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長沙公主（四）

長沙公主（四）

四妹妹和六妹妹走後，父親和嫡母便來了，嫡母仍舊是那樣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她走到我跟前，看着我分毫未動的嫁衣布料，然後摸了摸我的頭顱，笑着說道：“你平日裏，女紅是姐妹中最好的一個，婚期臨近，布料都送來一兩日了，怎麽你還沒有開始縫制？”

我擡起頭，看向了嫡母，眼淚如珠子一般的滑落，委屈的問道：“母親，二妹妹、四妹妹、五妹妹、六妹妹都來羞辱我這個長姐，母親連管都不願意管嗎？”

嫡母還未開口，父親就氣急敗壞的沖我而來，直接一腳踢在我的身上，将我踢倒在地。

“你簡直是蠢人一個！我堂堂國公，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女兒！早知會有今日，就算是迫于形勢，我也不會讓你那奴婢阿娘爬上我的床。”

父親此話一出，嫡母趕緊湊過去輕撫着他的後背為他寬解，我看到了父親和嫡母之間的眼神流轉，似乎有一些不可告知的秘密從父親口中不慎說出來。為了防着我，嫡母便用寬解的姿态來提醒着父親。

嫡母安撫了父親之後，走到了我跟前，她蹲了下來，用手指鉗制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她的眼睛，嫡母的眼神好可怕，我一貫都是不敢看向她的。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說委屈？我真的從未見過你這般冥頑不靈的人，你怕是要守着國公府長女的身份直到老死吧？”

“母親，可我生下來便是國公府長女，既然是長女，身份如此，自然我應該守着這份體統，難道不對嗎？”

“好，既然你要守着長女的身份，那你便守着吧！”嫡母站了起來，走到父親身邊，慢條斯理的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已經為你選定了夫婿，是世民的好友馮少師。這個月底，你便與你二妹妹一同出嫁吧！”

“馮少師？他是誰？”我脫口而出。

“馮少師如今在世民的手下做事，他雖然是孤兒出身，但文才武略，樣樣精通。他幫助過你父親，你父親也是從好多兒郎中精心挑選，這才選定了他。你嫁過去之後，一定要謹守國公府長女的體面，婦人的本份，生兒育女，料理家世，侍候丈夫，萬萬不可懈怠。若是日後你再如此莽撞行事或蠻橫無理，那不止是母親我，甚至是你父親，都會過問的。”

嫡母的話威嚴無比，而我的心卻掉進了冰窟之中，慌亂中，我本能的爬過去，拽着嫡母的衣玦，哀求的說道：“母親，我可是國公府的長女啊！父親是八大柱國，皇帝陛下與父親同屬一脈，我，我配個皇子王爺都綽綽有餘，為何将我嫁于一鄉野匹夫！”

“你快快閉嘴吧！什麽同出一脈，你何德何能竟還想與陛下稱親戚，看來我不打死你，你早晚會誣蔑了我李家的門楣。”父親盛怒，又想踢腳向我踢來，我本能的躲閃，嫡母也急忙拉住了父親。

“看來是我疏忽了你，沒想到你竟然有這麽大的志向，還想成為宮妃王妃！”嫡母惱怒的喊道，她拉扯住父親，父親這才沒有對我再次動粗。

“哼！婚事已經定下了，你就給我絕了你那異想天開的念頭，守住你自認為的國公府長女的體面，嫁人去吧！”父親惱怒的喊道，然後就拂袖，揚長而去。離開之時，嘴裏還不住的念叨着“蠢貨！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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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父親這個樣子，我的腦袋嗡一下的便炸了！二妹妹和五妹妹的譏諷和羞辱沒有壓垮我，四妹妹用六妹妹來指桑罵槐也沒有壓垮我，可父親和嫡母這般架勢卻徹底将我壓垮。然而，這還只是開始，嫡母等到父親離開後，再次惡狠狠的用手指鉗制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再次屈辱的看向她。

“如果不是為了國公府的面子，為了以後，我和你父親早就将你亂棍打死了。你應該知道婦人之道，更應該知道禮法之道，母親是最後一次警告你，若是你不好好備嫁，若是你嫁過去之後，不守着國公府的體面，讓風言風語傳出來，那你父親和我就再也不留留着你，會直接将你亂棍打死！”嫡母說完，直接站起了身，走出了屋中。

屋外，嫡母厲聲說道：“房門、窗戶全部釘死，讓周氏每日過來教大小姐如何做一個婦人。”

“諾”衆奴才齊聲回答，嫡母離去，那是我見過的最後一縷陽光。

從那日開始，周氏便作為我的教養人來教導我。她教我如何侍奉丈夫，教我一個婦人應該如何生活，若我沒有做好，或者忘記她教導的內容，周氏便會讓我自賞自己的耳光，打完之後，又會讓奴婢給我貼心上了膏藥，以防會有傷口或者被外人看出來。

我開始發現我的腦袋裏空無一物，我再也想不起來別的什麽，整日裏只想着周氏的話，周氏讓我說的話；周氏的行為舉止，周氏教我的行為舉止。

有時候，周氏會讓我反省自己，我慢慢說出了自己的過錯，我錯在嫡庶不分、不孝父母、不敬禮法、不守規矩、有失婦德…即便我是國公府裏第一個出生的女兒，可我不應該總是以國公府長女的身份自居，妄圖用這個身份來與三妹的嫡女身份一較高下；我身為兒女，不懂得為父母排憂解難，反而讓父母平添煩惱；我身為國公府的女兒，不應該不守規矩、不敬禮法，私自想法子與外男相見，女兒家就應該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些錯，我慢慢慢慢的一個個整理了出來，這才發行原來我這十幾年的日子都是在錯誤中度過的。

看着我日益成長，周氏十分欣慰。二妹妹、四妹妹、五妹妹和六妹妹有時候會來看我，我以全新的面目迎接她們，但她們臉上的表情卻并沒有我想象中的欣喜，我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她們反而都因為急事匆匆接受了我的道歉後便離開了。

最後走的人是六妹妹，六妹妹看着我的這個樣子，拉着我的手說道：“長姐，你變了。”

“對，大小姐是變得賢惠了。”周氏立馬說道。

六妹妹反而搖了搖頭，有些慎重的說道：“長姐，你像是行屍走肉了。”

此話一出，周氏的臉便拉了下來，我卻什麽感想也沒有，六妹妹見到這個場景，只好怏怏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