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52.檢讨

檢讨

陸北襲在前線打仗打慣了,渾身上下都透着股令人汗毛直立的戾氣,但凡是個眼睛不瞎的,都會覺得這個人很不好相處。

研究院的人和這位年輕的中将打過這麽久的交道,依舊會在他面前發怵。

畢竟這位兩手一捏能把人手臂折斷。

但另一位就不同了。

祁慈不僅脾氣好,祁慈在的時候,陸北襲那股子凍人的煞氣能消去大半,讓坐着坐着,讓幫忙計算就計算,可聽話得很。

整個看着一妻管嚴。

研究院的人都挺喜歡和祁慈相處的。

能克那殺星的可不多。

大家日子都好過些。

不過今天這兩位也不知道怎麽了,尤其那位中将,老實得跟個透明人似的。

換做以往,因為相處時間長了,關系也有所緩和,祁慈時常會叫人過來幫忙看看,多少有些互動。

今天可是一句話沒說。

該不是冷戰了

一群人端着碗,眼睛滴溜溜轉着試圖吃瓜。風暴中心的人卻面色不改,問大家要不要再吃一碗。

吃瓜都快吃飽了的衆人哪有心思吃飯啊,沒多會兒就趁着祁慈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湊過來八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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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祁啊,你和中将這是怎麽了吵架”

“不算,一點小事。”

“噢噢噢,雖然是小事,還是早點說清楚比較好,情侶之間沒有隔夜仇。”

祁慈正洗手,聞言沒忍住笑了聲,都不知道該從哪裏吐槽比較好。

他裝作有些煩惱的樣子: “是吧……但這事兒其實蠻久的了,之前因為我失憶就一直擱淺到了現在。”

一旁的人八卦之魂瞬間被點燃,恨不得在頭頂投放“展開說說”四個大字的彈幕,壓抑下激動之情,故作驚訝道: “怎麽會這樣。”

祁慈嘆了口氣。

沒接話。

差點沒把八卦那人憋死。

怎麽話剛開個頭就不說下去了!簡直急死個人好麽!

但是這位又是未來的中将夫人,那位中将再積累點功勳估計又能升職。

問又不敢問。

好奇又真的很好奇。

差點沒耽誤後面的工作。

恢複了記憶後的祁慈仿佛捏住了陸中将的命門,以前別說熬夜了,吃飯晚點都要管。

今兒個剛恢複記憶,直接通宵,把所有內容都寫了出來。

寫完最後一個公式的時候,外面的天都開始蒙蒙亮了。

祁慈之前靜養了挺長時間,突然熬個大夜都還有些不習慣,起身的時候頭頂一陣眩暈,差點沒摔倒。

當然,陸中将眼疾手快,自然是不會讓人磕着碰着。祁慈倒沒多說什麽,順手扶着陸北襲的胳膊,和其他人道別。

科研多久單身多久的人們突然覺得自己像那個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腳的狗。

“頭有點暈。”還沒走到門口,祁慈就拽着陸北襲停了下來。

“我帶你去醫院。”

“是困的。”祁慈搖了搖頭, “想睡覺。”

從昨天下午就開始高強度作業,又熬了一晚上,祁慈的聲音都有些啞了,再加上最近瘦了些,看上去風吹就倒,着實令人揪心。

只是心疼的表情還沒浮到臉上,祁慈就伸出了雙手: “你背我吧,我走不動了。”

身後的吃瓜群衆熾熱的目光仿佛能把兩個人都盯穿。

陸北襲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時間臉上的神色都沒控制好,顯得有些呆愣。

“不可以嗎”

“……好。”

祁慈說讓他背的,這位中将先生還真就蹲了下來,兩只手向後一攏,動作格外娴熟。

圍觀群狗又被踹了一腳。

在心裏暗自感嘆了一句理虧的陸北襲真的很聽話,便趴到陸北襲背上,腦袋往人後頸一埋,索性睡了。

原本想點頭給衆人打招呼的中将先生只能用眼神給衆人告別。

軍。人的步子向來走得穩,尤其這雙常年上前線的腿,走得又快又穩,還沒什麽聲音,要不是被放到了車座上,祁慈還真的差點睡着了。

失憶之後被調整穩定了生物鐘,把腦袋裏所有記得的東西寫下來之後,好像有種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感覺。

祁慈窩在後座,裹着陸北襲的外套,還真就這麽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沒有昨天安穩,剛找回的記憶像是跑馬燈一樣不斷湧現,那些早就淡忘進時光裏的細枝末節,翻湧起來時好像要把他整個淹沒。

醒來的時候,心髒被攥緊的難受勒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房間裏的燈光被調得昏暗,那種沒由來的不安情緒被放大到了極致。

祁慈慌忙起身,卻因為渾身脫力而跌到了床下。

厚實的地毯并沒有磕痛他,陸北襲的房間不習慣裝飾這類無用的東西,地毯是他進來之後才墊的。

祁慈坐在地上有些回不過神。

甚至分不太清現實和夢境。

縱然不論現實和夢境,都是既發生過的事實。

可那些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整理起來的心緒肆無忌憚地蔓延着,像是某種名為相思的毒,只有某個名字才是唯一的解藥。

屋外的人聽見卧室裏的動靜,匆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趕了過來,那些翻動的情緒奔湧着,終于找到了宣洩口。

“哪裏不舒服,做噩夢了”陸北襲快步走過來,伸出的手克制地落在了手肘上,不再像以前那樣,會直接把他從地上抱起。

祁慈攥着那繃在手臂上的衣袖,像是攥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嘶啞得快要碎掉。

“你是不是……又要離開我。”

他從來沒像此刻這般,委屈得忍不住掉眼淚。

怎麽突然之間就這麽感性了,軟弱得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可是他真的沒有力氣再去将那些感情收斂起來了。

面前的人聞言一頓,單膝跪在了他身前,像是要去捧一陣破碎的風,小心翼翼地将他圈進了懷裏。

“我不會……”

低沉的聲音裏帶着心疼與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只是怕你還沒原諒我。”

“即使你生我氣也好,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不成熟,讓你因為我難過了。”

“原諒我好不好,寶寶。”

耳畔的聲音輕聲細語地哄着,祁慈好像從裏面感受到了同樣的情緒,那種整顆心髒都要跳出來,恨不得融進對方身體裏的幹渴。

眩暈的感覺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回過神來的時候,懷抱被緊緊地填滿,好像連那空蕩蕩的心髒也因此充盈,泛着久旱逢甘霖的餍足,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唔……還說要好好懲罰一下這家夥,讓他長長記性的,怎麽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了。

祁慈的耳畔被親一下了,溫熱的潮氣撓得他有些癢。

褪去大半的低落感總算讓他恢複了思考的能力,清醒過來之後,又覺得面子挂不住。

看上去,好像是他多離不得他陸北襲似的。

雖然可能也是吧……

但提分手是的陸北襲诶!他開這個頭求複合,不要面子的麽。

祁慈微微別着嘴,把人往外推了推,但沒推動。

又加了點力。

被勒得更緊了。

毛茸茸的大腦袋還埋在他頸窩裏蹭着,跟只被主人罵了就撒嬌耍賴的大狗似的。

祁慈向來對陸北襲這撒潑的手段沒辦法,一肚子脾氣消了個幹淨。

他伸手往這“大型犬”的後背拍了拍,權當是順毛了。

折騰了這麽半天,到頭來怎麽還變成他來哄人呢

被哄的陸北襲全然沒了之前中将先生端着的那副架子,悶聲悶氣地和他說對不起,挨着數落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對,可憐得耳朵都要耷拉下來。

一點也不威嚴。

但卻是他最熟悉的陸北襲。

不是那個繃着一張臉,說留在這裏太危險,今後就不要再見的陸中将。

好像又可以呼吸了。

一種很奇怪的形容,但自從分手以來,祁慈一直覺得自己的時間就像停止在了某刻,整個人從此變得渾渾噩噩行屍走肉。

而現在,滴答一聲,時針再次轉動,他也回到了最真實的世界。

徹徹底底活了過來。

分明在這期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怎麽又好像,一切都未曾變過呢。

自我檢讨完的大狗……呃,陸北襲是聽到祁慈肚子叫了才想起來,昨天晚飯之後到現在,十多個小時了祁慈都沒吃其他東西,還在這兒聽他念經,自己簡直太不是東西了。

但是祁慈又會很溫柔,很耐心地聽他說話,一如以往那般體貼。

就是,就是之前……

想到祁慈推開自己的時候,心髒的絞痛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之前他的行為,恐怕是傷人傷得更重。

大狗狗蔫兒得更厲害了。

祁慈不知道陸北襲的心理活動轉了這麽多道彎,但是看那可憐巴巴的樣,又沒忍住往人頭頂輕輕揉了揉。

“我餓了,家裏有吃的麽”

“有。”陸北襲看向他的眼神帶着點小心翼翼, “我抱你過去”

蔫兒巴是蔫兒巴點,但這手倒是沒松過,好像是真的很認真地檢讨過了。

有點乖。

他點了點頭,被人高高興興地抱去了盥洗室,洗漱的時候,陸北襲已經把飯菜都端出來了。

都是他喜歡的菜,早就備好了,不僅熱着,還有他飯後的甜點,自己之前公司樓下他最愛喝的奶茶。

陸北襲忙上忙下的擺盤,祁慈不打擾他,只是目光随意掃過,在某疊字跡略微淩亂的紙上,看到了幾個關鍵詞。

這些詞還有點耳熟。

仔細一看,那一條條的,不就是剛才陸北襲在他耳朵旁邊叨的東西麽。

還寫檢讨呢。

祁慈拿起那些紙,同時也像拎起了陸北襲的後頸皮,高大的男人當即緊張地放下手裏的盤子,搓了搓手。

“那個……我還沒謄抄好。”

祁慈點了點頭,把檢讨放回了原處。

“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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