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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二十八章 ◇

◎玉镯和陶人◎

戚白玉躺在榻上, 就着雲香的手又灌下一碗姜湯,才輕呼了口氣,問道:“人回去韶音閣了?”

雲香點頭:“已經回去了,也派人特意做了新的茶點送過去。”

戚白玉嗯了一聲揉了揉額角:“為了這一出兒, 可真是把我折騰夠嗆, 一會兒那太醫來了讓他給我多開幾副養身驅寒的方子, 別再落下病根兒。”

雲香幫她換了汗濕的抹額, 一邊道:“夫人這是何苦, 這裝一裝也就罷了, 何必還真把自己折騰病了。”

戚白玉聽這話便笑了笑擺:“我這七妹妹可沒你想的那般傻, 我這些天和她也不是白待的, 她是個怎樣的人我多少也摸清了一二, 雖是少不經事有些單純,可絕對是個心思細膩的,且她擅棋藝,這能把棋下好的人,又哪有笨的呢?”

她一邊說着,一邊被雲香扶着下榻, 卻還是覺得腿上虛軟無力, 身上汗津津的不舒服, 索性就坐回榻上, 讓丫鬟打水過來給她擦身子。

“你瞧那丫頭今天沖過來時候那勢頭, 一看就沒被我娘他們給忽悠住, 若說她不是個精靈的,我家裏那六妹妹就得叫蠢笨不堪了。”

戚白玉嘆了口氣, 她有何嘗給自己洗冰水澡, 又吹一宿的冷風, 可不這樣折騰出點樣子來,是真糊弄不住那丫頭啊。

小丫鬟打來了熱水,雲香伺候她擦了把臉,又打了水給她燙腳,戚白玉這才舒服的眯起了眼。

雲香一邊給她洗着腳,一邊問:“夫人思慮周到,是婢子想的淺了,那接下來咱們還需要做些什麽嗎?”

戚白玉看着自己白嫩嫩的腳趾,聽她這麽問愣了一瞬。

接着,她面色倏地沉下來,幾分怨毒妒色在臉上猙獰而扭曲,她恨聲一句:“還做什麽,不就等着那小賤人勾搭三爺,再懷上身孕了。”

她說着心中陡然升起無名的怒火,将腳下的銅盆踢翻,盆裏的水嘩啦一下濺到雲香的臉上,嘴上,但她只是一聲不敢吭的跪着。

戚白玉赤着腳杵在冰涼的地面上,喘了兩口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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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才平靜下來語氣:“等一會兒太醫來給我診完脈,你就把他領到韶音閣去,看看七姑娘的身體有沒有損,是否适宜孕育,再讓他給七姑娘開個養身的方子,包括需要注意的膳食也都讓他寫下來。”

雲香心驚膽戰的等了一會兒,見她再沒別的吩咐才麻利的幫她擦幹腳退了出去。

·

韶音閣。

白歌坐在一樓的小偏廳裏,對着棋盤發呆。

回到韶音閣後,白歌第一件事就是和小昭把常用的東西,棋桌,小榻,軟枕都搬到了一樓。

她再也不想坐在那陽光輕撒下的窗前,不想看着初夏季節小院裏的花都結了花苞,就要綻開最美年華。不想看着高大的杏樹枝繁葉茂,綠油油的生機盎然。

棋盤上,黑子步步緊逼,白子困境重重,被黑子徹底吃掉已是定局。

她在複盤遇見裴桓那日和謝塵下的一局棋,那一局謝塵的棋路又狠又準,毫不留情,讓她全然沒有半分反擊之力,只能一步步看着自己的白子被逼進死角,心裏全是無力難堪。

可是當她憑着記憶一點點複盤那局棋時,卻忽然發現,當時那一局棋中白子的處境與昨天的自己何其相似。

都是措手不及的橫遭厄運,全無反抗之力。

便是眼下她看着這局棋思考了一個時辰,也沒能找出從局中掙脫之法。

正當她想的頭痛氣悶,小招撩了簾子進來。

“姑娘,大姑娘身邊的雲香姑娘過來了,還領了一位大夫,好像是太醫,說是要給你把脈看診。”

看診?白歌看了棋盤上被逼到絕境的白子,嘴角扯了扯:“讓他們進來吧。”

很快,雲香就領着一個挎着藥箱頭發半白,留着美髯的老者走了進來。

她板着張臉道:“七姑娘,這位是太醫院的鄭太醫,剛剛夫人看診時,特意囑咐讓鄭太醫過來給你看看脈象,夫人說你這兩日可能心力不濟,怕有損身體,落了病根。”

“嗯。”

白歌不想跟她多說話,她現在看見雲香那張臉就能回想起昨天早上,她瞪着眼扭曲着神色,讓她從戚白玉的床上爬下來的模樣。

她坐在原位沒有動,只稍稍推了推棋盤,露出桌上的一小塊兒地方。

那位鄭太醫看了眼那不過一掌寬的位置,又看了眼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雲香,只好将脈枕擠擠巴巴的放了上去。

“還請姑娘将手腕放上來,讓老夫為你診脈。”

白歌伸出又細又白的皓腕,腕子上的玉镯輕輕磕到桌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連忙往回縮了手,讓那準備過來把脈的鄭太醫手上落了個空,頓時氣氛有了兩分尴尬。

白歌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腕上并不顯眼的玉镯子,垂了下眸子。

鄭太醫看着她,又再次看向雲香,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姑娘莫怕,只需将手腕放到這脈枕上片刻便好。”

白歌輕呼了口氣,将玉镯往袖子裏撸了撸,這才又将手腕放上去。

鄭太醫這才終于将手指放到那雪白的手腕上,腕上肌膚薄潤仿佛透明,隐隐能看見青紫的脈絡。

果然只是片刻,太醫便迅速收回手,示意白歌已經可以了。

雲香開口問道:“鄭太醫,姑娘身子怎麽樣,可有什麽病症需要吃藥調理?”

鄭太醫撫了兩下自己的美髯:“這位姑娘的身體底子很好,只是這兩日是不是遇了什麽難事,以致于驚怒悲懼,憂思過甚。”

雲香神色微變,瞥了坐着的白歌一眼,見她神色平靜的收回手擺弄着衣袖,半點心思也沒露在臉上,不由想起之前戚白玉對她的評價心思細膩,既精又靈,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兩眼,直到白歌向她看過來,才收回了目光。

那太醫餘光掃過身邊人的神色,眉頭微微一跳,便開始掉書袋:“這《黃帝內經》有雲,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又說百病之生于氣也,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驚則氣亂,勞則氣耗,思則氣結——”

聽得一邊小招心浮氣躁,急道:“您就說我們家姑娘到底得了什麽病,需要怎麽治就行,您說那許多文绉绉的我們也聽不懂啊!”

鄭太醫這才捋着胡須,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這兩天沒好好吃飯睡覺,傷了點元氣,我開兩副補血益氣的方子先吃着,再注意些飲食休息就行,沒什麽大事。”

小招頓時無語,只看着鄭太醫龍飛鳳舞的字跡落在泛黃的宣紙上。

待那藥方子寫好,小招正想接過去,卻被雲香搶了先。

雲香将那張藥方折好收進袖中,道:“七姑娘放心,夫人特意吩咐了這幾日注意您的飲食,這藥方回去我就會交到廚房,囑咐他們按時給您熬了送來。”

白歌的目光在她臉上一掃而過,迅速移開。

“有勞太醫了。”她溫聲道了一聲謝,站起身将鄭太醫送出了韶音閣。

再擡頭一看,竟然已是夕陽西下,落日餘晖透過杏樹的枝丫灑在地上,形成片片碎裂陰影。

她心頭漸漸發沉。

·

謝塵踏着夜幕星辰回到了莫忘齋。

在書房裏忙了一會兒,心卻總是靜不下來,直到看了三遍探子傳回的關于遼東軍政的調查,卻依舊沒有半點頭緒時,他不得不将手中的奏報放下。

看着坐在筆架旁,眼睛圓溜溜,身材胖墩墩的小陶人,便沒忍住用手中的筆在小陶人的臉頰兩邊,應該是酒窩的位置都點了個小點上去。

只是點完後發現這兩個小點全不像酒窩,怎麽看怎麽像是媒婆的兩顆痣別扭的很。

他皺了皺眉,又用手去擦拭,卻沒想到那墨跡瞬間暈染開,竟将小陶人的兩頰暈了個烏黑,看着又髒又可憐。

謝塵心中頓時有些慌,又拿起桌上的半盞冷茶,用衣袖沾了些茶水去擦拭陶人臉頰上的污漬。

幸好這陶人雖做工粗糙些,但好歹是燒過一層釉的,在沾了水的衣袖的擦拭下,很快恢複了白白嫩嫩的,大眼睛盯着下沉,嘴角裂開的一副笑模樣。

謝塵薄唇輕抿了一下,放下了心。

随即又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他自十七歲入仕途,經過風浪無數,自以為早在宦海沉浮中錘煉出一副鐵石心腸,卻沒想到竟有因為一個陶人而心慌無措的時候。

房門忽被敲響,李濱的聲音傳進來:“三爺,江西的信八百裏加急剛傳回來。”

“進來。”

謝塵将那陶人小心放回筆架前,又有些不放心的往前挪了挪,這才滿意的松開手。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碼了一個下午加晚上,剛寫出來,真的卡,先給還在等更的寶貝們道歉,因為我寫文比較慢,就算有大綱有劇情也會咬文嚼字,所以以後大家看到沒有更新千萬不要等,因為多半是我卡文了┭┮﹏┭┮,第二天早上起來一定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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