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舊恨5

舊恨5

這和尚一看就跟普通和尚不一樣, 長相妖孽倒是其次，就是那通身的氣質，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既有一般出家人的淡泊出塵，又混雜着普通人的精明洞悉, 實在讓人看不透。

扶杳認真打量他兩眼，見他跟商椴差不多年紀，又此時一人去望雲亭, 想必就是扶依說的那個和尚。

真是好一個出家人，給人出的主意都是普通人倒立都想不出來的奇葩, 扶杳禁不住冷聲道：“并未，本想去看，可那裏有人不方便，就回來了。”

和尚笑得溫和：“可惜了，雲海是本寺一大特色，看過的人無不稱贊, 施主下次來一定找機會去看看。”

扶杳冷笑：“我倒覺得你們普安寺有特色的東西多得很, 真比起來, 這雲海算不得什麽。”

“哦？我竟不知道，施主能細說還有那些特色嗎？”和尚不恥下問。

扶杳盯着他：“最大的特色當然是和尚——惡毒的和尚, 別處出家人皆勸人向善，也只有你們這裏的和尚勸人向惡, 這不是特色是什麽？”

和尚呵呵笑了起來, 那張沒有頭發還能颠倒衆生的臉立刻變得生動：“施主說笑了，想是對寒山有什麽誤會, 不知能否給個機會向施主澄清？”

扶杳不屑轉身：“免了，我們素味平生能有什麽誤會？不過是我見到和尚就讨厭, 麻煩以後碰到我遠遠躲開，自然就不會再有誤會了。小萘我們走。”

寒山和尚一點不生氣，仍溫和笑着行禮：“施主慢走，希望下次再見，我們能愉快坐下聊一聊。”

扶杳簡直想罵人，這個和尚臉皮厚得跟城牆一般，怪不得商椴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報複行為，都是被這妖邪和尚給帶歪的。

寒山目送扶杳離開後徑直去了望雲亭。

商椴看到他只随意點點頭：“來了？”

寒山走過去與他并肩而站，臉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還以為會見到一個臉黑如鍋底的弦光公子。”

商椴皺眉：“什麽意思？”

“我剛剛碰見扶姑娘。”

商椴不自覺含笑，“那又如何？”

“所以你有按我的計劃執行嗎？”

商椴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心虛：“差不多吧！”

寒山苦笑：“若是下不了決心，那便好好跟她解釋清楚，免得日後被她發現你騙她的蛛絲馬跡，可就說不清了。”

商椴不以為意：“我對她做的那些事情雖有預謀，卻皆發自真心，她能發現什麽？”

寒山道：“雁過皆有痕，公子不可存僥幸之心，若真心想與她共度餘生，不如似你我這般坦誠相待，方為長久之計。”

商椴想了想，笑道：“也對，總要跟她說清楚的，正好這次要去西南幫她找樣東西，等我找回來趁她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她一切，相信她不會怪我。”

寒山搖頭：“這時候去西南，你的布置要怎麽辦？”

商椴一臉淡然：“不差這一時。”

寒山想了想：“聽說這陣子宋家逼得緊，想将宋姑娘嫁與你。”

商椴好笑地看着他：“這你都知道？你到底是和尚還是媒婆？”

寒山道：“宋家手握兵權，你若得他們相助，日後想從大皇子手裏拿回江山易如反掌。”

商椴笑了笑：“什麽江山，我不在乎，報完蘇氏的仇我就帶着阿杳遠走高飛。”

寒山搖了搖頭，良久，看着眼前翻騰的雲海，笑嘆：“萬法緣生，皆系緣分。緣起即滅，緣生已空。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若不對，也望你能早日勘破，以得解脫。”

商椴很不客氣瞪他一眼：“你自己空滅就行了，我可要與我的阿杳繁衍生息。”

寒山哈哈笑起來：“那寒山便等着吃你們一杯喜酒！”

商椴搖頭：“住持沒将你這酒肉和尚扔下雲海，當真是慈悲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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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杳回去正好碰到扶翩，被她堵住：“你解個簽解哪兒去了？想找你一起去後山看雲海呢，半天找不見人。”

扶杳道：“我也想去看，發現有人便回來了。”

扶翩頓覺掃興，“怎麽回事，每次來都有人。算了算了，你那下下簽怎麽回事？解了嗎？”

“差不多吧！”

“什麽叫差不多？你這個人……算了，跟你說話都晦氣，我去找扶依了。”

“老太太她們人呢？是不是該回去了？”扶杳問。

“還早呢！”扶翩嘆氣，“不是說家裏最近爛事兒多嘛，請了個和尚在偏殿做法事，起碼還得一個時辰。”

“要那麽久？”扶杳想起商椴說一個時辰這裏要封閉檢查，不早點走到時候不知道要耽擱多久，況且還有燕堯之那一群人，商椴說的可疑之人會不會就是他們？

“誰說不是呢？”扶翩也很煩躁，“這鬼地方不能亂跑，也沒什麽可玩的，悶都悶死了。對了，剛剛在大殿碰到裴司介，她問你來着，可惜清見哥哥沒能一起來，哎，就沒一件稱心如意的事！”

扶杳眼睛一亮：“司介來了？”

扶翩不耐煩：“是啊，還能騙你不成？”

“那我去找她。”扶杳心情頓時明朗起來，自從詩賽後就再沒見過她，這會兒她真的很需要找個可靠的人好好聊一聊。

扶杳轉身去大殿，想了想，又拐去耳房，想着得先通知姨娘，叫舅舅們先走，不然等會兒被抓事情就大了。

到了耳房發現姨娘他們已經離開，只好又去偏殿尋她。

姨娘果然在偏殿跟大家一起等着和尚做法事，她走過悄悄把商椴的話說了一遍。

燕婉兒臉都白了，看向扶杳确認：“果真？”

見扶杳肯定點頭，她攥緊了帕子，急道：“這可如何是好？他們說兵部尚書宋大人的女兒今日在這裏上香，要找機會将她綁了，好跟宋大人談條件。”

扶杳大驚：“宋汀然嗎？他們要綁宋汀然？舅舅瘋了嗎？這事跟他們有什麽關系？要談什麽條件？”

燕婉兒捂住胸口：“我不知道，只聽他們提了一句我也不想細問，你，你快去大殿看看，她應該跟裴姑娘在一起。”

扶杳沒時間再問，飛快趕到大殿，果然看到裴司介在裏面。

看到扶杳，裴司介很開心，趕緊迎上來：“我找了你半日，跑哪兒去了？”

扶杳來不及跟她寒暄，直接問：“宋汀然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

裴司介道：“她剛剛抽了支簽，然後就被一個小沙彌叫走了，她丫鬟也在找她呢，你又找她做什麽？”

“我晚點再跟你解釋。”扶杳說着趕緊往耳房那邊去。小沙彌是燕堯之他們的人，故技重施肯定是先帶她去耳房。

剛走到門口，看到季娘子從裏面出來，她沖過去：“你們把宋汀然怎麽了？”

季娘子笑得一臉無辜：“什麽宋汀然？姑娘在說什麽呢？”

扶杳深吸一口氣：“我來是通知你們，這整個普安寺已經被官兵圍起來，你們要是抓了宋汀然，被宋家發現鬧起來肯定走不出去，不如就此停手抓緊時間離開。”

季娘子這才皺了眉：“當真？”

扶杳點頭：“對，商椴親口說的。你們把宋汀然騙哪兒去了？她的丫鬟已經在找，再晚他們找不到人肯定立刻就要封了這裏。”

季娘子想了想：“來不及了，我已經将她弄暈，安置在後山一個隐蔽灌木叢裏，打算天黑再帶出去的，看來是不成了。只是現在找回來也是打草驚蛇，不如我們先撤，你想辦法拖一拖時間。”

扶杳委實無奈，只好硬着頭皮答應：“好，你趕緊通知舅舅他們快走！”

扶杳看着季娘子匆匆離開，咬了咬牙，對小萘道：“你去通知商公子，說宋汀然不小心在後山走丢了，讓他去找找。”

小萘不解：“為什麽讓他找？”

扶杳冷道：“不能讓宋家人發現這是綁架，不然我舅舅他們有危險，舅舅一旦被發現，我父親及我們整個扶家都有危險，就只好借商椴名聲一用，反正……他也不會在乎。”

小萘聽不懂她家姑娘的盤算，只能答應着去了。

扶杳估摸着時間差不多，這才慢悠悠過去正殿那邊，假裝無意走到正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的宋汀然丫鬟身邊，故作驚訝道：“哎呀，這不是汀然姐姐的丫鬟嗎，她一個人在外面你怎麽不跟着？”

丫鬟驚喜道：“你見到我家姑娘了？她在哪兒？”

扶杳一臉為難：“這，不好說呀！”

丫鬟急了，幾乎沒跪下：“求你了扶姑娘，快告訴我吧，再找不到被夫人發現我就死定了。”

扶杳便故作心軟，嘆息道：“其實我本不該多嘴，既然你非要問，那便告訴你罷，她在後山，不過……好像跟商公子在一起。”

丫鬟臉一紅，吞吞吐吐道：“怎，怎麽可能，姑娘千萬別亂說，我，我先去看看！”

看着丫鬟飛快跑去後山，扶杳幾乎沒将嘴唇咬出血來。

她的意圖很簡單，讓這件事變成一件大家都想遮掩的醜事，這樣就沒人再找燕堯之他們的麻煩了。

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家人平安比什麽都重要，至于商椴會怎麽想，她真的不想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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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商椴去了西南。

如扶杳所料，宋汀然這件事被遮掩得很好，那之後她沒聽到一點關于宋被綁架的消息，倒是有一些關于宋跟商椴的只言片語傳出來。

只是扶杳已經完全不關心，她跟商桦的婚期已近，要準備的事情實在太多，沒閑心再管別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