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藝術家(13)

第30章 ·藝術家(13)

梵音畫廊一層。

正打算上樓的霍清停住腳步,面前,是一左一右,橫攔在他面前的兩個西裝男人。

蘇孟交代給霍清的任務是,大鬧一場,堵住一層的大門,防止二樓辦公室的黛拉和林思明逃走。

而獨自前往二樓,面對黛拉以及未知的危險這個任務,被蘇孟一人攬下。

一層的任務,霍清已經完成了。

但是……

如果僅僅待在一層,樓上的蘇孟無論遇到什麽危險,自己都無法第一時間趕到。

“讓開。”

霍清抽出匕首,指向面前的西裝男。

左側的男人猝然發難,一拳揮了過來,像是沒看到霍清手中的匕首一樣。突如其來的攻勢令霍清愣了一瞬,他本能地揮出刀,又在刺傷西裝男的最後一刻,停下了手。

不能傷害別人,這是他和蘇孟的約定。

霍清手腕一轉,用刀柄抵住了男人的拳頭。

而右側,一條腿已經踢向了霍清的胸口。

看得出來,這兩人完全沒把他的匕首放在眼裏。

霍清憑借身板硬生生扛下一腳,勉強穩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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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樓梯道根本施展不開,霍清做不到以一敵二,只能一邊閃避着,一邊撐在臺階扶廊上。

根本打不過他們……

左側的西裝男發現了霍清的破綻,一腳踢在霍清緊握扶廊的手上。

整個手掌瞬間麻木。霍清一個分神,被右側的男人揮拳砸中臉頰。

他狼狽地摔在臺階上,重重地跌落至一樓。

“看來黛拉說的沒錯。”左側的男人笑了笑。“你的刀子,确實不會傷人。”

“是嗎?”

霍清眉心微蹙。

“你如果真的敢用那把刀,我們肯定攔不住你。”男人繼續道。“但是……出刀之後的代價,你敢承擔嗎?”

他沒什麽不敢的。

他确實答應過蘇孟,不能傷人。

但如果是為了活命,或者為了蘇孟的話。

即使違背約定也沒關系的吧……

霍清握緊已經卷刃的匕首,全身的氣血仿佛都湧到了握刀的手腕上。

“待在原地等我,霍清。”

腦海中,蘇孟平靜地下達了指令。

“我做不到。”

霍清琥珀色的瞳孔中,已然蓄滿了戾氣。

“待在原地,不需要你來幫我。”

蘇孟重複了自己的指令。

“你當我是你的狗嗎?”

霍清握刀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他的指節,已經泛出了青白色。

“随便你怎麽理解,反正我不需要你來。”蘇孟語氣冰冷地說道。“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話,随你。”

……這種語氣真的很讨人煩。

霍清深吸一口氣,丢掉了手中的匕首。

“我投降。”霍清席地坐下。

面前的兩個西裝男人,露出了令人惡心的笑容。

……

梵音畫廊二層。

勉強解決掉阻攔者的蘇孟,正全身乏力地靠在壁畫牆邊。

還好有茶杯犬的幫助,才躲過了致命的一槍,讓那個男人露出了破綻。

呼……

蘇孟按住顫抖的雙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蘇孟無比真切的明白了。

眼前所面對的,并不是流氓混混,也不是無良商人。

而是無法預測的,飽含殺意的罪惡。

“汪!”

面前的茶杯犬開心地搖着尾巴。它很聰明,它知道自己幫了主人一個大忙。

小狗并不明白什麽叫做“罪惡”,它只知道,目标就在前面,找到它就好。

……繼續追下去吧。

蘇孟再次拿出邊巴的物品,放在小狗面前。

重新确認目标後,小狗向畫廊深處尋了過去。

是我沒有保護好邊巴。

一旦向前,就沒有回頭路了。

交給我就好了,這是我必須承擔的責任。

蘇孟收起物品,獨自向畫廊深處走去。

……

第一個房間,沒有。

小狗認真地趴在地上嗅了嗅,繼續向前找尋。

第二個房間,也沒有。

第三個房間……

小狗睜大眼睛,擡起了頭。

是這裏嗎

小狗原地跑了幾步,反複确認目标後,認定了最可疑的第三個房間。

蘇孟從口袋中摸出鐵絲,輕輕捅入房門的鎖孔。

叩,叩。

擰動幾圈後,房門應聲而開。

“歡迎光臨~”

熟悉的女人聲音傳來,蘇孟不可置信地原地呆住。

房間內,沒有明瑪的媽媽,也沒有邊巴。

而是悠閑地坐在沙發上,仿佛恭候已久的黛拉。

邊巴呢?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找到這個房間的。”黛拉夾起一根煙,輕輕咬在唇邊。“因為你很聰明,你總會有辦法的。”

“邊巴在哪?”

他的計劃,再次被黛拉搶先一步識破。

原本明朗的希望,也在此時瞬間黯淡了下來。

“說話。”

蘇孟咽了口唾沫,浸潤幹澀的喉嚨。

“可以先陪我敘敘舊,再聊這些無聊的話題嗎?”

看到蘇孟這幅樣子,黛拉反而勾起一抹微笑。

“我問你邊巴在哪!”

蘇孟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握緊拳頭,一拳砸在了黛拉面前的桌子上。

他無法保持理智了,現在,他只能相信茶杯犬的判斷,也不得不相信。

既然茶杯犬指向了這裏,那邊巴一定就在。

無論使用什麽手段,他都要見到邊巴。

“邊巴是誰呀”

黛拉笑得更起興了。

“我可不認識什麽邊巴~”

此時的黛拉翹起腿,就像戲弄老鼠的貓咪一樣。

她完全可以不急不躁地,一步接着一步,一步接着一步地戲耍蘇孟。

反正,無可奈何的人,永遠都是蘇孟。

蘇孟沖上前去拽起黛拉,死死扼住她的脖子,粗暴地将她推在牆上。

“啊!”

黛拉驚恐地慘叫一聲。

“我再問你一遍,邊巴在哪!”

蘇孟墨色的瞳孔布滿血絲,歇斯底裏地對黛拉吼道。

他的理智與冷靜,終于在此刻徹底瓦解。

“邊巴……就在這個房間裏啊……咳咳……”

黛拉的面孔,因為這一分鐘的窒息,而詭異地紅潤了起來。

就在……房間裏

蘇孟推開有氣無力的黛拉,轉身觀察起面前的房間。

這裏……明明什麽也沒有。

一塊沙發,一張桌子,幾個凳子,以及……一個看起來很突兀的小型冰箱。

地上的茶杯犬,搖着尾巴走向了辦公室旁的小型冰箱。

蘇孟徹底僵住。

茶杯犬在冰箱前停住了腳步。

蘇孟走上前去。

那口小冰箱,就像潔白的棺材一樣,平靜地躺在那裏。

……邊巴

不可能……

不可能!

蘇孟手指顫抖着,打開了冰箱的門。

這就是蘇孟拿命換來的結果。

我要殺了她。

我要殺了她。

殺掉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黛拉尖銳地大笑着,她拔出槍,砰砰兩槍,擊中發瘋一樣沖向她的蘇孟。

蘇孟的胸膛爆出兩陣白煙,随後安靜地倒在地上。

這次,還是橡膠彈。

“哈哈,哈哈……我要把這個孩子的媽媽也送到這裏,我還要解除這裏所有的警戒,讓霍清,還有明瑪,一起來看望邊巴,哈哈哈哈哈哈……”

“再見啦,笨蛋蘇孟。”

黛拉的眼角,已經笑出了淚花。

她把煙頭掐滅在桌子上,仿佛只是來參觀畫展一般,光明正大地離開了房間。

今日的尼泊爾陽光明媚,天氣好像從未這麽晴朗過。

……

黛拉的手下紛紛撤離畫廊,而蘇孟事先聯系的警察,也在此時包圍了梵音畫廊。

經過戈麗卡警官的授意,霍清提前趕往二樓,進入了蘇孟所在的區域。

“奇怪,蘇孟這家夥到底怎麽樣了?”

視角的聯通總是很不靠譜,必須全神貫注才能觸發,霍清一直待在一樓,根本沒多少時間觀察蘇孟的視角。

不過,一直沒什麽動靜,肯定是蘇孟已經找到邊巴了吧。

霍清幾步跑上臺階,看到了那個半開着的房門。

“蘇孟!怎麽樣了”

霍清在門外喊了一聲。

房間內,是死氣沉沉的靜谧。

“……蘇孟”

霍清推開半掩半開的門,看了進去。

房間內,一個披頭散發的枯瘦女人,緊緊抱着一臺小型冰箱。

而另一邊,是如同死人一般,坐在牆邊的蘇孟。

“這……怎麽回事”

霍清難以置信地走了過去。

“邊巴……”

女人擡起頭,一雙哭到幹涸的猩紅眼睛裏,滑落兩行淚水。

霍清一眼認出,這個女人就是之前在夢境中見過的,明瑪的媽媽。

那她懷裏抱着的冰箱,是什麽?

“到底怎麽回事,蘇孟!”

霍清拉起坐在牆邊的蘇孟,輕輕搖晃着他的肩膀。

蘇孟渙散的眼神終于聚焦了起來。

他平靜地望着霍清。

那雙漆黑的眼睛,絕望地吞噬了一切光線。

“蘇孟……”

霍清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蘇孟忽然伸出手,迅速奪過了霍清口袋中的匕首。

他一秒也沒有猶豫,對準自己的胸膛,一刀刺了下去。

“你瘋了嗎!”

在刀尖刺入蘇孟心髒的最後一秒,霍清及時揪住蘇孟的手腕,拍落了他的匕首。

“霍清大哥!”

樓道外,明瑪焦急地朝這邊喊着,他一路跑來的腳步聲,也随着距離越來越響。

“別過來!”

霍清收起匕首,趕緊沖出房間,攔住了即将進屋的明瑪。

他還不知道,該如何讓明瑪面對房間內的場景。

“邊巴……”

房間裏,女人無意識地喃喃道。

“我阿媽在裏面!”房間外的明瑪頓時激動起來。“霍清大哥,快放我進去!”

不知明瑪從哪裏爆發出的力氣,竟硬生生突破了霍清的阻攔,沖進了房間。

房間內,女人擡起頭,癡癡地笑着。

“明瑪……回來了”

“太好了,等到過年,爸爸也回家了……”

“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你弟弟的畫……”

女人放下冰箱,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畫紙。

“這是邊巴,這是明瑪,這是爸爸,這是媽媽……”

女人已經瘋了。

她抖如糠篩的手,也沒能握緊泛黃的畫。

那副顏色鮮豔的畫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畫紙上,有爸爸,有媽媽,有明瑪,還有可愛的“小雲貓”邊巴。

明瑪走上前,打開放在地上的冰箱。

血,冰袋。

以及被緊緊密封起來的,鮮紅的器官。

這就是邊巴的歸宿。

明瑪趴在冰箱上,死死抱緊頭顱,如鴕鳥一般,擋住了面孔。

他幾乎快要死去。

喘息幾秒後,明瑪撕扯着頭發,凄厲地慘叫着。

仿佛靈魂,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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