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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算計◎

過了申時,國公府的宴席便散了。

賓客們三三兩兩的從國公府大門出來,或是騎馬,或是坐轎的離開。

戚白玉正準備出去找謝塵一起回謝府,卻聽去門房打聽的下人回,謝大人一個時辰前已經回去了。

戚白玉頓時又被氣的眼前青黑,只覺臉上如被人扇了個巴掌一般火一樣燒,哪裏還有半分臉面可言。

薛氏連忙道:“罷了,正好你今晚再住一宿,我有些話好同你仔細說說。”

正這時,哐當一聲,門開了。

戚國公走了進來,腳步又重又急走至主位坐下,臉色比窗棂上結的冰還要冷。

薛夫人不悅問道:“你這又是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不成?”

戚國公聽了這話頓時冷笑一聲,怒氣抑制不住的湧上來。

“你說誰給我氣受?你是沒看見,今天謝塵那态度,我是他岳父,不是什麽他手下的郎官!他就當着那麽多人面折我的臉!”

“在他眼裏,我們戚家算什麽?啊?”

“再這麽下去,等太後不在那天,他就能把給玉兒的休書扔到我臉上來!”

這最後一句話,瞬間讓戚白玉的臉色蒼白下來。

戚國公夫人薛氏見女兒神情不對,連忙對着丈夫道:“好了,你少說兩句,玉兒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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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國公則冷笑一聲道:“聽着怎麽了,那謝塵對她什麽态度,對戚家什麽态度,她心裏比我清楚的很!”

戚白玉冰冷着一張臉,一言不發。

戚國公看她這樣子,火氣更盛。

“你擺這副臉色給誰看呢!當初人是你自己挑的,非要嫁,攔都攔不住,日子也是你自己過的,就過成了今天這樣,你還好意思給你爹娘擺臉色!”

戚白玉絲毫不懼父親的怒火,她只是冷冷道。

“人是我挑的,也是我非要嫁,可是您今兒在這氣的是什麽?是我一意孤行嫁錯了人?”

她冷笑了一聲:“難道不是這些年下來,看戚家勢弱,謝塵卻權勢愈盛,起了攀附之心,又見他絲毫沒有與戚家修好的意思,父親大人遷怒于我這個不中用的女兒了?”

“你,你——”

戚國公被嫡女這番毫不留情的諷刺,氣的臉色發青半天說不出話來。

“啪”一聲,他狠狠将茶盞掼在幾上。

對着薛氏吼道:“你看見了,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如此忤逆不敬,牙尖嘴利,難怪謝塵橫豎看不上!”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吵架有用,去和那謝塵吵,你們父女倆鬥什麽氣!”

薛氏頭疼的兩邊勸着,她這丈夫女兒都是一個脾氣,強硬都不願意低頭。

“玉兒,你父親也是擔心你。”

戚白玉冷哼一聲。

戚國公皺眉道:“不行就把白芷擡進謝府,哪怕是個妾生子,謝家也必須有一個我戚家血脈的孩子。”

“不行!”

“你敢!”

薛氏和戚白玉異口同聲道。

“與庶妹共侍一夫,你是想讓白玉被全京城的人看笑話麽!”薛氏也有些急了。

戚國公絲毫沒被動搖的道:“她一個人被看笑話,好過整個戚家被看笑話,你當真以為太後不在了,謝塵還會容她?”

“無子,善妒,七出之條她占其二,謝塵只要想,随時可以休了她,現在不過是在給宮裏面子罷了。”

“那也不能把白芷送去,那丫頭心思鬼着呢,誰知道她能幹出什麽事來,不行我在府裏尋摸兩個模樣齊整的家生子送過去,幫襯玉兒,有了孩子就去母留子,養在玉兒膝下。”

戚國公皺眉道:“那有什麽用,那孩子不是親生的,等謝塵得勢那天,還不一樣不會把戚家當親家看!”

“戚家!戚家!戚家!你就想着戚家,你怎麽不心疼你閨女!”

薛氏聽這話,再想起女兒這十年過的日子,頓時心疼的不行。

“婦人之見。”

戚國公煩躁的斥了一句。

他看着戚白玉又道:“還不是她自己作的,當初非要把那丫頭生路斷了,不然怎麽會讓謝塵恨成這樣。”

薛氏小心掃了女兒一眼,道:“那事兒本也不怪玉兒,謝塵和那丫頭情分那麽深,将來成了妾室還了得,玉兒是戚國公府的嫡長女,太後娘娘的侄孫女,怎麽能受這樣的委屈。”

“說來說去,還不是她當初心高氣傲,仗着家世非要強逼着謝塵娶她——”

“你還不是同意的,不也看中了謝塵的前程——”

“行了!”

戚白玉大聲呵了一句,嗓音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碎一般帶着點啞。

她的臉色透着慘白,眼白周圍盡是血絲,神情冰冷,仿若一抹孤魂。

屋中頓時僵住,正巧外面“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薛氏緩了口氣,才開口:“進來。”

進來的是薛氏的心腹周媽媽,她快步走到薛氏跟前,低聲說了一句。

薛氏輕皺了一下眉,問道:“她聽清楚了?”

周媽媽點頭:“确認了好幾遍的。”

薛氏點點頭道:“你先下去。”

周媽媽離開後,屋中又只剩下父女三人。

戚國公顯得有些煩躁:“不用多說,年後就讓白芷入謝府,就這麽定了。”

薛氏厲聲道:“絕對不行。”

戚國公擰眉道:“你若沒有更好的法子,就別胡攪蠻纏耽誤正事!”

薛氏看了一眼女兒,眉眼間染上一層郁色:“我剛剛還真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法子。”

戚白玉陡然擡頭看向母親。

薛氏緩緩開口道:“我今兒一直派人留意謝塵在府裏的動向,正巧劉二家的在園子剪枝的時候,撞見了謝塵和他那個随從,聽到了他們說話。”

戚國公疑惑道:“你還派人去跟着他了,聽到什麽了?”

薛氏看着自己的女兒,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異樣,聲音有些低:“她聽到謝塵身邊的那個随從說,三房的那個庶女叫白歌的,長得有些像雲莺那丫頭。”

“什麽?”戚白玉陡然站起身,衣袖将桌上的茶杯帶倒在地上,碎成一片。

她卻全沒在意,仔細回憶起那個三房淑女的長相,卻發現腦海內一片模糊。

自三房的人回京,她就沒見過幾次,就算見了也不曾正眼打量過,此時竟有些想不起來,那三房的庶女長什麽模樣。

半晌後,她蹙眉道:“便是與那個賤婢長得像又如何——。”

話到一般,她忽然轉頭,看向自己母親,聲音略顯尖銳:“娘的意思是說那個庶女——”

薛氏臉色發沉點了點頭。

戚國公皺眉不耐道:“你們母女倆這在打什麽啞謎呢?”

薛氏瞥他一言道:“明日你把你三弟找來吧,他不是一直想在丁憂後補一個京城的缺麽?”

戚國公看着自己的妻子,眉頭蹙的更緊,默然不語。

·

白歌此時正坐在嫡母寧氏的院子裏吃晚飯。

她腦中想着寧氏為什麽會忽然叫她來吃飯,心裏有些打鼓,雖然以她對紅杏的了解,應該不會向寧氏洩露什麽,可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寧氏膝下無子,戚三爺三個兒子三個女兒都是妾室所出,寧氏也從沒特意要将哪個妾室的孩子抱到自己屋裏養,她性情有些冷淡,但對家裏幾個孩子向來一視同仁。

雖說算不上多慈愛關懷,但生活上各方面也從來沒差過。

尤其在對子女品性上的教養,頗為嚴格,白歌小時候也曾因犯錯被寧氏狠狠責罰過,也正因此,蘇姨娘十分不願意将軒哥兒交給寧氏教養。

白歌懸着一顆心和嫡母吃完了飯,腦子裏也已經把萬一被寧氏發現那封信之後的應對方法過了七八遍,等着丫鬟們都撿完了桌,重新上了茶,寧氏才開口。

“前幾日裴家遣人來信,說是想等春闱放榜後就來府上給裴桓提親。”

白歌心中一定,忽然想起下午時候蘇氏和她談起裴家要來提親的事。

寧氏原來是為了這事找她。

寧氏神情平靜的看着她,問道:“這事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白歌抿了抿唇,沒說話,腦海中卻回憶起了和裴桓的相識。

她九歲那年,寧氏為了家裏幾個孩子的學業,特意請了淮安府有名的鄒夫子來給戚家教書。

鄒夫子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若是來戚家教書,便要把他的得意弟子也帶上,稱他那弟子是個不世出的經世之才,萬不能耽誤了,寧氏自然不會拒絕這小小的請求,裴桓就這樣來到了戚家讀書。

彼時裴桓十二歲,清秀俊俏的像個小姑娘,卻是遠近聞名的少年天才,教過他的夫子都誇贊他有文曲星之相。

于是,她在學堂跟鄒夫子念了三年書,也就和裴桓做了三年的同窗。

十二歲時,她的年紀不好再去學堂和男子一起讀書,兩人便很少再見面,卻還會有書信往來,讨論的也多是詩詞棋譜一類,她常覺得裴桓與她便如書中所說的知己一般。

直至去年裴桓府試拿了頭名,成了解元,第二日便遞了封信給她,信中自然說待春闱殿試之後,他就要上門提親。

白歌當時被吓了一跳,卻又在回過神來後,沒來由心裏湧上一絲喜悅。

寧氏見她不說話,心裏大致也就明白了幾分。

“既然你自己心裏願意,我這做嫡母的也不好攔着。”

寧氏淡淡道:“你自小便是個聰慧有主見的,但有些話我還是得提點你,裴桓性子溫良,只有一個寡母,我接觸過兩回,是個嚴肅刻板的人。他這家世,于你來說,屬實算不上良配。”

白歌心頭微暖,輕聲道了一句:“母親心意,孩兒明白的。”

寧氏對她這一番話全然是好意關懷,也是怕裴桓母親不好相處,自己會受委屈。

寧氏點點頭,她雖然對這門婚事談不算滿意,原本還想再給這個女兒多看看選選,可正不巧如今戚三爺要在京城丁憂三年,之後前途未定,淮安的俊才是不用看了。

她又多年未回京城,京中如今年齡正好家世相當的未婚公子也不識得幾個,白歌又只是庶女,着實也太多挑選的餘地。

這裴桓雖說家世不算良配,但品性能力都是上選,也算不錯了。

“行吧,既然如此,等春闱放榜後裴家的媒人上門,就把事情定下來,你也到年紀了。”

白歌心中悄悄湧上一絲雀躍,恭敬道:“孩兒都聽母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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