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平陽公主（三）

平陽公主（三）

“身為女子，往往受苦。做女人時，苦；做阿娘時，更苦。你如今花朵一般，阿娘也不願你早早為人婦，為人母。”阿娘握着我的手，疼惜地說道。

“做人未必苦…”

“那是阿娘在先頭為你遮風擋雨，令你不覺得做女人苦。你看這天下，哪有女子活的随心所欲了。”

“阿娘，你說過的，我不比哥哥和弟弟弱。父親若是想要天下，那女兒就去做将軍！不是女兒只能做将軍，而是女兒不願做皇帝。做皇帝有什麽好，整日謀這個想那個，不如做個将軍，痛痛快快地用實力戰一場。”我瞪大了眼睛，篤定的看着阿娘說道。

“好好好”阿娘擁我入懷，她感慨的說道：“阿娘沒做到的，你若做到，也不枉阿娘的悉心教導了。”

我決意離開，獨自去闖蕩。入夜，我悄悄離開了晉陽，一路上女扮男裝，自稱李公子。在鄠縣時，我看到當地百姓流離失所，到處都是慘不忍睹之像，猶如人間地獄。我以前也經常聽阿耶和大哥、世民他們提起，可真的當我看到這些情景，還是被深深的震驚了。國公府裏日子安穩優渥，歲月靜好，吃食用度皆是上品，這裏的百姓卻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各種慘狀實在難以言表。

我将身上所有的金銀都掏了出來，給了這些人一頓飽飯，看着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我站在桌子上放言說道：“若是有人願意入我李家莊，我定會給你們飽飯。”話音剛落，衆人呼“好”之聲震耳欲聾。

我買下了望不到頭的田莊，讓男子們練習武藝，保護莊園；讓女人們和老人、孩童們一起耕種，用李家莊給了他們一片生存的沃土。

沒想到，柴紹也跟了過來。而且，他就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般，只知道跟在我身旁，幫我做這做那，事事與我并肩協同。別人問我們是什麽關系，他也不開口，直盯着我看，等我表态。我才不要掉進他的陷阱，我有時說他是我兄弟的好友，有時說他是我父親好友的兒子，有時說他是我的小厮…不管我說什麽，他都沒開口。

是夜，他又站在我房門外，我看着那光影，實在覺得糟心，便一股腦打開門，生氣的望着他。

“你大姐姐、二姐姐已經定下了婚期，一個月後就要一同出嫁。”

“什麽？怎麽會這麽匆忙？”

“世伯與世民有一日與衆義士商議，你大姐姐和六妹妹不小心被衆人撞見，被誤以為是世伯要将女兒嫁與門下能人，世伯無奈，只好就這樣定下了婚期。不過，你二姐姐定下了你舅父家的窦誕，他與你二姐姐彼此互有情意，也是窦誕親自上門求娶。還有…”

“還有什麽？”

“你四妹妹、五妹妹也定下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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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你什麽時候離開？”

“三妹妹，你就這麽讨厭我嗎？幼時…幼時你曾不止一次說過，等你我長大了，你要給我做媳婦的。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既然許下了諾言，你就要對我負責。”柴紹忽的蠻橫了起來。

“那是你诓騙我的！從小你就對我處心積慮，那些我答應過你的，那樁那件不是你先挑頭！你若是不服，我們就找人評評理！”我氣憤的回敬道。

“好，是我處心積慮，可你這樣玩弄我，把我心肝脾肺腎，三魂六魄全都勾走，讓我茶不思飯不想的，我…我找誰評理去！”柴紹越加蠻橫了起來。

“你…你無恥！”我感覺我的火氣已經燒到了頭頂，整個人的臉頰也如火燒一般。

“好，我無恥，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柴紹又忽然放軟了姿态，一貫的又拿出哄我的樣子。我轉身走進了房中，直接關閉了房門，背靠在門板上，不住的喘着氣。

“三妹妹，你就這樣讨厭我嗎？我從小心裏就只有你一個人，你若真是不喜歡我，那我走便是了。”柴紹輕輕說完這番話，然後離開了。

夜晚，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我想起了幼時的情景。那時，我逞強要騎大馬，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腿摔斷了之後，柴紹就每日來看我，成為我的坐騎，背着我，依着我，讓我想做什麽都做什麽。柴紹偶爾不在的時候，我讓建成哥哥、世民弟弟，他們卻嫌我麻煩，讓老奴背着我。

春日的時候，柴紹帶我一同去賞花；夏日的時候，柴紹帶我一起去垂釣；秋日的時候，柴紹帶我一起去策馬；冬日的時候，柴紹帶我一起去賞梅。這樣想起來，我好像從小就許給他了一樣，所有的過往皆是跟他一起。

這樣想想，我便再也睡不着，因此翻身起床，披上了外衣，想要去看一看柴紹到底走沒走，若是走了，哼！走了便走了，我才不稀罕，我才不要嫁人。

剛打開門，沒想到柴紹竟然就依靠在我房門上睡着了，我一打開門，他便直接倒在了我膝前。這下子，柴紹也醒來了，他立馬竄了起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我望着眼前的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突然冒出了一句傻話。

“你真的那麽喜歡我？”話一問出口，我就後悔了，可就在我反悔的片刻裏，柴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直勾勾的又深情的看着我，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喜歡你，猶勝于喜歡我自己的命。”

“哼！誰不知道你對多少女子說過這話！”我又說了一句傻話。

“我日日跟在你身邊，你何曾見過我跟其他女子在一起了？就連是伺候的奴婢，我也不曾有一個。我身邊的小厮奉你為主子，自十歲起，我哪日在哪裏做了何事，我可是要他一一禀告你的。”

“哼，這便是你的處心積慮了，你要你的小厮禀告給我，你不也讓我的侍女禀告給你了嗎？”

“那是自然，我就這麽一個媳婦，被他人搶走了，我上哪裏哭去！”

我看着柴紹這樣子，哪裏還有一點金質玉相貴公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