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意外6
意外6
扶杳置身夜間鬧市, 周圍人聲喧嘩燈火通明,奇怪的是每個人都戴着一個惡鬼面具,他們如幽靈般從扶杳身邊路過, 或撞她一下,或推她一下, 然後回頭看她一眼再飄然離去。
扶杳只覺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這些人撞了她她并不覺得生氣, 只是心裏着急,覺得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那件事具體是什麽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她滿心焦躁地在街市上亂走起來,腳下步子越快,心跳越快,本就不順暢的呼吸更困難了些。她這才發現自己也戴着一個面具,趕緊将面具摘下想透口氣,可手上摘下一個, 臉上立刻又長出一個, 摘一個長一個, 摘一個長一個,扶杳怎麽也摘不盡臉上的面具, 而地上已經堆了一小堆。
一群小孩跑過來,手拉手圍成一個圈将她圍住, 小孩們也戴着惡鬼面具。
這群小惡鬼一邊轉着圈圈一邊對她喊:“姑娘姑娘別生氣, 我們一起去看戲,戲裏有我也有你, 恩恩愛愛多歡喜。姑娘姑娘別生氣……”
小惡鬼們越轉越快越喊越大聲,扶杳只覺得一片眩暈中腦袋要炸開, 忍不住抱着頭緊閉雙眼大喊一聲:“滾開,都滾開!”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她穩住呼吸,緩緩睜眼,發現原本熱鬧的街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所有的燈都亮着,所有的小攤也原樣擺着,但沒有人。諾大的夜市,安靜得像鬼市。
強烈的孤獨和害怕襲來,她不敢動,不敢出聲,此時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都顯得那麽突兀。
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安靜寂寞的地方?所有人都不見了,只有她,只剩下她,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可還是着急,她不能一直站在這裏,她要找,要跑起來,要找起來。
強烈的急迫感襲來,她一邊害怕一邊在空無一人的街市上奔跑,每跑一步,身後的燈便随之一盞一盞熄滅,跑到哪裏,黑暗便跟随到哪裏。
扶杳怕得想哭,可腳下一點不敢停,她知道一旦停下來便會被黑暗吞噬。
這時,前面拐角處有個白色身影一閃,扶杳一顆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還有人,這個世界不止她一個,跟上,一定要跟上。
她一邊追一邊喊:“你等等我,等等,你是誰?等等我!”
可那白影如鬼魅一般,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扶杳追啊追,直到腿軟得再也追不下去,不得不大喊:“你站住,你為什麽要跑?”
話音一落,耳朵像是被開光一樣,各種嘈雜的聲音蜂擁而至,街市上消失的人突然全部回歸,并且臉上沒了面具,只剩下身後的黑暗還在慢慢往她這裏蔓延。
扶杳拖着灌了鉛一樣的腿往前走,因為她看到,在一個賣面具的小攤前面,那個白衣人正側身站在那裏,唯他一人的臉上,帶着一個惡鬼面具。
街市上人來人往嘈雜喧鬧,那麽多人,大家像螞蟻一樣擠成一團,可扶杳眼中只有他,他站在那裏,世界上所有人便都失去了意義。
扶杳高興得想哭,她突然知道自己要找什麽了,就是他,那個白衣人,她要找的就是他。
可是,快走幾步的扶杳發現,她跟那人好像永遠保持着同一個距離,無論她走多快跑多遠,都無法拉近一丁點。
身後的黑暗越來越近,她急了,高喊:“喂,你是誰?快救救我!”
白衣人聞聲轉頭看向她,臉上的惡鬼面具呈現一種疏淡冷漠狀态,他不動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看着她。
扶杳的心瞬間像是被什麽扯住,又痛又酸,眼淚不受控制開始大顆大顆往下掉。
“你是誰?你是誰啊?”她大聲問着,直到身後的黑暗終于将她吞噬。
她如同溺水般緩緩往下沉,絕望時,她仍然看着光明處的白衣人,伸出手:“求你,救救我!”
白衣人始終靜靜看着,直到她沉入黑暗,然後緩緩轉身,朝前方熱鬧光亮走去。
扶杳像是被撕碎了般大喊:“你別走,快回來,別走……”
“姑娘,姑娘,你醒了嗎姑娘?”
巨大的痛苦山一樣壓過來,又如同水泡一般爆開消散,扶杳聽見小萘在叫她。
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小萘一臉焦急在床邊看着她,一個白頭發大夫正将一根銀針收回針袋,他身後還站着同樣焦急的父親、扶栖、扶依、甚至還有扶翩和晏存舟。
小萘見她睜眼,高興得哭了起來:“姑娘,你終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扶杳努力勾唇笑笑:“死不了,別哭。”
扶宗濂滿臉欣慰,對那白頭發大夫道:“太好了,不愧是院判大人,名不虛傳,請受下官一拜。”
扶宗濂欲行大禮,被老太醫攔住:“舉手之勞大人不必如此,況四皇子于我有大恩,為他做這點事不值什麽。只是這位姑娘急痛過度差點傷了心脈,要好生調養,往後再不可大悲大喜。”
“明白,往後一定注意,下官先送您出去!”扶宗濂恭敬引路。
等太醫離開,小萘趕緊握住扶杳的手,心有餘悸道:“姑娘你吐血昏迷都兩天了,老爺尋遍都城名醫也沒辦法,好在表公子在國子監遇到……遇到四皇子,求他請來禦醫,這才将你喚醒,真的太驚險了。”
扶栖也上前道:“是啊,大姐姐這次真吓到我們了。”
扶依內心猜測她吐血昏迷是不是因為商椴,可這時也不敢問,只好安慰道:“大姐姐以後千萬放寬心,不要因別人的事情傷了自己。”
扶翩一臉恨鐵不成鋼:“你說你,就為鄭如蔓罵你幾句,至于嗎?好在這次還了她幾巴掌,不然我真看不上你這窩囊樣兒。”
鄭如蔓回去告狀讓她母親來扶家讨說法,結果看到扶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加上也是她女兒先動手,被胡氏一頓輸出鬧了個大沒臉,所以扶翩以為她是因為這個才吐血昏迷。
扶依趕緊推推扶翩:“二姐少說兩句,大姐姐才剛醒,你別又氣她。”
扶翩翻白眼:“她就是受氣少了才這麽不堪一擊,換做是我,不把那姓鄭的臉打爛我都不姓扶,什麽玩意兒,居然跑別人家裏來撒潑,真以為自己是公主娘娘呢。”
扶依呵呵幹笑道:“好了好了,要不二姐先去我哪裏吃點東西,讓大姐姐好好休息休息,我們改天再來探望。”
扶翩瞪她一眼:“吃什麽吃,我說她沒事你非要拉我來,浪費時間!”
扶依滿臉黑線,确實,不該拉她來的。
扶杳強撐着坐起來,被小萘攙住:“無論如何,謝謝妹妹們來看我,等我好了再一一道謝。”
扶依道:“應該的,大姐姐好好休息別多想,我們明日再來。”
扶翩已經邁了步子往外走:“要來你自己來,再敢浪費我時間看我不打你。”
路過晏存舟身邊時忍不住橫他一眼:“你還賴在這兒幹什麽?有本事真娶了她!真是的,一個兩個窩囊玩意兒,丢人!”
晏存舟紅着臉一聲不吭,低頭讓她們離開。
等扶翩扶依都走了,扶杳這才向晏存舟道:“今日又要謝謝表哥了。”
扶栖也跟着道:“是啊,這段日子多虧表哥,若沒有表哥,我真不敢想……”
晏存舟連忙打斷她:“都是自家人,表妹們不必客氣。”
扶杳這時對扶栖道:“我有幾句話想跟他單獨說,你先回吧,記得別讓姨娘知道我的事。”
扶栖臉上現出一抹奇怪表情,像是委屈又像是難受,但轉瞬即逝,淡淡應了聲:“好,我改日再來。”
小萘趕緊跟着出去:“我送送四姑娘。”
她們都走後,晏存舟一臉憂傷看着扶杳:“表妹最近是怎麽了?我……他,他真的很擔心。”
扶杳半靠在床頭,閉了閉眼:“他真的擔心嗎?”
晏存舟點頭:“我其實是今天才告訴他你吐血昏迷的事,就怕他一時沖動壞了你們名聲。可表妹一直不醒,我沒辦法才跟他說了,他立刻找人通知四皇子,請了宮裏最好的太醫來,原本他還想跟着太醫一起來,我好容易才将他勸住,他便一直在扶宅外面不遠處等着,想必現在已經接到了太醫。”
扶杳淡淡笑着,“真難為他了。”演戲能演到這個地步,她甚至有點佩服。
“替我傳句話吧,”扶杳聲音很小,聽不出絲毫情緒,“三日後,普安寺後山,不見不散!”
無論如何,該要問清楚的話必須問清楚,她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麽看她不順眼至如此地步,要費時費力地,陪她演這麽一出狗血報複戲碼。
晏存舟有些擔心:“你真要去嗎?身體才剛好一點……”
“去!”扶杳的語氣十分堅定,“不去這病也好不了。”
晏存舟以為她是想要商椴的安慰,不禁心中泛酸:“好,我一定将話帶到。”
晏存舟剛走,扶宗濂回來了,他一臉憂慮地看着扶杳:“杳兒醒了變好,只是有一樁要事,為父不知當講不當講。”
“父親有事請說。”
扶宗濂還是很猶豫:“這件事原本該你嫡母或你姨娘來談,可惜你姨娘近日狀态不佳,你嫡母,大概不會問你意見,可為父還是覺得,要聽聽女兒自己的想法。”
扶杳見父親說得鄭重,不禁也懸了心,她撐起身子:“究竟何事讓父親如此糾結?”
扶宗濂深吸一口氣:“商家大公子,向我透露,透露想求娶杳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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