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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
◎裴公子拜見謝大人◎
白歌提着裙擺小跑回樓上,從自己妝奁匣子的隔層裏,小心翼翼的抽出壽宴那日戚白芷塞給她的信。
信裏的內容她已看過了數遍,卻在此時還是忍不住再次展開細細讀着,熱氣漸漸熏染了雙頰。
【白歌玉展。
數日未見,卿可安好,未得回信,吾心中甚是挂念。
不日殿試将至,放榜之後,自會派請媒人登門貴府,吾二人良緣終至,吾心甚喜。不枉桓等之念之,憂之盼之,寝夜難眠,茶飯難思,但為相思之苦,願爾同心感之。】
她看着信出了會兒神,心中又酸又軟,仿佛被人在胸腔裏輕輕揪住一塊兒,喘息都要小心。眼前仿佛出現了裴桓那張俊秀的臉,明亮真誠的眼睛,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
用袖子擦了擦濡濕的手心,将信仔細重新疊好小心的放回隔層裏,她才輕輕吐了口濁氣。
妝奁上的銅鏡裏,少女雙頰暈着淡粉,桃花眸裏蘊着濕潤的水光,嘴唇紅潤,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正如盛放的海棠花,難掩嬌豔之色。
白歌看了眼鏡子的裏自己,輕嘆了一聲,只可惜母親寧氏回了淮安,少說還要一個多月才能回來,嫡母不在,裴家就是遣媒人上門怕這事情也要被拖一拖了。
不過,這一兩個月裴桓估計也忙得很,新科探花,光是酒宴飯局就多不勝數,再等上一段時間也無妨,只是自己身在謝府,就連小招也不方便随意進出,倒是不好和他再書信往來了。
如此一來,白歌也只能無奈的在心中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正想着,就聽見樓下紅杏的聲音響起。
“姑娘,大姑娘那邊遣人過來,說是讓你準備一下,一會兒出門去趟布行挑幾匹料子。”
“知道了,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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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擡聲應了一句,簡單收拾了一下儀容,不經意間瞥見鏡子裏眼含水波的自己,不由抿了抿唇,随手将銅鏡按倒。
與戚白玉坐着馬車出了謝府,白歌在簾子上挑了一條縫,自從來到京城,她還沒機會逛一逛這京城中的街市呢,不免感到新奇。
父親從原本的進京述職成了丁憂,她一家子寄人籬下,自然不好如在淮安一般自在,想出府玩便與自家哥哥求一求便是。這次戚白玉帶她出來,倒成了一次難得放風的機會。
戚白玉看她新奇的模樣便問道:“這京中街市怎麽樣,可有江南的熱鬧?”
白歌盯着外面如織的人流,街邊招呼客人的攤販,滿口獨特的京腔,點點頭道:“比淮安的要熱鬧些呢,就連這京中官話聽起來也顯得熱情些。”
戚白玉捂唇笑了聲,才給她介紹到:“我們前面那條街叫應平街,這條街走到頭是靈應廟,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廟會,不僅有賣各種吃食稀奇物件的,還有舞獅雜耍的,那時候才真叫熱鬧呢!”
白歌被她形容的不由向往起來,她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平日裏再是扮得穩重成熟,也難免有些玩兒心。
兩人正說笑着,馬車卻是一頓,停了下來。
丫鬟在外面隔着簾子輕聲道:“夫人,禮部街前面馬車太多堵住了,還需等一會兒才能過去。”
戚白玉挑了簾子往外看了一眼,之間前面不遠處的街市口處确實不少馬車等在那。
白歌也看了過去,問道:“今兒是什麽日子嗎,這麽多馬車?”
戚白玉想了想,忽然怔然輕聲道:“我竟忘了,昨日放了杏榜,今日便是新科進士的瓊林宴。”
白歌頓時了然,新科進士的瓊林宴一般都是在禮部舉辦,難怪将禮部街前面都堵得水洩不通。
她心中微微一動,又探頭仔細望了望,卻無奈這麽多相似的馬車中,實在無從分辨裴桓在不在裏面。
身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她有些詫異的回頭看去,只見戚白玉手指死死扣在木框窗沿,神色怔怔的望着禮部大街的,竟不知何時落了滿臉的淚。
“大姐姐,你怎麽了?”
白歌壓低聲音小心的問了一句。
戚白玉這才意識到臉上一片濕涼,她略顯慌亂的在臉上抹了抹,不自然的答道:“沒什麽,只是想起些往事,都是些傷心事,不值得提的。”
她将簾子放下,聲音帶着沙啞吩咐丫鬟道:“別傻等着,繞路吧。”
白歌見狀,便識趣的沒有再多話。
繞了一大圈兒,總算是到了戚白玉常去的錦繡坊。
戚白玉也恢複如常,帶着白歌挑選起最近時興的衣裳料子和樣式。
其實以戚白玉的身份地位,是不需要親自來的,自有專人帶着布料和裁縫上門供她挑選,量體裁衣,只是聽說錦繡坊最近到了一批珍稀的雲水紗,數量極少,怕是多等兩天便被其他人定出去了,這才急着親自前來挑選。
等到白歌看到店掌櫃将雲水紗拿出來的時候,她終于明白了京城的夫人貴女們為什麽會為了這一匹布料如此狂熱。
細膩輕薄的白紗在手掌間流過,帶着柔和的光澤,仿佛一片輕盈的雲朵,觸感又涼又滑又輕,卻不失水流般的垂墜質感。
眼見白歌驚詫不已,掌櫃難掩得色的道:“這雲水紗以其薄而不透,輕而不浮得名,用它做衣裳夏日穿在身上是既不沾身,又十分涼爽。只是産量稀少,這蠶絲必是烏桕蠶所吐,此絲極細,對織工要求很高,便是蘇州的熟練織娘一月功夫也只得三尺,因此這雲水紗可謂是價比黃金,且供不應求啊。”
價比黃金?還供不應求?
白歌盯着手中的布匹,覺得有些荒謬。
她自小長于江南,雖是庶女,可母親寧氏也從未在吃穿用度上虧待過,做衣服的料子都是選當地産的上好材質,卻也從未聽說過這價比黃金的料子。
要知道江南是養蠶紡絲之業最是興盛繁榮,多的是身家富庶的絲綢商人,絲織女工更是數不勝數,大多生活艱辛,這掌櫃口中一月功夫也只能織出三尺絲的女工又知不知道她所織的料子,價比黃金呢。
又有多少女工辛苦一月耗心費力,卻只能換得溫飽二字呢。
可笑的是,這料子價值幾何,其實并不取決她們付出了多少辛勞,而是取決于這料子能不能為這些貴人們增添一點光彩,擡高一些身份罷了。
遍身绮羅者,不是養蠶人。
想到這,她再看這料子時,稀奇欣賞之餘又多了兩分複雜意味。
戚白玉卻不知道她在胡亂想些什麽,只是對掌櫃道:“行了,現在還有多少匹?”
掌櫃的笑着道:“夫人來的趕巧,還剩最後三匹,一匹白色,一匹鵝黃,一匹水綠,都是最适宜做裙衫的顏色,一匹白銀八十兩。”
白歌聽得這價格輕吸了口氣,八十兩,淮安上好的良田一畝也不過三兩銀子,這一匹布足夠在淮安置辦二十幾畝良田了。
戚白玉卻面色不變的點點頭道:“好,這三匹——。”
卻聽一道清亮女聲忽然傳來,“這三匹雲水紗,我要了,三倍的價格。”
幾人尋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穿丁香色裙衫的高挑女子款款從門外走了進來,及至幾人跟前。
這女子正值雙十年華,長眉杏眼,容貌清麗,氣度雍雅,端的是個令人驚豔的美人。
美人微微側首,她身邊的婢女便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錦袋放在了幾人面前的桌上,袋子口松開,閃人眼的金錠子滾了出來。
“孟掌櫃,你看如何?”
那女子微笑看過來,卻并未看孟掌櫃的方向,而是看向戚白玉,神色帶着一絲挑釁和不屑。
戚白玉見了這女子,頓時面色也沉了下來。
那位孟掌櫃此時也是面色難看,眼前這兩位都不是一般人物,戚白玉便不必說了,戚國公府的嫡女,謝侍郎的夫人,自是不能得罪的。
可後來的這位,背景也不簡單,乃是內閣大臣,兵部尚書宋昌的千金,宋時雨。
他作為京中最大綢緞莊的掌櫃自然不是那眼皮子淺的,哪裏會為這幾百兩銀子得罪兩位貴人。
此時也只好讨好笑着對後來的宋時雨道:“宋姑娘,不好意思,這三匹雲水紗小店已經定給謝夫人了,您放心,過幾日還會再到一批貨,倒是定會提前給您留出來。”
宋時雨也沒有為難掌櫃的,只是淺笑着看向了戚白玉道:“是嗎,可我剛剛聽的清楚,謝夫人可還沒說要呢,按理說交易買賣,價高者得,我出得起這價錢,謝夫人,你也不能讓人家有錢不賺啊。”
戚白玉面色陰沉的看着她,半晌才冷冷開口道:“孟掌櫃,一會兒便将三匹雲水紗送到謝府,就按三倍的價格。”
宋時雨也不生氣,不急不緩笑着道:“謝夫人好氣度,不愧是侍郎夫人。”
那位孟掌櫃此時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只能瑟縮着像個鹌鹑似的躲到一邊,心中不由嘆了句,那位美名譽滿朝的謝侍郎也算是男色禍人了。
回去的路上,戚白玉陰沉着臉一言不發,白歌也不好随便打聽,直到幾天後,小招在謝府的下人圈子裏混得愈發熟了才探聽出了些許。
事實上,戚白玉與宋時雨這兩位的恩怨由來已久,在京中貴圈裏幾乎就沒有不知道的。
起因是,十三歲的宋時雨在一次宴會上無意間見到了謝塵一面,自此一見鐘情,念念不忘。
彼時謝塵已經與戚白玉成婚三年,以宋時雨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做小的,按理也不過是少女不可說的一段心事罷了。
可偏偏這宋時雨與其他女子不同,她是閣臣宋昌的獨女,從小便受萬千寵愛于一身,被宋閣老當做男兒一般教導,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便是商談政事都能言之有物,早早便被一衆才子捧上了京中第一才女的寶座。
家世極好,受盡寵愛的宋時雨難免養成了傲氣且主見的個性,在聽聞謝塵已有夫人後,不顧家中人阻攔,非要上門拜見這位謝夫人,可誰知見過之後,在對外談及時,她對謝塵這位夫人的态度可謂是嗤之以鼻,接着更是立誓此生非謝塵不嫁。
此事當時引得京中嘩然,這不明擺着是宋時雨認為戚白玉配不上謝塵,早晚有一天要騰位置的,屬實明着打戚白玉的臉。
宋閣老是勸也勸了,罵也罵了,卻都是白費功夫,宋時雨是鐵了心死等謝塵,這一等就是從十三歲等到二十歲,眼看着就是個老姑娘了,卻也沒見她改變心志。
這事若是放在其他女子身上,可謂是無比出格,說難聽一些就是辱沒家族臉面,嚴苛一些的家族恐怕是會逼着女子出家,更甚自缢。
可偏偏放在宋時雨這位高門出身的京中第一才女身上,偏還成了一樁引人津津樂道的風流韻事,被不少人調侃謝侍郎男色禍人,竟讓一代才女芳心錯許。
也正是因着這樁事,戚白玉與宋時雨每次遇見,兩人難免鬥雞一般,總要明裏暗裏争個高低。
“說起來,這宋姑娘也真是個心眼實的,咱們大姑娘瞧着身體康健的很,她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去啊,難不成最後成了個老太婆,再嫁給謝大人?”
白歌搖搖頭,她今日瞧那宋時雨的氣度儀态,顯然不是個沒頭腦成算的,只是她這樣行為,卻是把大姐姐架在火上烤了,再加上大姐姐與姐夫成婚十年,依舊無子,瞧着夫妻感情也不是很好的樣子,只怕宋時雨打的是其他主意。
不過這事說起來與自己也沒什麽關系,白歌很快将那日遇見宋時雨的事忘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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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雨,總是淅淅瀝瀝的,綿密輕柔,仿佛與大地間透着缱绻情意。
連日來的小雨,讓空氣裏都彌漫着潮濕的草木澀氣。
小招急匆匆的跑進來的時候,白歌正握着一卷《玄玄集》皺眉苦讀,另一只手還在桌上不斷虛畫着。
這些天來,她腦海裏總是記着那日與謝塵的一局棋,不斷複盤之下,仍覺得自己漏洞百出,無奈之下,只能再次拿出當年剛開始學棋的精神,在書海裏尋找制敵的方法。
小招擰了擰濕漉漉的裙角,笑嘻嘻的跑過來道:“姑娘,我這有兩個消息,一個是好的,一個是壞的,你想先聽哪一個?”
白歌瞟了她一眼,小丫鬟眼珠兒轉的飛快,她于是做心不在焉狀道:“哦,那便先說壞的吧。”
果然小招撇了撇嘴,道:“我聽門房小厮說,近日來江南水患嚴重,還有水匪猖獗,來往行商受了不少影響,就連官船也被耽擱了。”
白歌愣了一下,細眉輕蹙:“啊?那母親會不會有危險?”
紅杏在一旁安慰道:“姑娘莫要心急,夫人素來穩重清明,遇事從容,不會有事的。”
白歌想到寧氏的性子,略微放心的點點頭,随之又輕嘆一聲:“那豈不是說,母親的行程怕是又要耽擱了。”
小招在一邊撓頭問道:“姑娘,咱們不會要在謝府過你的十六歲生辰吧。”
白歌嘆了口氣,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寧氏一日不回京,她和裴桓定親之事怕就要拖後一日,實在是讓人開心不起來。
不過還在她向來心思明澈,改變不了的事就不去想,免得徒惹煩擾,一轉念便笑着問道:“那好消息呢,快說來與你家姑娘我高興高興。”
小招頓時眯着眼笑了起來,湊到白歌耳邊。
“聽說,裴公子今日來謝府拜見謝大人了。”
白歌驚詫的看向小招:“啊?他怎麽會來謝府?”。
小招搖搖頭,道:“婢子也不知道,只是聽前院送茶的小厮提起的,這才趕緊過來和姑娘說。”
白歌提裙起身,在房間裏踱步繞了兩圈,最終還是沒忍住心底一絲說不清的情緒·,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對着小丫鬟道:“幫我換衣服,我們去瞧瞧。”
作者有話說:
昨天沒更新,今天補點字數感謝在2021-09-18 23:31:32~2021-09-20 21:39: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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