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刺客的事一段時間內鬧得滿城風雨,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牽連到自己身上。但長時間抓不到人,最終仍淡了下去,只是蕭清夜的畫像一直挂在通緝榜上最醒目的位置。
二皇子越來越受皇上器重,朝堂上一些人望風而動,紛紛倒向,眼下兩位皇子可算是勢均力敵。大皇子泰然自若,以不變應萬變,他的幕僚們卻不大坐得住,楚曜将某些喜歡自作主張、煽風點火的打發掉,其中幾個政敵安插進來的,借此機會一并找出來給鏟除了。
他經營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是楚昀用點小手段三兩下就能扳倒的?
這一點,楚昀比誰都清楚。他這大哥心思缜密,行事沉穩,他查了他一兩年,硬是找不出什麽把柄。這次只好改變策略,從父皇那邊下手,也算兵行險着,稍有不慎則滿盤皆輸。萬幸的是,他賭贏了,如今在父皇眼裏,他才是最可靠最可信的兒子。
這得多虧了蕭清夜,不知道從哪找來的能人異士,令他受了那麽重的傷而不死。
只是蕭清夜和無愔自花神節那晚之後便不知所蹤,眼下尚不知道是死是活,楚昀暗中也在找她。除了他自己,他誰也不能完全相信。雖然蕭清夜對他死心塌地,但自古人心易變,留着對他來說始終是個隐患。
此時的蕭清夜正在履行她對無愔的諾言,委身侍奉他三個月,若是知道楚昀現在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恐怕立時就要傷上加傷,嘔血而亡。
夜雨潇潇,楚昀方參加完一名重臣的壽宴回宮,他身上還帶着傷,精神不大好,沒有久留,意思意思薄飲幾杯便告辭了。
路上昏昏欲睡,不知什麽時候,馬車忽然剎住,楚昀控制不住慣性往前一傾,差點摔出去。
“怎麽回事?”他皺眉問。
“殿下,前面路上躺着個人,好像是個姑娘。”車夫戰戰兢兢地回答,“不停下就要從她身上碾過去了。”
“姑娘?呵,碾過去。”楚昀冷笑,這又是誰給他下的套嗎?愚蠢。
車夫詫異地回頭,被他陰鸷的表情吓得不寒而栗,不敢多言,揚鞭就要繼續驅趕馬兒前行。
眼見那可憐的女子就要慘死在馬蹄車輪之下,車夫不忍地閉上雙眼,這時身後卻傳來楚昀一聲“等等”,他心落了下去,慌忙勒住缰繩。
“你下去看看。”楚昀吩咐道。他不是突然善心大發,只是想知道她是誰派來的,意欲何為。
車夫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見她渾身被雨水濕透,衣服緊貼着身體,身材玲珑曼妙。他将她翻過來,發現她是真的暈了過去。這女子妝容被雨水沖花,臉色慘白,猶可看出是個絕色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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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長得好漂亮啊!”他回頭興奮地向車內喊道。
“哦?”楚昀來了興趣,“把她帶過來瞧瞧。”
車夫将她抱到馬車上,車上挂着燈,看得更清楚。她衣飾華貴,看起來像富貴人家的女眷。
“方若黛!”楚昀扳過她的臉,看清她的容顏,不由吃驚地低呼一聲。
再仔細一瞧,卻不是她。兩人雖然長得相似,差別還是很大的,方若黛病弱純淨,這個女子雖在昏迷中,卻也看得出眉眼間的妩媚風情,氣質與她截然不同。
“回宮吧。”他放下車簾,一聲令下,馬車緩緩驅動。
方若黛暫時是得不到的,管他是巧合還是蓄謀,這女子既然被他遇上,那就是他的了。
懷中美人兒冷得瑟瑟發抖,楚昀唇角一勾,脫下她的濕衣,拿鬥篷裹住她冰冷姣好的身體,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回家後不久,若黛一個人無聊,便央了母親,邀請宛羅來侯府作客小住,平陽王世子也不怎麽管妹妹,小住就成了長住。
四月裏櫻桃逐漸成熟,這是若黛最愛的水果,她的小院裏就種着兩棵櫻桃樹。現在只紅了一小部分,宛羅已經按捺不住,讓下人搬了梯子來,親自爬上樹去摘櫻桃。
從櫻桃樹挂果開始,她就日日眼饞地在樹下流連,眼看着它們由青疙瘩慢慢泛黃變軟,最後紅豔欲滴,猶如一簇簇晶瑩剔透的寶石般潛藏在翡翠青葉之間。還沒吃到嘴裏,只是眼睛看到那可愛的模樣,她就已經忍不住流口水了。
“蓁蓁,你可千萬當心,別踩空了啊。”若黛在樹下擔驚受怕地仰視着她,柳枝兒等奴婢随着宛羅的移動變換位置,目不轉睛,只怕她掉下來摔到哪裏,随時準備着接住她。
若黛以前嬌嬌弱弱的,上樹這種事想都不敢想,自從吃了國師的靈藥養好了身體,又被宛羅一帶,越來越皮。
宛羅站在樹杈上,一手攀着樹枝,揀那些紅透的,一邊摘一邊不住往嘴裏送。這兩棵樹有園丁精心養護,長得十分壯碩,果實也結的特別好,甜中帶着微酸,極為可口。她摘了小半籃給若黛,自己在上面也吃飽了。
“郡主下來吧,剩下的讓我們去摘。”柳枝兒仰着頭勸說,見宛羅點頭,她終于松了口氣。這可是王府郡主,金枝玉葉,若是摔到了,遭殃的都是他們這些下人。
宛羅正準備原路返回梯子下去,冷不丁從上面垂下一根細絲,一條蠕動的小肉蟲子落到她鼻尖。她一顆心像是被什麽用力攥了一把,急忙伸手去拂掉它,如此一來,自然就站不穩了。
身體搖晃了幾下,在不知是自己還是若黛她們的尖叫聲中,宛羅緊閉着眼直往下墜,然而預想中劇烈的疼痛沒有出現,她被人穩穩接住。
宛羅惶恐地半睜開一只眼,往地下瞅了一眼,還差着幾尺呢,幸好幸好,櫻桃也好好在籃子裏沒灑。緊接着一擡頭,離她不到半尺,就是清山英挺的面龐,宛羅頓時從臉紅到脖子根,立刻從他懷裏跳出來。
“你到底是郡主還是猴子?成天不是爬樹就是上房,誰要娶了你,怕是房子都要給拆了。”清山抱着雙臂,促狹地笑話她。
他上次來,正巧遇到宛羅爬到房頂上撿風筝,因而有此一說。這些日子兩人熟了很多,說起話來已沒有了最初認識時候的生硬。
“我呸,你才是猴子!是狒狒,是猩猩!”宛羅啐了一口,将果籃往若黛手裏一塞,紅着臉轉身跑進屋子。
“清山,你最近怎麽老往我院子裏轉啊?你不是頂讨厭我的嗎?”若黛笑吟吟地望着自家弟弟,拈了一粒櫻桃子放進嘴裏。
清山對着她一張臉又冷了下來,明知故問嘛她這是。知好色而慕少艾,人之常情,宛羅活潑直率長得又美,他會喜歡她再正常不過了。
“我就是順路來帶個話,有人給你送東西來,娘讓你去她那裏一趟。”清山躊躇片刻,忽然問她,“你和那個昌平公,是不是認識?”
“啊?我不曾見過此人。”若黛訝異地挑了挑眉,不明白他怎麽會這麽問。
按理說她和顧峻第一次見面應當是在一年以後,這一世很多事都跟前世不一樣了,但目前為止除了西市那一回,她和顧峻尚無交集。
“那就奇怪了,昨日徐公的家宴上遇見他,他居然托我向你道歉,還說什麽時候會親自向你賠罪。”清山納悶地搖搖頭,“我聽說,他前陣子萬般寵愛的侍妾也打發走了,莫不是對你有意吧?”
“你說有人送東西來,難道就是昌平公府上的?”
清山點點頭:“不錯。”
若黛不由頭大。
她自認不是個大度之人,前世顧峻對她做的那些事雖然與今生這個無關,可一個人的性格不會改變,她絕不要重蹈覆轍。哪怕今生依舊與玄池無緣,她也不可能再接受顧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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