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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侯正在處理公務,聽說若黛可能會感染疫症,眼前一黑,将手頭的事務交給同僚,匆匆騎馬趕赴宛羅說的地點。到了城外卻不見若黛和那姐妹二人的蹤影,道旁新立了一座孤墳,只有車夫等在原地。

“怎麽回事?小姐哪去了?”方準從馬上跳下來,沒看到女兒,他心中萬分焦急。

“侯爺,小姐讓小人在此等您,她已經跟國師離開,請您不必擔心。”車夫拿出一張紙箋,“這是小姐留書,請侯爺過目。”

方準展開紙箋,上面果然是若黛的字。原來國師得知災民中爆發瘟疫,特地從上清宮趕往帝都,路遇若黛和那婦人,便将她們一同帶走了。

“可知他們去了哪裏?進城了沒有?”知道若黛平安無事,方準稍微安心,問起他們下落。

車夫搖頭道:“卻沒聽他們說起,小姐只說請侯爺和夫人不用緊張,國師一定有辦法力挽狂瀾。”

國師來無影去無蹤,就是上清宮門人也不一定知曉他的所在,若黛和他在一起,要不是他們主動現身,還真不知道能上哪裏找。方準策馬在城外找了一圈不見人,進城時問了四方守城軍,也沒有誰見過國師進城,最後只好失望地回去等消息。

方家人對玄池有一種謎一樣的信任,畢竟他已經救過若黛好幾次,如果若黛真的染病,連玄池都救不了她,那就真是回天乏術了。

若黛自己當然是最信任他的一個,所以他要她跟他走的時候,她一點也沒有猶豫。

死去的婦人名珍娘,妹妹叫浣娘。若黛身體抵抗力太弱,接觸到珍娘時已經染上了病菌,若非如此,玄池也不會将她帶在身邊。未确定時若黛還很害怕,但玄池突然出現的一剎那,她就這麽莫名地心安了。

這次玄池的兩個徒弟素衍素和都被他帶了出來,幾人一起幫忙安葬了珍娘。

“現在我們去哪?回城裏嗎?”若黛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玄池身後,低着頭,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素衍素和扶着浣娘走在最後。

“你們現在不能回城,疫症一旦帶進去,後果不堪設想。”

玄池眉頭緊鎖,不能回城,意味着她得跟着他吃點苦頭,她一個大小姐,受得了嗎?她體質實在太差了,正常人很少有接觸病患那麽一小會兒便感染上的。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和蓁蓁一起回去呀,誰知道竟然等來了你。有你在,不管去哪兒我都不怕。”她知道現在玄池不可能丢下她,便無所顧忌,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後面素衍素和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一笑。師尊對這位侯府千金和別人不太一樣,這個八卦早就被素衍添油加醋跟師弟說了,成安侯又救過素和的命,他倆對若黛也挺有好感的。上清宮并不反對陰陽共修,要是他們多一個師娘,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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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池本就是為了疫症自主出山,非為奉召,是以他出現在難民營外時守軍将領都十分驚訝。

面對仙人般的國師,人們幾乎想将他像神明那樣供奉起來,即便最粗魯的武将也不敢無禮,但仍态度堅決,不放他們進入步障之內。

玄池沒有堅持,讓他們帶他去了官方在城外一處臨時設下,用茅草搭成的藥廬。藥廬離難民營不遠,太醫署人手緊張,分到這裏的醫師寥寥無幾。每天新增的病患不下百人,且藥材缺乏,那些身體不夠強壯的幾乎已經被他們放棄了,任其自生自滅。

醫者多少都有仁心,有時候不救人只是因為力不從心,玄池提出自己是來幫忙解決瘟疫時,他們大多在心裏覺得不屑。醫師們敬畏玄池的國師身份,對玄門道術卻不以為然:若是依靠虛無缥缈的禁咒和符水就能治病,那還要醫藥做什麽?

玄池懶得與他們争論,要了一間屋子,素衍素和去外面挖了幾擔紅土回來,師徒三人關起門不知道在裏面搗鼓些什麽。

此處條件簡陋,對若黛來說确實有些難過,不過她不想在玄池面前叫苦,将所有的不遂心都忍了下來。玄池給她吃了延緩病症發作的藥,她還算精神,便每天幫着照顧病人,給醫師們打打下手,熬點防疫的湯藥。

醫師們雖然來自太醫署,但基本是品級最低的,沒人見過她,只以為她是玄池救回來的病患。看她一個嬌小姐竟不嫌棄病人污穢,願意主動幫忙,都對她相當和善。

三天後玄池師徒總算現身人前,若黛只覺他幾天不見光,似乎更加面無血色。他一見她便又遞給她一丸藥:“這是能治療疫症的藥,你先吃一顆看看。”

“這是土搓的?”若黛聞到一股泥腥味,不由幹嘔,猶疑地問,“真能吃嗎?”

“嗯,不僅有泥土,裏面還添加了許多東西呢,說出來你可能更吃不下了。不過我說它能治病,你信不信我?”玄池笑得微彎起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瞳孔中投下一片暗影。

“你說的我就信。”他笑起來可真好看!若黛像是被蠱惑一樣,此刻他說什麽她都信,別說吃一顆泥丸子,就是毒/藥也甘之如饴。

她吞下藥丸,玄池稍待一會兒,翻開她眼睑看了看,疫病帶來的青灰氣已經有明顯的消退。之前有玄池的藥壓制着,她症狀本就發作不嚴重,沒什麽感覺。等藥丸喂給其他病人,效果看起來更顯着。

醫師們親眼看着病患情況迅速好轉,啧啧稱奇,這才紛紛對他表示嘆服。

接下來是将這些藥分發給災民。城外大大小小的營地幾十座,又是數萬人的量,不是個輕松的活計。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他們出門前,若黛拽住玄池衣袖不肯放開,“多個人多一份力嘛。”

“不行,那裏你看了會受不了。”

“你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偷偷去。”她執拗地要跟着他。

營地裏環境比藥廬更惡劣,玄池本不是很想帶上她,但又怕不答應她會真的自己偷偷跟去,出了事他會更後悔,便勉為其難同意了。

“先說好,你要寸步不離的跟着我,不可以一個人亂跑。”

若黛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喜笑顏開地答應了:“我保證,寸步不離。”

軍隊的布防攔不住玄池,當他帶着醫師出現在難民營中時,災民們都将他當做了救苦救難的神仙,一重重圍上來,玄池體貼地将若黛擋在身後。

營中難民的糞便和屍身腐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惡臭沖天,若黛幾乎被熏暈。但她可是自己要求來的,不願露怯,屏着呼吸随大家一起給人們派發藥丸,只有實在忍不住了才淺淺地吸一口氣。

玄池神色如常,若黛緊跟着他,看他給奄奄一息的病人喂藥喂水,毫不在意那些災民有多髒,越發敬佩他。不管前世今生,他看似冷情,其實都是最慈悲最善良的那個人,就像蓮子,即便陷入淤泥,也能開出最高潔的花來。

這樣的他,讓她怎能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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