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

55   第五十五章 ◇

◎內情◎

茵茵。

是她的乳名, 還是寧氏給她取得,只是很久沒人叫過了。

白歌不可置信的看着撲到自己身前的婦人,熟悉的面容,柔和的氣質, 盡管比記憶中那個秀氣可親的女人老了些許, 可她依舊一眼就将人認了出來。

辛媽媽?

怎麽是她, 她怎麽來了?

驚喜又詫異之餘, 她不免疑惑一瞬, 很快将目光投向身邊的謝塵。

謝塵嘴角噙着點笑意, 似乎是對她的驚喜極為滿意。

但他并未開口解釋什麽, 只是神色溫和的看着她。

白歌心中頓時湧起說不清的情緒, 下意識的又錯開了男人注視過來的目光。

李濱見自家三爺沒有開口的意思, 連忙出聲解釋道:“自從姑娘有了身孕,三爺就一直擔心身邊的人照料不周,因此特地派人到淮安将您的乳母接過來,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回快三個月,才将人接到京中。”

白歌看着眼前的多年未見的辛媽媽, 小小的吸了口氣, 眼睛有些酸。

辛媽媽是她的乳娘, 她是在辛媽媽的懷裏長大的。

從剛記事的時候起, 辛媽媽就照顧着她的衣食起居, 就連晚上睡覺時, 也經常陪在她身邊,下雨打雷的時候, 小小的白歌會縮在她懷裏, 被女人溫暖的懷抱包圍着, 才不會害怕。

于白歌而言,辛媽媽比之蘇姨娘,更像她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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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白歌八歲那年,辛媽媽因為家裏出了變故,不得不離開了戚府。

那時候的白歌,還因此大病了一場。

辛氏走到白歌身前,半蹲下身定定看着她,眼圈也漸漸紅了。

她聲音裏帶着點哽咽:“媽媽的茵茵都長這麽大了,還長得這麽好看,真像仙女似的呢!”

婦人帶着薄繭的手伸出來,好似想要觸摸白歌的臉頰,最後卻頓了頓,只輕輕觸了她的手背。

這一句話,頓時勾出了白歌心中不知藏了多久的思念和委屈。

她再也繃不住,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低低喚着,帶着些許小女孩兒的委屈和嬌氣。

“媽媽,茵茵好想你的。”

說完,她就被婦人攬進了懷裏。

淡淡的皂角清香夾着那種熟悉的婦人身上的味道,令白歌仿佛回到了還是孩童時期的歲月。

這半年來的擔憂,恐懼,慌張,委屈,在這一瞬間,在這個懷抱裏,再也掩飾不住的流露出來。

她在辛媽媽懷裏哭着,抑制不住的像個傷心的孩子。

屋子裏的人誰也沒想到,白歌竟然會見了辛氏後失态成這樣。

謝塵看着在婦人懷裏哭得打着嗝的姑娘,連額頭都是漲紅了,瘦弱的肩背一顫一顫,不是那種女子梨花帶雨的落淚,而當真像個傷心極了的孩子。

他心下微微泛起酸意,對屋裏的下人擺了擺手,讓人都退了出去。

站在門外的廊下,謝塵負手而立,看着眼前蕭瑟的深秋景象,耳邊隐約還能聽見屋裏傳出來的哭聲。

聲聲如訴,可憐的很。

茵茵。

真是一個聽起來又軟又乖的名字。

謝塵眸色微暗,将這兩個字于唇齒間無聲的琢磨着,目光落在被風吹到腳邊的枯黃樹葉,不知在想什麽。

·

白歌窩在辛媽媽懷裏哭了好一陣,才終于緩過了情緒。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擡起頭,揉了揉紅腫的眼睛,低低道:“讓媽媽看笑話了。”

辛媽媽拍了拍她的背,神色慈愛的笑着道:“在媽媽懷裏哭,還怕什麽笑話?”

白歌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臉上淚痕未幹,笑起來時兩個梨渦綻開,可人憐愛。

辛媽媽用手捋了捋她的發絲,輕聲道:“茵茵剛才哭的那麽傷心,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白歌垂下眸子,沉默了半晌,沒說話。

辛媽媽看着她,将她又重新抱在懷裏,好像哄孩子一般,輕拍着她哄道:“沒事兒,沒事兒,媽媽知道,我們茵茵從小就是個頂聰明的孩子,無論遇到了什麽事,都能扛過去的。”

白歌被辛媽媽抱在懷裏,心裏也漸漸安寧下來。

她輕聲問道:“媽媽,你這些年一直在淮安嗎?”

辛媽媽一邊輕拍着她,一邊道:“是啊,一直在淮安,一個半月前,謝大人的屬下找到我,說是你有了身孕,讓我來京城照顧,我才知道你居然到京城了。”

辛媽媽語氣中帶了點悵然:“我就想着我的茵茵啊,從那麽一點點大,現在竟然都要做母親了,我得來照顧你啊。”

白歌心中有些感動,擡起身看着她,細細的眉蹙起問道:“那您當年怎麽走的那麽急,她們都和我說,您家裏出了變故,全家都搬離淮安了。”

辛媽媽臉色微變,看着白歌半晌,猶豫着道:“當年,當年其實我家裏并沒出事,也沒離開淮安。”

白歌頓時一驚,滿臉詫異:“什麽?”

辛媽媽嘆了口氣,道:“姑娘你可還記得,我走之前發生了一件事。”

白歌皺眉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辛媽媽指的是哪件事。

辛媽媽回憶道:“你八歲生辰的時候,夫人派人送了一個漂亮的小兔子玉雕來,當時你喜歡的不得了,蘇姨娘見了還逗你,這小兔子能不能送給她?”

白歌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後來那玉雕不知道怎麽就不見了。”

辛媽媽道:“那姑娘你還記得,你當時怎麽說的嗎?”

見白歌搖了搖頭,她眼眸裏帶着疼愛和酸楚的道:“姑娘你說,才不要給姨娘,我想送給辛媽媽。”

白歌拼命回憶着,隐約記起來一點。

辛媽媽接着緩緩敘說道:“之後過了不到兩個月,那個小兔子玉雕就丢了,姑娘你因這事一直哭,蘇姨娘便提議在府上各處搜一搜,接過夫人派人在我的房間裏搜出來了那個碎了的玉兔子,還有些姑娘的金項圈和長命鎖。”

白歌吃驚的看向辛媽媽,道:“這,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辛媽媽搖頭道:“蘇姨娘當時想要姑娘的面處置我,我當時百口莫辯,幸好被夫人攔住了,最後只是下令将我趕出了府。”

白歌完全沒想到,當年辛媽媽突然離府的背後居然還有這樣的內情。

她皺緊了眉,這事實在透着古怪。

想到辛媽媽說的,蘇姨娘逗自己時,自己說的話,白歌忽然覺得有些發冷。

她強自鎮定的握着辛媽媽的手道:“媽媽,那些東西不可能是你拿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辛媽媽看着白歌握住她的手,猶豫許久,苦笑一聲,道:“我當然不會拿姑娘你的東西,當時我也是一直不解,到底那些東西怎麽會出現在我屋子裏。後來想了許久才明白,應該是有人覺得我礙眼,便提前将那些東西放在我屋子裏,只等着被捉贓了。”

她說到這,頓了一下,嘆道:“其實這事我本想再心裏爛一輩子的,說出來總覺得是在挑撥什麽。可我真沒拿那些東西,我也是真心把姑娘當女兒一樣的,我也怕姑娘因當年突然離開怨怪我。”

白歌握着辛媽媽的手中,滲出了些汗水,她難以相信,當年辛媽媽離開自己竟然是這個緣故。

這時,她也漸漸回憶起了往事。

她很的小時候,雖然養在蘇姨娘身邊,但因為是辛媽媽一手帶大的,與蘇姨娘并不算親近。

而且她四歲的時候,蘇姨娘又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個弟弟,便也沒什麽空閑來管她。

可沒兩年,那個孩子就生病夭折了,蘇姨娘也空出了時間。

只是那會白歌開始去學堂和兄長們一起上學,也沒什麽時間能和蘇姨娘培養感情。

直到後來,白歌一直依賴的乳娘忽然離開,年紀尚小的她整日哭着個不停,以至于生了一場大病。

生病的時候,蘇姨娘在她身邊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她幾天,母女倆也是那時候開始關系漸漸親近了起來。

可如今再想起這些來,白歌竟忍不住脊背發涼。

若真是像辛媽媽猜測的那樣,這一切豈不是姨娘算計好的。

辛媽媽見她臉色唰一下白了,難看的不行,吓了一跳,趕緊道:“茵茵別急,我也只是猜的,這事早都過去多少年,其中到底如何也早就說不清了,許是有誤會也是正常的。”

白歌閉了閉眼,深深吐了口氣。

她腦中思緒繁雜,無數想法盤旋其中,卻最終都被一種恐懼攔了下來,不敢深想。

辛媽媽也不敢再與她說這事兒,而是很快轉移了話題。

她看着白歌微微隆起的小腹,問道:“這有四個多月了吧?”

白歌也配合的不再追問舊事,順手撫上小腹道:“嗯,四個半月。”

辛媽媽欣慰道:“我的茵茵也嫁了人,要做娘了,我瞧着那位謝大人待你真心不錯,還特意這麽老遠把我從淮安找來,也難為他怎麽找到我家的。”

白歌低着頭,沒接這話。

辛媽媽看她神色,疑惑道:“怎麽了,難不成他待不好?”

忽然,她又似想到了什麽,皺眉道:“不對啊,我怎麽聽那随從和丫鬟都喊你姑娘?”

白歌深吸口氣,想着以後肯定也瞞不住,索性就先把情況給辛媽媽說了,免得日後出亂子。

但她避開了許多細節,只是簡單的說戚國公府逼着三房将她送到了謝府來,為謝塵生一個孩子。

辛媽媽聽完後,又驚又怒,心疼的眼淚也止不住。

她哽咽着道:“他們怎麽能這麽對你呢,夫人呢,夫人不會看着他們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白歌擦了擦乳母臉上的眼淚,盡量打起精神道:“媽媽別擔心,我沒事的,像你說的,謝大人現在對我也挺好的。母親離京了,還沒回來,還不知道這事。”

辛媽媽攬住她,心疼的不行:“茵茵啊,你要記得,要對自己好一些,這世上沒有什麽比你自己更珍貴了。”

白歌窩在她懷裏,閉着眼,心裏是久違的暖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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