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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倚花聽風臺的第二天,兩人便接到大皇子宮裏發出的邀請函。
大皇子正妃卿萱未嫁前就是京中出名的才女,最喜歡舉辦詩會清談之類的雅宴,進宮後依然如故。大皇子夫婦琴瑟和鳴志趣相投,楚曜對妻子的愛好亦是鼎力支持,于是乎大皇子宮中一月一小宴,三月一大宴,幾乎已成定例。眼下即将春祭,接連又是花神節,百花盛放欣欣向榮之際,夫婦二人豈會錯過這大好春光?
以往他們宴請的都是士族中的名流,不論高門寒門只要有才有德皆有可能成為座上賓,帝後對此并無異議,偶爾興致來了還會聖駕親臨與衆同樂。很多人都以能受到卿萱的邀請為榮。
若黛因為年齡與他們相比尚小,和他們不在一個圈子,身子又不好,是以從來不在被邀請之列。但此次她人正好在宮中作客,又有宛羅郡主,看在皇後面子上皇子夫婦不好對她們視而不見,請柬便也送到了倚花聽風臺。
“這大皇子妃可真是個雅人啊!一張請柬都做得這麽巧妙。”宛羅拿着請柬看了又看,“真不愧是日後要當娘娘的人。”
請柬材質都是用的時下最流行的桃花箋,紙箋色泛紅粉,四角镂空雕花,散發着淡淡蘭香。但送給兩人的花樣各不相同,一個工筆繪蘭草,一個寫意繪山水,不具名姓,只分別題了一首小詩,将宴請地點、時間、以及她二人名字都嵌在詩中。字跡娟秀,是一手十分漂亮的簪花小楷,沒下大功夫練不出來。
小小一張請柬,竟也花了七巧心思,不知這皇子妃是個怎樣精致的人物,宛羅對她好奇起來。
若黛只知道這位表嫂是大才女,也是美女,見過幾次,但對方長她幾歲,兩人不熟。若黛對詩文的造詣只停留在入門階段,她本就對這些不怎麽感興趣,更沒精力為別人的眼光去鑽研了。卿萱心高氣傲,只與才子才女結交,以若黛的資質,十有八.九是入不得她眼的,只怕邀請她倆也是大皇子的意思。這也就是讓她們去湊個數,看看熱鬧罷了。
所以她也沒什麽可以說給宛羅聽的,只能讓她到時候自己去看。
到了與宴這一天,為表尊重,兩人都好好打扮了一下,盛裝出席。
是日天朗氣清,陽光晴好,大皇子宮中鮮花怒放,流水潺潺,皇子妃甚至命人在園中放了幾只白鶴和孔雀以供觀賞。宮人們端着托盤在園中穿梭,盤中盛着茶點和酒水,來客皆可任意取用。宮人裙裾飄飄,衣香鬓影,自成一景。
花臺邊,水池畔,各處備有案臺,筆墨紙硯随手可取,文人雅士、才子佳人三五聚衆,或互相點評詩句,或手繪丹青長卷。
待宴會結束後,宴上産生的詩畫作品會由卿萱親自甄選,優質者裝訂成集,由皇家刊印。能夠入選的,才名更上一層樓,當然又是一種殊榮。
宛羅穿一身櫻粉紗裙,裙上繡有花瓣暗紋,領口和袖口鑲嫩綠滾邊,像朵嬌俏的桃花;若黛選了一套白綢長裙襯裏,外套淡黃上衣,群裾點綴着緞帶攢出的一圈小花蕾。她們梳着同樣的雙環髻,一個活潑一個嬌柔,宛如一對青春可人的姐妹花。
這種各有千秋,誰也奪不走對方光彩的姑娘出現在一起,美麗的效果是雙倍的,就是詩宴上某些自命清高不為美色所動的名士也不由側目。
皇子皇妃的交際圈子中鮮少有人認識若黛,宛羅就更別說了,別人只當她們是普通貴女。有人見她們貌美,幾番邀請她們共同吟詩作賦,賞春游玩,卻被婉拒。若黛和宛羅很清楚自己的斤兩,都不敢出去獻醜,規規矩矩地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落座,等着大皇子夫婦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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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在宮外大多是名人,被拒之後均覺得這兩個小女子仗着有幾分姿色便如此傲氣,一點也不識擡舉,竟孤立起她們來。兩人并不知道在他們眼中自己已成目中無人之輩,巴不得人們不要來關注,免得在大衆面前出醜。
一邊吃東西,一邊東張西望,無聊了大半天,總算來了個若黛認識的人,三皇子楚旭。
他身材颀長,生得劍眉星目,英姿勃勃,膚色偏古銅,氣質和這裏的賓客都不一樣,卻也引得不少仕女偷偷打量。
這文人雅士雲集之處突然出現一名窄袖短襟的武裝少年,顯得十分突兀。不過楚旭身份尊貴,才懶得在意他人目光,看見若黛便徑自向這邊走來。中間有向他行禮的,認識的他就回應一下,臉生的便直接被他無視了。
若黛正和宛羅聊天,沒注意到他走近,直到肩膀上被輕輕拍了一下。
“小表哥?你怎麽來了?你不是最讨厭這種場合嗎?”若黛擡頭見是楚旭,不由微微吃驚。
楚旭喜歡舞刀弄劍,最向往的是能披甲挂帥馳騁疆場,讓他執筆弄墨跟要他命一樣,平素也不喜歡和文人打交道,他兄嫂的此類宴飲,他一向是不參加的。
“我這不是為你來的嘛!”楚旭一臉委屈地在她身邊坐下,“你到宮裏好幾天了,都不來找我玩,聽說你被請到了大哥這兒,我就自己來找你了呗。”
他又笑嘻嘻道:“其實是母後說你不學無術,怕你被那些窮酸文人欺負,特地讓我來看着的。”
若黛撅起嘴:“我怎麽就不學無術了?這肯定不是娘娘說的,是你自己編排我的吧?況且有大表哥在,難道還會有人敢對我無禮?”
楚旭還真是因為擔心她才來的,他以前有一次不顯身份随大皇子出席過某名士舉辦的流水詩會,因不會作詩被人譏諷嘲笑,故而對這些人沒好印象。他記得若黛小時候是個小哭包,她可對付不了那些人。
“那可說不準。”楚旭嘿嘿一笑,忽然看見若黛身邊一個粉色衣裳的姑娘正撲閃着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呆,“這位是?”
“忘了給你們介紹。”若黛拉着宛羅,“這個呢,就是三皇子殿下,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楚旭。這位,是平陽王愛女,宛羅郡主。”
“三皇子殿下有禮。”這個皇子不像她以為的那樣傲慢,看起來人挺随和的。宛羅微笑着站起來向楚旭行了個禮,她雖然性格活潑,但該有的禮數一樣也不會少。
“郡主也有禮了。”楚旭臉竟然紅了一下,也向她還禮。這個郡主他聽皇後說過的,他本身還有些抗拒,眼下見了真人,之前對母親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若黛見楚旭初次看到宛羅,在她面前居然腼腆起來,不禁心裏暗道一聲糟糕。她還想撮合蓁蓁和自家弟弟呢,要是他倆看對了眼,那她的如意算盤就落空了。再說楚旭要喜歡上蓁蓁,可現在皇後對這個兒媳婦不是很滿意,那他們之間豈不是又将生出許多波折?
想想看又覺得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了,兩人要真有緣分,豈是旁人能攔住的?
“郡主在宮中住的可還習慣?有什麽不合意的,一定要提出來,若是不好意思告訴母後,差人來跟我說一聲也可以……”
若黛“哧”的笑出聲,楚旭意識到自己話說得不妥,臉紅到耳根子,他瞪若黛一眼,忙端起茶掩飾尴尬。
“多謝殿下關心,宮裏就是悶了些,其他一切都很好,現在有若黛陪我,也不是很悶了。”宛羅回答得倒是落落大方,她神經大條,只以為這位皇子想盡一盡地主之誼,壓根沒想到別的地方去。
三個人正說得高興,忽聽一陣喧嘩,原來是大皇子夫婦到了。宛羅好奇地看過去,見他們只是身穿便服,并未刻意妝扮,但男的斯文清俊,女的氣質高華,即便沒有身份的光環,站在人群中也能脫穎而出。
楚曜和卿萱一到便融入衆人,一點也不見帝王繼承人的架子,至少親善的樣子是做足了,不怪他們在各界都有那麽高聲望。卿萱熱衷于此,除開本身的興趣,恐怕也有為自己夫君拉攏這些人的意思。
楚旭說他們貴人事忙,不便打擾,若黛和宛羅看看熱情地圍繞着他倆的賓客,聽他的話打消了過去的念頭。
不久後二皇子楚昀和永安公主楚曦也相攜款款而至。
永安公主雖是修道之人,卻身在紅塵中。她今日一襲白衣,發束玉冠,後面系着兩條綢帶彰顯道家身份。這種冷若冰霜,有着廣寒仙子般風致的美人最受文人青睐,她一出現,嫉妒或者驚豔的目光便從各處而來追逐着她的身影。
楚昀外貌比起兩個兄弟偏陰柔,他面如冠玉,薄唇含笑,長長的鳳眼顧盼流情,對少女們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這兩人幸好是兄妹,不然走在一起真要被彼此的愛慕者用目光給生吞活剝掉。
兩兄妹穿花而來,楚昀熟練地與相識者打招呼寒暄,永安公主則保持着她作為公主和女冠雙重身份的清高,很少與人說話。
若黛可以從任意一個細節聯想到玄池,她盯着永安公主發呆,思緒不由自主飄到幾百裏外的龍首峰,冷不防與永安公主視線相接,竟從裏面讀出幾分敵意。
那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對上她也毫不回避,雖說很快便轉開了,但若黛可以肯定那是針對自己的。她不明所以,不管前世還是這一世,她和公主都不熟,連話也沒說過幾句,對方怎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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