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我們分離

我們分離

沈君行早應該猜到，只要這件事情一說出必定會陷入争執。

但相比于争執，此刻無聲的對峙才讓人更難受。

多少次嘗試主動靠近，只會換來她的抗拒。

“我給你打水。”沈君行企圖緩和關系。

李星瑤将杯子拿開，他伸過來的手落了空。

冷眼直拒：“不用，謝謝。”

沈君行好難過，卑微一聲：“阿瑤。”

可李星瑤不聽，扭頭過去。

只是任憑她再裝作認真學習模樣，心思卻早已飄然，只要他在身邊注意力就無法專注。

越相近越煎熬，情緒躁動。

冷言抗拒：“請不要打擾我，謝謝。”

她的話是那樣冰冷，不留半點情面，将沈君行傷透。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給李星瑤帶來了打擾，沈君行不敢再接近一步，心不甘情不願猶豫後退。

“抱歉，影響你了。”

李星瑤心中有氣，憤恨回怼：“你憑什麽認為會影響到我？即便沒有你，我也要全力以赴考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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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停頓半到，哽咽無以再繼續。

那傷人的話語不僅是為了出氣，當中的倔強是心底最為自卑的底色：“我的高考不為你，只為我自己。”

深知比不過，但只求無愧于自己。

“好，”沈君行強迫自己回應。

聽到李星瑤這樣說他反而松了口氣，心中負擔也減少。

為自己即是最好。

至此沈君行不再打擾，心甘拉開距離。

高考只剩三天

學校裏高一高二年級已經清空教室放假，所有一切資源都留給高三年級學生。

偌大的校園內瞬間變得有些空曠，行走在路上還顯得有些寂寥。

但不管是在哪裏，李星瑤的身後始終都有一個若隐如現的身影遠遠跟随。

也許是在飯堂的某個角落，也許是在宿舍樓下的草坪，也許是在哪個花葉并落的傍晚。

在給足安全距離的情況下默默相伴。

張洋不解：“又吵架了？”

沈君行呆滞搖頭：“沒有。”

沒有吵架，只是掰了。

張洋不再追問，拿起筆記本回教室。

“你自己跟吧，沒時間陪你。”

時間不多了，他得抓緊一切機會學習。

對于沈君行來說同樣也是時間不多。

只有在學校裏他才能多看李星瑤一眼，看一眼少一眼。

校門外，不少家長都在給孩子送房。

李永亮來得早，搶了個前排，見面就是一陣唠叨：“怎麽又瘦了呢？是不是壓力比較大？又沒好好吃飯吧？”

李星瑤聽得耳朵起繭，含糊點頭：“對啊，”

拿過飯就和陸小雨一起埋頭苦吃。

李永亮心疼又無奈：“好吧，那明後兩天我還是給你們送飯吧，吃得飽飽上戰場也能抗造一點。”

陸小雨甜甜一笑：“謝謝叔叔，”。

她現在已經沒有過去那麽拘謹了，或許是因為被溫暖到竟開始期待着接收來自他人的好意。

“嘿嘿。”李星瑤忽然調皮。

學着小雨喊一聲：“謝謝叔叔。”

李永亮又氣又好笑，但其中更多的還是對于孩子的寵溺：“你啊你，壞小孩！”

他的慈愛目光是那樣溫暖，如午日烈陽絢爛。

高考之前，班裏還有最後一次班會。

但這一次，舉行班會的不僅僅是周政時，還有班裏的所有任教老師。

看着臺下一衆學生，臺下老師莫名淚眼打滾。

因為他們知道高考結束之後學生們就會各奔東西，再無見面機會，所以這最後一次的班會也是相當于告別。

就連一向喜怒不顯于表色的周政時都開始感性起來，說着說着就開始發紅包。

“好好考啊，不要辜負我的紅包。”

“每個人的紅包我都給了六百多，分數也得給我考六百多。”

“說要是考差了，全部給我抄試卷，抄十遍！”

收到紅包的學生們都哭笑不得，他們時常會覺得周政時有多重人格，古怪得很。

李星瑤手握紅包，習慣性想要和沈君行分享喜悅，但轉頭對望觸及到他那雙可憐目光那一刻又迅速抽離視線。

數了數日子，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說話。

漸行漸遠，就連溝通的橋梁都斷了，又何來分享。

滿心喜悅，最後硬是憋了回去，再次陷入難受。

沈君行期待着李星瑤能說些什麽，但最後所接收到的還是她的抗拒、遠離。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就連說話都要三思，躲着避着。

相望無言，只剩下過往回憶留作紀念。

與此同時，臺上衆老師一個一個接着發言，待祝福和叮囑的話語說盡，緊接着就是一個一個相繼退場。

三年前，他們以帶教老師之名踏進這個教室；

三年之後，他們以前輩之名傳以學生祝福、桃李滿天下之後卻又默默離場。

班長羅瑩瑩起身，統領喊道：“起立，向各位老師道謝。”

呼聲引領下，全班同學肅靜起身。

目送各科任老師離去，致謝聲浩蕩：“謝謝各位老師悉心教導，感謝各位老師三年時光相伴，辛苦了。”

一聲謝謝，一聲老師；

惠及一生，久久難忘。

他們總是那樣，潤物細無聲；就連最後的離場都是安靜走遠，只叮囑一句：“好好考，不要有壓力，努力為自己博取一個美好人生。”

在各位老師走後，班裏同學都陷入悲傷之中，腦海裏所有的畫面回憶都是有關于這三年。

沈君行猶豫着，內心焦灼。

在進入考場之前，最後還是鼓起勇氣來到李星瑤身邊，淡淡一句話卻滿載祝福和期許：“祝高考順利。”

李星瑤再最後一次認真看向沈君行，雖是情深，卻滿帶遺憾。

他們之間不一樣，這種無法觸達的差距讓人心裏如刀割般痛。

如果這是他的祝福，李星瑤收下：“好，謝謝。”

回應過後，轉身即離開。

但還沒走兩步遠，被魅惑的心卻迫使她轉過身來。

舍不得，剪不斷，這樣才讓人難受。

這一刻李星瑤學着釋懷，即便是遺憾，也得好好告別。

最後一句：“祝你順利，事事，所有。”

雖然不能在一起，但還是希望他能好。

“收到，”沈君行誠摯回應。

最後一次站在李星瑤身後，只為目送她進考場。

三日高考，如戰場殺敵。

雖未知勝敗，但考完踏出考場那一刻卻如解放般痛快。

校門口外，衆多家長緊張候着。

鈴聲響起那一刻，不少學生飛奔而出，引得陣陣歡呼。

“怎麽樣？難不難？有沒有信心上985？”

“呦呵，終于解放了，走，帶你去撸一頓。”

李星瑤走得不緊不慢，夾在人群中。

對于她來說高考就是很平常的一次考試，考完以後一點感覺都沒有。

激動的那個反而是李永亮，飛奔上前熱情問候：“累壞了吧？走，回家去，媽媽已經給做了一桌好吃的，就等着你們兩回去。”

李星瑤将書包遞給爸爸，得了寵愛很是嚣張：“走，打道回府。”

不遠處的李星樂一直在候着，見陸小雨出來立馬屁颠屁颠送上鮮花：“高考快樂，小雨姐。”

起初陸小雨一直躲在人群後面，就連她都不清楚自己藏得那麽嚴實李星樂究竟是怎麽找到的。

面前小孩是那樣真摯，笑容純潔、手捧鮮花為自己慶祝高考結束。

即便是如鐵般剛毅的內心這一刻也瞬間化作柔軟，感動滿滿。

陸小雨将鮮花接過，蹲下身來将李星樂擁抱入懷。

她已經數不清這個如家人般的弟弟溫暖過自己多少次，只知道每每想起或者見到都會開心很久很久。

“小樂，謝謝你。”

李星樂小臉一紅，開心難掩、羞澀糅雜，撒嬌道：“我們之間，無須謝謝。”

其他的他不管，只管小雨姐開心就好。

時間差不多，在校門口外的家長接到孩子後都開心攜手離去。

爸爸的車已經開過來，可李星瑤卻不舍得挪步離開。

人潮湧動中，有一個人慢慢從校園小道漫步而出。

那樣熟悉的身影早已在腦海中刻畫，一眼足以認出。

是他，沈君行。

而沈君行似乎也感受到了凝望目光，默契擡頭相對。

相隔二十來米遠，駐足凝望。

他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會将李星瑤吓跑。

但其實，李星瑤很希望沈君行能再往前走幾步。

再走近一點，只為能再一次看清楚他的臉龐。

“阿瑤？”爸爸的呼喊聲從後面傳來。

李星瑤慌張回應：“來了。”

她遲遲不願走，為的就是能在走前再見沈君行一面。

這一面，沒有交談，沒有揮手告別。

最後一眼，也僅僅只是用微笑帶過。

或許對于他們來說這就是最體面的告別方式。

伴随漫天黃花紛飛，即便再不舍、最後還是轉身離開，獨留漸漸模糊背影。

沈君行急了，迫切走幾步。

可他趕不上，眼睜睜看着李星瑤的車開遠。

遙遙相望，視線逐漸模糊，心傷淚語欲絕。

他心有不甘，卻無法追尋。

車走了，人也沒了，留給他的只有那令人感到痛苦的同框回憶。

“我們真的就只能這樣了嗎？”

可是……除了這樣，又還能怎樣呢？

他不知道，且別無選擇。

門口不遠處，沈文東一直在默默觀察，将眼前一幕收于眼底。

他心疼沈君行，不忍見他頹喪。

上前關心：“如果你不介意，如若你願意，我可以帶你一起跟在車後送她回家。”

沈君行低頭垂眉，失意如冷水将沸騰心血澆滅。

他猶豫着，不知是否應該前往。

沈文東沒有催促，看了一眼路況，提醒道：“現在是紅燈，上車還能追上。”

數秒時間，沈君行驚愕擡起頭來。

不遠處的紅燈是那樣耀眼，除卻禁止通行，更像是李星瑤在心門處給自己上的一道鎖。

這道心鎖可以鎖住，但他不能接受被鎖對象是自己。

“追，”

這一刻他內心莫名激蕩，鐵了心要追。

争分奪秒大步上車，只為能快速馳騁離她更近一點。

沈文東将煙掐滅，心中感慨無數。

這股不服輸的勁是那樣熟悉，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