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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初入謝府◎

忙忙碌碌的,元康五年的正月就這麽過去了。

早春時節,京城的天氣也開始回暖,倒是讓人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讓我去謝府幫白玉姐姐籌備謝老夫人的壽宴?”

白歌驚訝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父親戚三爺和嫡母寧氏。

戚三爺手中端着青瓷茶盞,啜了口熱茶道:“你大姐姐府上人丁單薄,謝老夫人六十六大壽的壽宴又必得風光大辦,便想找個姐妹過去幫襯一下。“

白歌疑惑的看着戚三爺,問道:“那怎麽不找六姐姐。”

這事倒是怪了,找人幫忙不找自己一個爹的妹妹,偏找到自己這個隔房妹妹頭上來了。

“你這個小丫頭啊,倒是怪機靈的。”

戚三爺手指點了點她,笑着道:“其實是你大伯母合計咱們剛來京城,人事不熟,想着你年紀還小,怕你在府上沒個同齡人說話孤單,正好你大姐姐籌備壽宴,到時招待的也都是京城官宦家的姑娘們,你名義是過去幫忙,其實也是讓你認識些同齡的姑娘。”

白歌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嫡母寧氏。

寧氏原本神色淡淡,此時細眉微皺,面露疑色的看了戚三爺一眼。

按理這樣的事怎麽都應該是戚國公夫人找她這個嫡母商量,怎麽會同戚三爺說,只是她這話是沒法當着白歌的面問出來的。

“你怎麽想?”

寧氏開口問白歌:“想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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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還沒等開口,戚三爺就扭頭面色不悅斥責道:“這話怎麽說的,大嫂是好意,人家大姑娘身份尊貴,能接觸到的也定都是高門貴女,白歌去了還能跟着學習一下如何管家掌理家事,那是只有好處的,怎麽還能想着推辭?”

寧氏不理他,只看着白歌。

白歌看了看戚三爺的神色,又看了嫡母一眼,心中着實不太想去。

自從來到京城戚國公府,大房給她的印象就是高傲冷淡,無論是大伯母薛氏平時略帶輕蔑的言行還是六姑娘戚白芷時不時的諷刺,都讓人心中不适。

再聯想之前見過的大姑娘戚白玉身邊态度跋扈的仆婦,更是打心底兒裏不想那位大姐姐多接觸。

可再看戚三爺的神情,她便知道戚三爺是不會為了自己這個女兒拒絕大房的要求的。

白歌不想嫡母寧氏因為自己這點小事和戚三爺起争執,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大伯母的心意,确實不好辜負,只是不知道要去多久。”

戚三爺立刻嘴咧的更開:“這你不必擔心,至多不過十天半月,壽宴結束了就回來了,正好讓你大姐姐帶你多見見世面,不過你可得舉止言行注意些,別丢了你大姐姐的人。”

白歌聽戚三爺如此說,也只能無奈應呵:“是,女兒知道了。”

寧氏見事情已定,雖然依舊皺着眉,卻也沒法再多說什麽,只是又多叮囑了白歌兩句便讓她回去了。

回到院子裏,白歌心中還是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跷,大房前後态度的變化太突然了些。

可她一個小庶女,又有什麽值得戚國公一家算計的呢,他們身份比之三房可是要尊貴太多了,完全沒必要算計她啊!

而她心裏清楚,父親戚三爺作為庶子,日後在京中還要仰仗嫡兄戚國公的地方多了,自己一家在戚國公府說穿了就是寄人籬下,因此自是不願意得罪大房。

也說不定,就是戚白玉與庶妹戚白芷的關系不好,不願意她去,所以才找上了自己,只是這事兒就不好明說了。

這麽想來,倒是最有可能的。

不過晚上白歌到西廂房的時候,蘇姨娘聽到這個消息,倒是很高興。

她翹着一雙套着翠綠繡鞋的三寸金蓮,倚坐在牆上,姿态嬌嬈,笑了好一陣子。

“你能讓你大伯母和大姐姐瞧上眼,可算是你的福氣呢,你那大姐姐的夫君謝大人貴重的很,我可聽說了,謝大人這兩年就要入閣了,那可是閣老呦!”

她眯着一雙桃花眸子,兩頰都染上了興奮地紅暈:“你若是能與她親近,可是天上掉下的好事,她從手指縫裏漏一點,就夠咱們娘幾個樂一年了。”

白歌聽着蘇姨娘的暢想,無奈的在心中搖頭嘆息,雖然并不認同姨娘的話,但也沒當面駁她。

倒是寧氏在她臨出門的時候,多囑咐了兩句。

“到了謝府,記得謹言慎行,把你那小丫鬟也管好,畢竟不是自己家——”

她說到一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我讓紅杏也跟着你去,若有什麽事,就讓她送個信兒回來。”

就這樣,在京城的雪已經開化的時候,白歌帶着小招和紅杏,随着謝府的馬車離開了戚國公府。

·

謝府和戚國公府其實離得不算遠,都在內城裏,中間也就隔了兩個坊。

只不過與戚國公府的熱鬧華貴比起來,謝府稍顯肅靜簡單了些,便是連門口看門的小厮,看着都比國公府的謹慎些。

白歌下了馬車,跟在一個叫荷香的丫鬟身後,穿過謝府的重重回廊,走了約莫刻鐘時間,便到了戚白玉住的玉漱院。

這會兒正是下午時分,屋子裏燒着上好的銀絲碳,暖洋洋的熏得人有些昏沉。

戚白玉素手支頤,懶懶半靠在羅漢床上,對着炕幾上的棋盤,打着棋譜。

她穿了一件杏紅妝花緞的夾襖,配着品紅錦紋馬面裙,發髻上插着金鑲紅寶石挑心簪,襯得面如牡丹,嬌豔富貴。

“夫人,七姑娘到了。”

伴随着翠珠簾子叮叮當當的響聲,荷香帶着白歌進了屋。

戚白玉擡眼一掃,荷香身後跟着一個身形纖瘦的少女,她頓時精神一振,笑着坐了起來。

“是七妹妹來了,快、快過來坐。”

白歌略有些拘謹的走上前,禮數周全的問了個安。

她與這位大姐姐并不相熟,也就是祖母過世那幾日見過兩面,都沒說過幾句話。

不過也看得出來,這戚家嫡長女是個傲氣的脾性,再加上前些日子見多了在國公府大房伺候的婆子大多跋扈,因此在這位身份尊貴的國公嫡女面前,白歌便格外的謹慎些。

戚白玉倒是沒像她那般生疏,還沒等她行完禮,便已伸手拉住她坐了下來。

仔細盯着她的臉打量了好一會兒,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小臉兒白嫩嫩的,好像一朵待開的花苞,帶着點孩子似的稚氣。

可偏那一雙黑白分明眸子,形似桃花,眼波流轉之間似有水霧橫生,別有一番妩媚動人。

這般稚氣與妩媚恰到好處的結合,已經不僅僅是一句清純美麗能形容的了。

當年那個賤婢長得與她有幾分像麽?

戚白玉其實早已記不清那個叫雲莺的丫鬟的模樣,畢竟她當年其實也就遠遠那丫鬟一次。

可是單看眼前這位七妹妹的模樣,若是那雲莺真與她相似——

戚白玉放在棋桌下的右手緊握成全,塗着紅色蔻丹的指甲深陷進掌心。

白歌被她看得都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側了側頭。

戚白玉才緩過神,輕聲道:“妹妹當真好相貌,姐姐我這都看得轉不眼了。”

她接着嘆了口氣:“不知你可曉得,我是被祖母一手帶大的,她老人家最是慈愛不過,前些日子她過世,我很是傷心。”

說着她略微垂下眼,神情黯然:”心傷之下,連累的這身子也不大好,一直沒什麽精神,便沒與你多說話,還望妹妹不要見怪。”

白歌連忙搖頭:“大姐姐您多慮了,祖母過世大家都很傷心,大姐姐自小長在祖母身邊,感情定是極好,自是更加難過的。”

戚白玉聽了這話似是松了口氣,她伸手拍了拍白歌的手,指甲上蔻丹紅豔豔的,配上手指上的嵌紅寶石金指環,有些晃眼。

“七妹妹果真是如母親說的一般,乖巧懂事,我那六妹妹要是有你一半的聽話,我也不至于——”

說到這,她眉頭輕蹙的頓了頓,似乎是察覺到這話不應當着白歌的面說出來。

随即便轉開了話題:“老夫人的壽宴在下個月初,其實事情也不算多,只是我這府裏能用的人實在不多,這次又是六十六的大壽,要緊的很,這準備就需要多費點功夫,那天來的人也必不會少,有些還在閨閣中的貴女要你幫忙招待一二。”

白歌點點頭:“姐姐盡管吩咐便是。”

戚白玉笑的開懷,眼尾都跟着彎起,她語氣輕快,帶着一種愉悅的腔調:“是麽,那可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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