當然不會好，麗人歇斯底裏地鬧，鬧得整層奢侈品店都知道了這件事、紛紛伸長脖子來看笑話。

她和媛菲扭打在一起，二人幾乎把地上拖了一遍，好幾個保安才把她們分開。

分開時媛菲也不手軟，趁機掐了對方腿上一把，甚至趁機把她裙子撕破了。

店長把她劈頭蓋臉一頓罵，媛菲翻着白眼，左耳進右耳出。

最後店長狠狠點她的額頭：“你給我滾到後面點貨去，今天不準接待任何客人！”

滾就滾，怕你不成！

她麻利地向後滾去，低着頭邊走路邊攏頭發，口袋裏的手機又震了。

她深吸一口氣，接起來大吼道：“催催催！催你妹啊！把我逼急了我現在就去你家跳樓，就地投胎給你家當閨女，下輩子戀愛腦、拿娘家補貼小白臉，虧死你全家！”

氣終于順了點，她挂掉電話，居然還能笑出聲。

收好電話，卻在拐角處差點撞見一個人。

額頭生疼，她罵罵咧咧擡起頭，卻遇見一雙桃花眼。

這人好生眼熟，好像哪裏見過……

那人嘴角勾了勾：“你倒是，挺會出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