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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十章
◎愛吃你就多吃點◎
冬青樹叢後,李濱看着自家三爺陰的仿佛能滴出水的臉色,一肚子的話頓時全咽了下去,半點兒聲也沒敢出。
誰也沒想到,謝塵剛打算出府,就正巧在這游廊下撞見了這一幕。
雨後晴空已至,陽光灑在不遠處的人身上,謝塵從不知道自己的眼力竟有這般好,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見小姑娘白皙耳廓紅豔的透明,撲閃着動人心的長睫毛,頰邊小巧的梨渦和一直翹着的唇角。
裴桓,裴子辰,出身淮安府,即将要定親,頃刻間一切都被串聯起來。
眼前閃過那張字跡秀媚的字條——【唯願君心似我心】,原來是寫給這位探花郎的。
謝塵忽然回想起,莫妄齋那一晚,小姑娘意識不清時喚的那一句“塵哥哥”。
此時想來,應該是“子辰哥哥”罷。
此間情意如蜜似糖,卻偏偏與他無半分幹系。
雨後的風微涼中帶着潮氣吹在身上,謝塵薄薄的眼皮垂下來,遮住眼中的冰冷譏嘲,唇角緊抿着,喉頭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哽澀難捱。
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裏,倒是第一次體會到了自作多情的滋味。
白歌與裴桓不過待了一刻鐘,那小厮便回來了,小招手中拿着紅杏刻意丢在園子中的玉佩,賊兮兮的跟在後面對着白歌擠眉弄眼。
“唉呀,戚姑娘,您這玉佩怎麽挂在灌木枝上了,幸好小的眼尖一眼便瞧見了——哎?裴公子您還在啊?”那小厮正要和白歌邀功,見了她身邊的裴桓卻疑惑的愣住。
裴桓忙将手中的紅木食盒放到地上,正色道:“我忘了出去的路,不好在貴府亂闖,便想着還是等你回來吧。”
那小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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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忙讓小招掏出塊兒碎銀子遞給他,道:“多虧你幫我把佩玉找回來,我便不耽誤你送客人了。”
那小厮見了銀子立馬眉開眼笑,也懶得想其他,便只帶着裴桓往外走。
裴桓走了兩步忍不住又回身望了一眼,游廊下,少女俯身提起了地上的食盒,纖細的腰肢彎成優美的弧線,随即站起身時,又是挺直的腰背,顯得亭亭玉立。
仿佛感應到了他的目光,少女也看了過來,朝他調皮的揮了揮手,淺荷色的袖口略松褪到小臂處,熟悉的玉镯在細弱的腕子上晃蕩着。
裴桓似是被安撫了一般,轉回身跟着小厮往謝府外走,一顆心回落到他該有的位置,以安定的,熟悉的,緩緩的頻率跳動。
白歌看着那個清瘦的靛藍色的身影遠去,心中忽然就有些空落落的。
她将食盒塞到小招手中,低聲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小招有些不解:“姑娘,你怎麽見到了裴公子反而不開心了,是不是他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了!”
白歌見小丫鬟憤憤不平的模樣,轉頭哭笑不得的道:“你瞎想什麽呢,我不過是想到母親不知何時才能回京,有些煩悶罷了。”
小招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正要說些什麽,卻看着前方忽然閉上了嘴巴。
白歌見狀轉頭看去,卻見謝塵正站在前方不遠處,瞧不太清神色,只是似乎在打量自己。
自那日謝老夫人壽宴時遠遠見了一次,這些日子白歌在謝府就不曾見過謝塵了,這會兒既然見到了,按禮數,怎麽也得上前問候一聲。
她往前走了幾步,來到距離謝塵三四步的距離,矮身福了一禮。
“見過姐夫。”
謝塵凝視着她,容色淡漠的問:“怎麽在這?”
白歌頓時心一提,也不知這人剛剛看沒看見她和裴桓在一起,只好重複自己剛剛瞎編出來的那套說辭應付道:“大姐姐新做了些點心,讓我去取來,不想半道被樹枝刮掉了佩玉,幸好找到了。”
“是麽?”謝塵低聲問了一句,冰涼的視線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掃過,腰間空蕩蕩的一覽無餘,接着又看向她身後丫鬟手上的食盒。
“正是如此,還多虧了一個小厮幫忙。”白歌一臉認真的點着頭。
“點心是夫人新做的?”謝塵又問道。
白歌被他跳躍式的問話弄得有些懵,愣了一下才答道:“啊,是啊。”
心中卻暗罵一聲,這點心哪是什麽戚白玉新做的,不過是她随意從房間裏拿了兩碟子昨日晚膳時吃剩下的。
卻不想謝塵道:“那正好,我有些餓了,你送到莫妄齋來,我嘗嘗。”
說着,轉身便往莫妄齋走,只留下白歌看着他的高大背影欲哭無淚,有苦難言。
一路跟着謝塵來到了莫妄齋,白歌有些別扭的将食盒放到桌上,正想趕緊告辭離去,就聽謝塵道:“李濱,給戚姑娘上盞茶。”
她擡頭望過去,卻見謝塵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只是低頭看着那食盒淡淡道:“剛到的明前碧螺春,配你送來的這點心正好。”
白歌只好将那食盒中的兩碟點心取了出來,一碟杏仁酥,一碟白玉紅豆卷。
只見那白玉紅豆卷糯白的餅皮邊上幹的有些發硬,謝塵掃了一眼,拈起一塊咬了一口,被那又幹又硬的口感堵在喉頭,正想冷笑一聲,卻又被噎住,只能先灌了口茶将點心順下去。
他繃着下颌看向白歌,将那碟子紅豆卷推過去道:“大老遠的往回拎,看來是愛吃的很,配着這茶,多吃點吧。”
白歌盯着那一碟的隔夜的點心,又看了謝塵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麽毛病,見他臉色算不上好,無奈只能硬着頭皮往嘴裏塞,實在幹的不行就拿那稀有珍貴的明前春茶往下順。
謝塵看着小姑娘辛苦的把兩碟點心都吃個幹淨,這才慢悠悠的又給自己續了盞茶,道:“上次的棋局,可想出解法了。”
白歌灌了一肚子的點心和茶水,漲的難受,一聽謝塵說起這個,卻提起了些許精神。
“算是找了個漏洞出來,不過也是我自己的淺見而已。”
謝塵擡眉看了她一眼,走到棋桌前,道:“那來試試。”
白歌這些日子翻來覆去研究謝塵那日的棋路好些遍,自覺有了些心得,正愁不知怎麽驗證,當即也沒猶豫就應下來。
誰知這一局,卻比上次那一局棋結束的快了太多。
不出半個時辰,白歌已是被謝塵淩厲的攻勢殺得丢盔卸甲,毫無還手之力,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棋盤上的局勢,只覺這與之前那盤棋時候謝塵的棋路完全不一樣。
這般狠辣果決,沒一點拖泥帶水,甚至不見了那種機心的算計,只剩銳利無匹的殺伐之氣,令人無從招架。
這真是一個人的棋路麽,白歌頓覺一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籠罩過來。
謝塵看着對面的小姑娘,煞白着一張小臉兒,眉尖緊緊蹙着,一副不甘心的模樣,心中因為剛剛那一幕一直堵着的郁氣竟散了些。
長指輕輕敲了敲桌沿,将白歌從思考中喚醒。
“就這樣?”他語氣平靜的問道,聽不出什麽不屑和輕蔑,卻平白讓白歌生出一股子火氣來。
她潔白貝齒咬了咬下唇,柔軟的唇在發白之後呈現了一種濕潤的嫣紅。
“我輸了,讓大人見笑了。”
謝塵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将棋子擲到棋簍裏,道:“棋經裏的方法終歸是前人經驗之談,并不是真理,看得多了反而會束縛你的棋路。”
白歌低着頭,也不想說話,謝塵見她這般也不多言,只是讓下人将食盒收起來。
“行了,回去吧,晚間少吃些省得積食。”
白歌拎着食盒,聽了這句話,胃中的脹澀感又湧了上來,她強忍着翻白眼的沖動,草草行了禮一言不發就轉身出了莫妄齋。
李濱在白歌出去之後才進來,給謝塵換了盞熱茶,一臉猶豫的看着自家主子。
謝塵啜了一口溫熱正好的茶水,道:“有話就說。”
李濱這才敢開口:“三爺,你說這戚姑娘和裴公子的事,戚家知道麽?”
謝塵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你覺得呢?那裴桓都要派人上門提親了,戚家可能不知道?”
李濱也知道自己這話問的蠢了,可他也實在是被剛剛兩人那一幕給驚着了,再加上心裏知曉些自家三爺的計劃,更是覺得事情不太妙。
他小心的問道:“那三爺,和戚家之前定的那樁——”
謝塵将茶盞放下,深黑凜寒的眸光停在手邊那封奏折上,随手拿起翻着淡淡道:“照常就是了,戚家都不心疼自己家的姑娘,我又何必顧慮許多,自然是大局為重。”
李濱心中知道三爺這些年向來如此決斷,只是為那個瞧着乖靜的小姑娘默然嘆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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