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安氏手邊放着一只錦盒和一封信,若黛走進她房裏,一眼便看到打開的錦盒裏的玉盒子。

“這是……”

“早上昌平公遣人送來的,黛黛,你倒是跟娘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啊?”若黛在安氏身邊坐下,拿過玉盒,不出意外裏面是那根珠簪,“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難道那天晚上你失蹤跟他有關?”

若黛見娘親表情古怪,她自己也是分外茫然,拆開信,的的确确是顧峻的字跡,遣詞用句都是他所慣用的。

信的前部分全是對那天金玉滿堂裏沖突的後悔和歉意,并送上此簪唯作賠罪之用。後半部分語境突變,竟然述說起了他對若黛的思慕之情,并表示已經為了她遣去侍妾,如今公府中連個舞樂家伎也沒留下。

“他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為我遣散姬妾?巴不得讓人誤會我和他有什麽首尾嗎?我跟他連見都沒見過!想娶我為妻?癡人說夢!”若黛信沒看完已經氣得頭昏腦漲,抓起玉盒狠狠往地上砸去,安氏不曾見過乖順的女兒發這麽大脾氣,一時吓住了。

顧峻此人做事從來不考慮別人,前世見她一面,便去皇上面前求賜婚,今生連面都沒見着,急着來作什麽深情?這人有病是麽?

“黛黛寶貝,不生氣不生氣,娘相信你。”安氏見若黛這麽大反應,撿起那信接着看下去。

越看越是覺得可笑,他竟然在信中說什麽曾夢裏預見與若黛結為夫妻,可見兩人早有不解之緣,之前納那女子為妾,是因為認錯了人。無怪乎若黛生氣,這種事任誰都只會當做無稽之談。

安氏氣得冷笑出聲,幾下将信紙撕成渣。這小子哪來的底氣,膽敢對她的女兒如此輕薄?玉盒被若黛摔得粉碎,但夜明珠發簪完好無損,她當即讓人用破布包了退回去。

“只是看他的意思,似乎不知何時已經見過你了。”細思極恐,想到他有可能在暗中窺探過自己的女兒,安氏不由斂眉。

若黛心中陣陣發寒,她知道顧峻偏執成性,前世寧可将她困死在身邊也不願放過她,很怕他會做出什麽過激舉動。

“娘親,他一定會去向皇上請求賜婚的,我不要嫁給這個人!你不要把我嫁給他!”前世陰影還在,她第一次對有可能發生的事産生了恐懼。

“黛黛,你怎麽會這麽篤定?”安氏詫異地看着女兒,她的表情仿佛陷入了夢魇,大睜的眼睛裏聚滿水霧。

“我……我不知道,就是害怕。”若黛語塞,重生這種事說出來只會讓人以為她不正常。她滿腹委屈,卻不能向任何人訴說,直想親手将他撕成碎片。

“怕他做什麽?”安氏好笑地摸摸若黛的頭發,“放心,這種登徒浪子,娘當然不會讓你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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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安氏這麽說,若黛就放心多了。前世的顧峻在冷落她之前簡直堪稱完美,也是因此,帝後、爹娘一致看好,且有皇上賜婚,由不得她不嫁。而這一世他已經在爹娘面前落了個不好的印象,他再想娶她可就不容易了。

幾天以後,竟然真的有人上侯府為顧峻提親。來人若是普通冰媒,依成安侯的脾氣,直接閉門不見也無不可,但對方是威遠将軍夫人,不得不以禮相待。

将軍夫人親自上門為外孫提親,而不是找的尋常媒人,這個面子給得十足。如果不是之前金玉滿堂發生的的摩擦,還有顧峻和那侍妾之間流傳甚廣的“奇談”,方準夫婦也許會覺得這是樁不錯的婚事。

當天将軍夫人是黑着臉離開成安侯府的,她沒想到成安侯夫人會拒絕得這麽幹脆,一點餘地也不留。

傾慕顧峻的名門貴女不少,得知顧峻竟然中意那病秧子,而方家卻拒絕了這麽優秀的男兒,紛紛感到不可思議,為他鳴不平。

不管如何這天以後方若黛這個名字都與顧峻聯系到了一起,并且受到衆多少女一致敵視。

暮春之際,惠妃晉升為貴妃。

她此前一直不溫不火,并不是特別受寵,這次晉位純屬母憑子貴,标志着二皇子在皇上心中地位的上升。皇後和大皇子不免心裏也有幾分着急,只是表面上仍保持着一貫的淡定,該怎樣就怎樣。

貴妃冊封禮過去不久,皇後身體抱恙,成安侯夫人攜了若黛一起入宮探望。

母女倆見皇後只是偶染風寒,沒什麽大礙,遂放下心來。她們姑嫂二人聊的事若黛不感興趣,便拉了個認識的宮娥,陪着她出了鳳翔殿,一路往禦花園中賞花去了。

這時候禦花園中牡丹開得最盛,千嬌百媚,豔冠群芳,若黛才欣賞了不一會兒,迎面就走來了心情舒暢,春風滿面的貴妃。

面對面遇上的,她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行禮。

“民女方若黛,參見貴妃娘娘。”

貴妃以審視的目光多打量了她幾眼,沒有立刻讓她起身,若黛便一直保持着行禮的姿勢。若黛拿不準她是什麽意思,有些緊張,過了一會兒,才聽貴妃嬌笑道:“免了吧。”

她站直身體,舒了口氣,這才敢偷偷擡眼看貴妃什麽臉色。

“你就是成安侯的女兒方若黛?以前沒怎麽注意過,今日一看,怪不得二皇子和峻兒同時意囑于你,果然頗有西子之姿,我見猶憐。”這話說得,看似是誇贊她,實際上分明就是埋怨她是個紅顏禍水。

“娘娘?”若黛錯愕地看着貴妃,不明白她為何說出這種話。顧峻是貴妃外甥,她因為自己拒婚之事生氣很正常,可二皇子意囑于她又是什麽意思?

貴妃笑了笑,揮退身邊宮人,對若黛伸出手:“既然遇見了,若黛你就陪本宮在這花園中走走吧。”

若黛硬着頭皮走到她身邊,代替那宮人虛扶着貴妃。

貴妃年紀不輕了,盡管有精致的妝容修飾,近看依然可見眼角的細紋。

“峻兒那孩子是本宮看着長大的,他的人品怎麽樣,本宮很清楚。聽說方夫人拒婚那日說他品行不端,不知是什麽意思?”貴妃是将門虎女,對自己娘家人護短并不下于皇後,且她不需要作母儀天下寬宏大量的姿态,說話行事也更直接。

好漢不吃眼前虧,若黛只好将自己貶得一文不值,配不起她那位好外甥。并直言曾見昌平公已覓得佳偶,兩人感情甚篤,她不願插足其中。

“不過是個侍妾,你堂堂一個侯府嫡女,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貴妃一哂,右手扶了扶顫巍巍的步搖,“皇上三宮六院,本宮若是像你一樣,豈不是要日日以淚洗面?況且那賤婢早已被峻兒送走,又妨礙不了你什麽。”

威遠将軍夫人曾抹着眼淚來跟她說,顧峻要為了一個下賤的女子終身不娶妻。後來他突然想通了一般,願意娶妻了,只是一定要娶皇後的侄女方若黛。顧峻一門就剩他一個,既然他好不容易願意成親,哪怕貴妃因她的身份再不喜歡,也要順了他的意。

沒想到方準夫婦竟然不識擡舉,如此羞辱他,将軍夫人回去後氣得幾夜沒睡好。

偏生不久前楚昀從宮外帶回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寵愛非常,貴妃見過兩次,只覺得她一臉狐媚相,十分不喜。今天再見到若黛,聯想到楚昀為那女子取名“柳似”,這似的是誰,不言而喻。

方若黛嫁給他們表兄弟中任何一個,怕是他們都要因她反目。

“婚姻大事理應由父母做主,若黛不敢多言。”貴妃母子正得勢,若黛怕說錯話惹來更多麻煩,不想反駁她。爹娘都不願意她嫁給顧峻,貴妃總不能逼婚吧?

貴妃擠兌她幾句,若黛一直有禮有節的讓她拿捏不到錯處,她也不好對一個小輩做得太難看。

畢竟現在上面還有皇後壓着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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