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挂白

挂白

一九八二年七月，南城一處小巷子裏的一戶人家門口挂着白布。還有嬰兒在那邊哭，嬰兒哇哇地哭了一會兒，又有幾歲的小娃娃在那邊哭。嘤嘤嘤，哇哇哇，這聲音配上那樣的場景，還有點滲人。

這一戶人家的女主人難産，孩子是保住了，大人沒有了。

“家裏還有四個孩子呢，這以後該怎麽辦呢？”

“孩子都還那麽小，沒有親媽在，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

“有了後媽就容易有後爸，難啊。”

……

有大媽在那邊嗑唠，他們都覺得這一家子的日子以後指不定過成什麽樣子，為了孩子，男的還是得再娶的。孩子那麽小呢，男人又得出去工作。

客廳裏，孩子的外婆，秦母坐在那兒跟徐宗輝說話，徐宗輝剛剛沒有了老婆，秦母擔心發生別的事情，她帶着她姐姐的女兒過來了。她姐姐嫁到鄉下，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

林靜站在她二姨秦母的身邊，她知道她姨母的意思。秦母跟林母兩姐妹都已經商量好了，讓林靜嫁給徐宗輝。徐宗輝在城裏有房子，還有工作，那幾個孩子又是林靜表姐的孩子，都有血緣關系，林靜來給孩子當後媽正正好。

況且，林靜也有二十出頭了，她要是不嫁給徐宗輝，那她就是嫁給鄉下那些在地裏刨食的農民。林靜得上山打豬籠草，得養雞喂鴨，還得下地幹活，這些髒活累活都得林靜來幹。

秦母和林母都覺得讓林靜嫁給徐宗輝好，徐宗輝以後少不得還會幫襯林家一點。

“你們兩個人明天就去把證領了。”秦母拿着帕子擦擦眼角的淚水，“按理說，我女兒才死沒有多久，不該讓你們這麽快領證的。可總不能讓小靜沒名沒分地待在你們家，那要讓別人笑話我們的，說我們不懂得規矩。”

“媽。”徐宗輝瞥了一眼林靜。

林靜長得不是特別好看，但也算是清秀。她在鄉下沒有少幹活，穿着的這一身衣服還是別人的舊衣服，都洗得發白了。林靜曾經來過徐家，她很羨慕她的表姐能嫁給徐宗輝，表姐還曾經跟她說過很多關于徐家的事情。

“表妹願意嗎？”徐宗輝不想為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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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願意。”秦母道，“你也瞧見人了，媽不是随便讓你娶一個人，有小靜在，她原本就是孩子的表姨，她能照顧好孩子。”

徐宗輝看着林靜，他不希望娶一個被迫嫁給他的人。

“對，我願意。”林靜知道自己沒有嫁給徐宗輝會嫁給什麽樣的人。

林靜受夠了鄉下那些苦日子，她想到城裏來，哪怕要給四個孩子當後媽，她也願意。表姐留下來的孩子，林靜想自己還是能照顧一下他們。

“行吧。”徐宗輝見林靜都這麽說了，自己倒是不好再拒絕。

當徐曉曉買了吃食回來，她見徐宗輝這些人都已經商量好了。徐曉曉今年大學畢業，她留在學校當輔導員，只不過現在還沒開學，她從學校的學生宿舍搬出來住在家裏，等到開學的時候，學校的職工宿舍收拾出來，她可能就去學校職工宿舍住着。

徐曉曉是胎穿，她原本沒有想到自己穿到小說裏，等到秦母帶着林靜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穿進小說裏，這一本小說還是一本後媽文。林靜是後媽女主角，而徐曉曉是炮灰極品小姑。

徐父和徐母前些年去世了，徐宗輝娶妻之後，他的原配妻子非常不喜歡徐曉曉。原配妻子覺得徐曉曉不懂得多做家務，徐曉曉也不幫她多照顧孩子，給孩子洗尿布啥的，徐曉曉住在家裏的時候，徐宗輝的原配妻子沒有少挑剔徐曉曉的。

徐曉曉和徐宗輝相差十歲左右，徐曉曉初中的時候，徐宗輝結婚。徐父和徐母還活着的時候，徐宗輝的原配妻子還會坐坐面子，公公婆婆沒了，原配妻子對徐曉曉的态度差了很多。徐曉曉幹脆就住校，除非是寒暑假，學校不讓住，她這才回來家裏住。

現在，徐曉曉發現自己是炮灰了，她想着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錢，那是她努力投稿寫文章寫小說賺來的錢，她本來想着多賺一點錢買一套大一點的房子。她該早點買房子了，新嫂子不是好相處的角色，新嫂子只會覺得徐曉曉不是一個好東西。

而徐曉曉顯然不想留在這邊被這些人打臉，早在原配嫂子在的時候，徐宗輝就是站在他原配妻子那邊。徐曉曉不能指望親哥哥續弦之後站在自己這邊，這不可能的。

按照小說套路，原配妻子是徐宗輝湊合過日子娶的，徐宗輝跟新妻子林靜是先婚後愛，那是真愛。

“先吃些東西。”徐曉曉道。

好在改革開放了，還有人開飯館賣吃的，只要有錢就能買。否則要糧票之類的，徐曉曉去買東西就麻煩了。

“這麽多吃的，都是買的？”秦母皺眉，“這得花多少錢啊。”

秦母說完這話看向徐宗輝，“你們家還有四個孩子呢，小的那個還得吃奶粉，哪裏有那麽多錢經得住這麽造啊。就不知道買一些菜來做飯嗎？”

“這是我的錢，不是我哥的錢。”徐曉曉不悅。

“你都還沒有開始工作，你……”

“哥，你說說，我讀大學之後，你有給過我一分錢嗎？”徐曉曉直接讓她哥說。

“……”徐宗輝顯然沒有想到徐曉曉會這麽問她。

雖然這一會兒沒有外人在，但是徐宗輝顯然不想回答徐曉曉，他覺得他回答說沒有給徐曉曉錢，這不就等于告訴別人，他對妹妹不夠好嗎？其他人家有弟弟妹妹上學的，誰家不給學費生活費的。

“他是你哥。”秦母道，“你們爸媽沒在了，你哥對你多好啊，還讓你上學……”

“讓我上學？當初，要不是老師來家裏，你女兒，我原來的嫂子早就讓我滾回來別上學了。”徐曉曉翻白眼。

“好啊，我女兒都給你們徐家生孩子沒了，你還要這樣說。”秦母又看向徐宗輝，“你瞧見了吧，不是我不讓你娶別人家的姑娘。要是你娶了別人家的姑娘，你妹妹這麽一張嘴在那邊說，你後面的妻子還會對我女兒留下來的孩子好嗎？”

秦母說着，她又紅着眼睛，又要落淚了。

“姨母，您別難過，我會照顧好表姐留下來的孩子。”林靜連忙勸慰。

“曉曉，你別說了。”徐宗輝道，他連忙去安撫秦母。

“都說死者為大，你們家呢？”秦母委屈，“我都還在這裏呢，你妹妹就敢這麽說我女兒。我沒在的時候，指不定她怎麽欺負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命苦啊，她年紀輕輕就沒了，她以前還被你妹妹欺負，她……”

“既然你們都不想吃我買的飯菜，你們就別吃了。”徐曉曉懶得跟這些人去掰扯。

正如秦母所說的，原來的嫂子已經去世了，徐曉曉再說下去，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知道了，那些人絕對要說徐曉曉的。徐曉曉懶得去跟這些人說那麽多話，倒不如自己不多說話。

徐曉曉直接拿着飯菜去看她的侄子侄女們，那些人還得吃飯。徐曉曉買了秦母和林靜等人的飯菜，可是那些人都那麽說了，她才不給他們吃呢。

天氣熱是熱了一點，但是中午買的飯菜，過兩三個小時吃，那還是可以的。

秦母和林靜顯然沒有想到徐曉曉竟然真的把飯菜都端走了，但她們不可能去叫徐曉曉把飯菜端過來。徐宗輝一個大男人，他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氣，他不好這個時候去妹妹那邊拿吃的。

“我去買飯吧。”徐宗輝道。

“不用。”秦母果斷拒絕，她剛剛都說徐曉曉太不懂得過日子了，她現在當然不能說讓徐宗輝去買飯。

“今天買一次，也沒什麽。”徐宗輝道。

“家裏要花錢的地方多着呢。”秦母道，“讓小靜給你們露一手，她做的飯菜不錯。”

“對，我給你們做。”林靜連忙道，“我在鄉……在家裏的時候經常做飯。”

“你拿點錢出來，給小靜去買菜。”秦母道，“你們明天領證，她今兒就住在你這邊了。就你妹妹那個德行，怕是她不能照顧好你們，有小靜在，也省得孩子總在那邊哭。”

秦母自己不可能拿錢給林靜買吃的，她就讓徐宗輝給。徐宗輝趕緊拿出一些錢給林靜，只是一些買菜的錢而已。按照秦母所說的，徐宗輝需要給的彩禮錢也不多，要是徐宗輝去娶別的女人，指不定還得多花錢。

“我帶她去買菜，帶她熟悉一下。”秦母之前已經交代過林靜一些話，她還得說一說。

當秦母和林靜走出徐家，秦母左右看看，她把林靜拉到角落。

“那個徐曉曉不是一個好東西。”秦母叮囑道，“等你嫁進門，多防備着她一點，別讓你姐夫……你男人把錢給她。徐曉曉才大學畢業呢，她能有什麽錢，多半是徐宗輝悄悄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