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采石村1
采石村1
商椴一襲白衣站在玉繡球花樹下, 夜風吹得花冠沙沙作響,時不時有細碎的花瓣掉下來,輕輕落在他的肩上。此時此刻, 扶杳終于明白,為什麽別人說他是谪仙。
自從從豐都出來, 商椴就恢複了穿淺色衣服的愛好,淺色衣服的他确實比穿深色衣服看起來要溫潤清淡一些。
因為早上的事情,扶杳總是有些不自在, 磨磨蹭蹭走上去:“公子病好了?”
商椴微微笑着:“今天謝謝你。”
扶杳心中一驚,他們不會跟他說了自己早上做的那些事吧?臉上卻不動聲色:“你應該感謝長燈和長明, 他們守了你一整晚,要是沒他們,你昨晚早就被刺客刺成篩子了。”
商椴轉身去看着那些玉繡球:“他們我自然會謝,今天便讓他們睡覺休息,我在這裏給他們當了一日的護衛,你覺得夠嗎?”
扶杳故意道:“當護衛有什麽了不起, 加錢才是真的。”
商椴瞟她一眼:“那你呢, 你想要我怎麽感謝?”
扶杳趕緊撇開目光, “我都說了呀,沒為你做什麽, 無功不受祿。”想了想又道,“不過你非要感謝的話, 也可以快點幫我查清父親的案子, 讓他早些出來。”
商椴點點頭:“這是自然,明天一早, 我們便出發采石村。”
扶杳驚喜擡頭看他:“真的?可他們每天都在監視着咱們,能讓我們自己出去查嗎?”
商椴笑了笑:“他們不讓, 我們就不去了嗎?”
扶杳皺眉:“難道你想強闖?”
商椴淡淡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季娘子又來接扶杳出去逛,許是昨日被人找麻煩的原因,她今日還将兼職護衛的馬夫也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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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這裏的官差看着他們進去,不到一炷香時間又出來,其中就多了戴着帷帽的扶杳。
因為前幾天每次檢查鬧得極為不愉快,他們礙着季娘子的面子不好再上去查驗,便只敢偷偷盯着看幾眼。好在扶杳也很自覺,離開的時候特意掀了簾子讓他們看清确實是她。
這一次他們去的是湯泉,季娘子跟扶杳下車後,吩咐她的馬夫将車先趕回去,她們今日要在這裏玩至晚飯時間,屆時再來接她們回去。
馬夫答應着驅車離開。
女子泡湯泉的地方自然不好再跟進去,再說官差們是親眼見到人進去,只要守着大門她們便插翅難飛,是以幾人便安心在門口等着。
季娘子的馬車這時已經離開監視範圍,那馬夫将車趕至一間鐵器鋪後院,那裏已經等着另一輛馬車。
車夫将馬車停好,然後對車裏面道:“出來吧,我們換一輛車出城。”聲音竟然是商椴。
一個身量瘦削的清秀公子從車裏出來,看一眼扮作車夫的商椴,緊張道:“他們真的沒發現嗎?”聲音是扶杳。
商椴笑了笑:“你就這麽不信任我?”
扶杳橫他一眼:“誰讓你不提前告訴我你的計劃,還非要我扮男人。”
原來,商椴這幾天陪扶杳吃吃玩玩都是為了讓霍彥明放松警惕,這兩天稱病讓季娘子來陪玩也是為了方便今天出逃。
季娘子今天其實帶了兩個丫鬟來,一個藏在馬車裏沒下來,一個跟馬夫一起帶着進了院子。然後馬夫進去後就跟商椴換了衣服,戴上草帽。監視的人只注意扶杳,根本沒在意馬夫,便讓他蒙混過去。
等真正的扶杳坐進馬車後,立刻換上公子裝扮躲在裏面,把自己的衣服都換給先前躲在車裏的丫鬟,讓丫鬟裝扮成她的樣子。
季娘子找來的這個丫鬟身形幾乎跟扶杳一樣,且她們上車的時候,扶杳又特意露出容貌來讓監視者們看過,當季娘子再帶着假扶杳從車裏出來,他們自然不會懷疑。
于是,假扮成馬夫的商椴便帶着躲在車裏扮成少爺的扶杳逃了出來。
扶杳從馬車上下來,轉去另一輛略微小點的馬車,商椴趕着馬車直奔城外。
出城門的時候,守門士兵要檢查一下他們的車子。
扶杳下車的時候,想起這一路給他當丫鬟的憋屈,眼睛一轉,伸出手:“那誰,小椴子,扶你家公子我一把!”
商椴斜眼看向她,扶杳也不怯,瞪過去:“看什麽看,主子的話也不聽嗎?”
商椴似笑非笑地點點頭,伸過手去:“公子請下車。”
“乖!”扶杳挑釁地揚了揚眉毛。
車子自然沒什麽問題,官兵們看一眼便将他們放過去,商椴開始甩起馬鞭,飛快往采石場方向奔去。
書生案的關鍵就是他說的那塊血書,血書是真的,扶大人就能無罪釋放,若是假的,扶家滿門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按書生的說法,他是在揚州城北面二十裏左右的一個采石場看見的血書。關于這個采石場商椴已經做過調查,據說已經開了十幾年,那裏的工人聚在一起已經形成一個村子,就叫采石村。
兩人一路不停,筆直往北方向,一口氣跑到采石村附近。
村子很小,只有十幾戶人家。
商椴跟扶杳來這裏就是想找村民問清楚,到底有沒有血書這件事,可是進了村才發現,村子早已人去樓空,十幾間屋子全部蛛網遍布,看不到一個人。
扶杳的心涼了一大截:“公子,這裏連人都沒有,霍知府說采石場大半年前就已經停工,看情形他說的是真的,不會真是那個書生說謊吧?”
商椴沒回答,跳下馬車:“我去看看情況,你在車上等着。”
扶杳總覺得這裏涼飕飕的,當真不敢下去,便點頭答應,乖乖待在車上。
她遠遠看着商椴一間一間屋子查看,進進出出似乎真的沒什麽危險,剛剛放下心來,突然一聲凄厲的動物叫聲将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她飛快從車上跳下去:“商椴,商椴你沒事吧?”
壯着膽子跑了幾步想過去看看,商椴卻已經從那屋子裏走出來,見她着急還不忘調侃:“怎麽,不叫我小椴子了?”
扶杳提着的心放下,不開心扭頭道:“我想叫來着,一時沒換過來。”
商椴便笑了笑:“走吧,确實沒人,我們直接去采石場。”
“剛剛是什麽東西在叫?”扶杳好奇道,“怪吓人的。”
“是一只很可愛的小動物,你想看看嗎?”
“什麽可愛的動物?你抓住了?”扶杳不由自主看向他背在後面的手。
“特意抓給你看的。”商椴走到她跟前,從背後捏出一個東西來,“可愛嗎?”
“啊——”扶杳尖叫捂住着眼睛,轉身往車上跑,“商椴,你這個大騙子!”
商椴哈哈笑着扔了手上的大蜘蛛:“一只貓叫而已,你膽子也不是很大嘛!”
回到車上,扶杳還氣鼓鼓的:“你怎麽騙人?”
商椴心情很好地趕着車:“這是對你不知深淺亂叫我名字的懲罰。”
“我哪有不知深淺?”
“小椴子這種名字只在宮裏叫。”
“在宮裏也是叫下人的,有什麽問題?”
“宮裏的下人除了宮女,剩下的是什麽?”
扶杳猛地一愣,整張臉羞得通紅:“你,你胡說,我并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商椴并不打算放過她。
扶杳本想說只是随口叫叫,并非特指他是太監,可總覺得越解釋越尴尬,最後便賭氣道:“我偏要叫,小椴子小椴子。”
馬車這時恰好到達後山采石場,商椴“籲”一聲将馬車停住,然後轉身一擡腳便跨進車裏,手捏住扶杳下巴,開玩笑似的威脅:“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距離實在太近,能感受到商椴溫熱的鼻息,下巴處傳來他手指的觸感,扶杳一下子想到昨天在床上那一幕。雖然是做戲,那時候他也是昏迷狀态,可自己抱着他将頭靠在他肩上的的感覺是真實的呀。
扶杳的眼神不由自主往他肩上移了移,那個地方,她才靠過……臉更紅了,又有些惱怒:“說你是小椴子,松手!”
商椴不僅不松手,還把臉靠得更近了些,說話間屬于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你确定我是小椴子嗎?”
扶杳扭頭想甩掉他的手,可他力道很大,根本甩不掉,只能故伎重施:“你弄疼我了。”
商椴深吸一口氣,咬着牙将另一只手慢慢覆上她的腰,“這麽嘴硬,是非要我證明給你看嗎?”手觸到後腰的瞬間,扶杳整個人完全僵住呼吸也亂了,同時她看到,原本開玩笑一般的商椴,在身體接觸的這一瞬間,眸色也黯了黯。
她立刻知道這個玩笑不能再開下去,低聲道:“公子我錯了,你不……”
一個“不”字沒說完,聽到“當”一聲,有個什麽東西掉到車下面。扶杳只感覺後腰一緊,商椴緊緊摟住她,飛快向車外撲去。
“轟!”一聲巨響,馬車頓時四分五裂,前面的馬受傷驚慌奔逃,商椴緊緊壓在扶杳身上,将她護住。
等确定再無危險,商椴扶她起身,緊張道:“你沒事吧?”
扶杳只覺得耳膜被震得嗡嗡響,見問趕緊搖頭:“我沒事,你呢?”
商椴拉她站起來,晃眼看到前面不遠有個人影一閃,他立刻追上去。剛轉過一個彎,前面黑衣人突然向後再次扔出一團硬物,正對着追上來的扶杳。
商椴大驚,想要攔截已然來不及,只好大喊:“快趴下!”
正奔跑的扶杳聽喊情急之下腳下一崴,“哎呦”一聲跌在地上,扔過來的硬物剛好滾到她腳邊。
硬物落地的同時商椴趕到,一腳将其掃出,再次抱住扶杳。
兩人屏聲靜息等了半天,一點響動都沒有,扶杳被壓得有些透不過氣,戳了戳他:“公子,應該不是炸藥。”
商椴這才起身:“你怎麽樣?”
扶杳坐起來捏了捏自己的腳:“崴了一下,還好……咦,那好像是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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