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留不住你

留不住你

五月下旬，高考前最後一次體育課

距離高考還有10天，宋提玉擔心學生們心理壓力大憋着難受，特意帶班裏的學生去操場上運動一番。

“孩子們，這節體育課盡情玩耍吧，以平常心去考試就行，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張洋忽然大喊一聲：“哈！”

只見他忽然蹲起馬步，神經兮兮的。

忽然一秒變臉，開始委屈扒拉哭訴：“我讨厭高考，好折磨人。”

陸小雨附和：“加一。”

她已經接近半個月時間沒有好好睡過覺了，每次都從做試卷的噩夢中驚醒。

說到這宋提玉反而還顯得有點驕傲：“可惜了，我都沒有經歷過高考，直接保送。”

衆人鄙夷，陣陣唏噓：“咦.....”

人群之中，沈君行默默轉身離開，獨自一人轉入校園小道。

李星瑤始終視線相随，在他離開之後沒多久也跟随在其後。

正值紫荊花盛開，微風清揚滿天飛花。

紫荊花瓣片片飄落，零星幾片打在沈君行肩膀上。

恰逢豔陽透過枝幹照射，寸寸光茫追随在他身後，獨得美景光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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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背影卻顯得有些憂傷。

伸出手來将花瓣接在手心，撫摸片刻，繼而擱置在一旁。

臉頰低側，神色黯淡，煩惱思緒将他鎖住。

不經意間轉眸，剛好看見同樣在紫荊花樹下的李星瑤。

沈君行注目凝神，黯淡眼眸再次聚光。

紫荊花好看，但卻不及人。

純潔又嬌俏，當屬阿瑤。

沈君行拍了拍身旁的座椅，示意李星瑤過來坐下。

李星瑤猶豫着，漫步上前。

輕輕挪作，一點一點挪着位置直到将距離縮至最近。

兩人都默契沒有多言，靜靜凝望滿前紫荊花盛放。

看面前美景如畫，同樣也入畫。

“阿瑤，”沈君行輕輕呼喚一聲。

李星瑤迅速回應：“嗯？”

她期待着沈君行說些什麽。

但話到最後沈君行還是憋了回去，他始終沒有勇氣說出，甚至不敢再對望。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李星瑤總覺得沈君行要離開自己。

即便是他這會坐在自己身旁，但存在感卻是那麽低，以至于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良久，沈君行簡言開口：“阿瑤，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麽嗎？”

出于愧疚，他想彌補。

做些什麽？李星瑤陷入沉思。

擡頭遙望不遠處，一枚忽然入畫的籃球吸引了她的注意。

“或許，可以為我打一次籃球嗎？”

不為誰，只為自己打一場籃球就好，這樣李星瑤就能很滿足。

沈君行應下：“好。”

擡腳一勾籃球便到手心，如魚得水般輕易運轉。

這場籃球賽很特別。

沒有隊友，也沒有對手。

偌大的籃球場只有沈君行一個人，而他唯一要戰勝的也正是自己。

無從告知的怯懦則是最大的抗力。

看臺上，李星瑤緊張掰手指。

猝不及防的心慌打亂了自己所有思緒。

這是她第一次從沈君行臉上看到了不自信，明明這場比賽空無對手他卻提前告急、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接連幾次投籃都是擦框而過，可即便是氣喘籲籲大汗淋漓，他卻依舊沒有放棄，一次一次堅定投籃。

但可惜的是，依舊沒能中。

一向在球場上意氣風發的他，此刻卻接連失意，不再是那個籃球天之驕子。

他累了，徹底投不動，坐在地上低頭掩面。

無聲淚落下，伴随汗水一起滴落，一時間分不清是淚水多還是汗水多。

看臺上，李星瑤再無法安坐，起身步行至球場上。

但她并非走到沈君行身邊，而是走到了籃筐下，立定居中直站。

聲音雖輕，但震懾力十足，穿透整個球場：“這樣能投進嗎？”

沈君行擦幹眼淚，緩慢擡起頭來。

只見李星瑤負手而立站在籃筐下。

那樣堅決，甚至比他投籃的決心還要堅定。

能進嗎？他不确定，但想試試。

振奮起身，再次将籃球牢牢握于掌心。

“噹，噹，噹，”

籃球每拍打一次，他便前進一步。

走到三分線處，腳步戛然而止。

半空中的藍框是他的目标，而藍框之下的阿瑤、是他一心所求。

這一次他再沒有退縮的理由。

急切運球，呼吸微喘，眼中只有藍框和她。

不僅是他，就連李星瑤也在期待着。

張開雙懷，等待沈君行的到來。

她已經等得太久，沒有耐心了，眼前一次即是最後一次。

而成功與否，就在一念之間。

在共同期待中沈君行再最後一次賭上自己的籃球榮耀。

立定起躍，迸發臂力，尋找熟悉角度運籌絕殺三分。

這一刻，時間似乎靜止。

所有的注意力都随籃球流轉而轉動。

或許是因為李星瑤的存在，沈君行找到了投籃的方向。

最後一球不負所望，終于入藍。

而就在籃球即将掉落那一瞬間，沈君行飛奔上前一把将人給抱走，避免在底下的李星瑤被籃球砸到。

李星瑤受寵若驚，再次撞入寬敞胸懷。

方才張開的雙手順勢勾上沈君行肩膀，緊緊鎖住。

沈君行激動不已：“中了。”

賭上所有的最後一球總算是中了。

李星瑤默默附和點頭，埋頭入懷那一瞬間熱淚盈眶，淚水砸落不經意間将沈君行的衣衫打濕。

同樣激動着，但卻也陷入無限心憂。

雖不知沈君行以後還會有多少球賽，但這一刻、這一場球賽、這最後一個命中的三分球只獨屬于他們。

心中貪婪之念無數，但這一次至少已經滿足。

沉溺于懷抱之中，難以舍離。

最後再抱一分鐘，李星瑤強迫自己離開，從迷戀中再次抽離、重回理智。

“謝謝你為我打這場球。”

她不敢再有其他奢求，微微一笑以示感謝随後快速轉身離去。

背影決絕且堅定，沒有片刻停留。

“阿瑤。”沈君行想挽留，卻抓不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走遠，直到身影最後消失在校園小道的拐角。

沈君行不解，站在原地心急且焦躁。

他總感覺李星瑤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麽，不然也不至于這樣反常。

但其實并不，李星瑤什麽都不知道。

躲進角落那一瞬間，目愣失神、陷入自卑自疑。

她向來情緒敏感，但凡感覺到對方有一絲抽離或情緒不對勁，下意識就會質疑自己是否不再被愛。

剛才的主動只是試探，但卻也從側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那躲閃的眼神、他的頹喪、所有反常的表現無一不在表意躲避。

可是.....明明是他先主動的，怎麽就忽然間變了呢。

起初她還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

直到看見陳倪實辦公桌上那張學生信息登記表……

上面所記錄的學生有十來個，都是年級裏成績在前排的學生。

沈君行的名字是那樣醒目，李星瑤一眼就能捕抓到。

但相比于這個，信息最後一欄所寫的“已錄取”三個大字更加刺痛人的雙眼。

李星瑤不解：“這是？”

陳倪實這會還在批改試卷，等他有所意識想要将表格收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糟糕，他剛才忙着手中的工作，一時間忽略了這張信息登記表。

李星瑤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過來，但從陳倪實驚慌神色想要做掩飾的動作中已經明白了個大概。

只問一句：“真的嗎？”

陳倪實老實巴巴點頭：“保真。”

李星瑤明了，僵硬轉身離開，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樣失神行走。

舊時所有幻想在這一刻破滅，之前總想着離得近一點，卻不料沈君行已經在暗中走遠，距離自己萬裏之遙。

課室裏，沈君行在等待着李星瑤回來。

他現在心裏很慌，坐立難安，頻繁探頭看向門外。

當李星瑤出現，立馬起身相迎。

“阿瑤？”

李星瑤下意識抗拒，後退兩步離沈君行遠遠的。

“這是怎麽了？”

沈君行因為被抗拒顯得有點無助，進退不是。

李星瑤懵懂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

尤其是知道沈君行即将要出國，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麽面對他。

教室裏人多、不方便，沈君行卑微懇求：“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可以嗎？”

他想清楚了，打算和李星瑤坦白。

要聊嗎？李星瑤猶豫了。

想聊。

但卻不想聽到令人難過的答案。

可這一次沈君行卻鐵了心，直接将人拉出門走向學校的小後花園。

再次來到後花園，已是別樣光景。

他還記得上一次李星瑤在這裏給自己送畫，可這一次來卻是帶着隔閡。

沈君行不再隐瞞，直言開口：“阿瑤，”

可還沒等他說什麽，李星瑤卻把話給搶了：“你要出國了？”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冷卻，陷入怪異。

沈君行被打亂所有思緒，只剩不安躁跳的心慌：“你.....怎麽知道的.....”

這一刻他好沒底氣，好怕，他看到了李星瑤眼中的悲憤。

“所以是真的。”

李星瑤心中疑慮全部被證實。

沈君行不敢狡辯，愧疚滿滿。

“對不起。”

他并非有意隐瞞，直到鼓起勇氣坦白才發現早已露餡。

李星瑤是難過的，心像被捏碎了一般難以呼吸。

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形容此刻的絕望，自卑底色再現難堪加倍。

“是啊，我早就應該知道的。”

他那麽優秀，怎麽會甘心困在這一方天地，人生旅途注定多姿多彩。

也是直到這一刻李星瑤才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飛機和高鐵，更是人生。

哪怕她拼了命的學習也不過是慢進毫米，難以觸達處在萬裏高空雲端之上的沈君行。

李星瑤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哪怕再不堪、也要保持最後一絲倔強底氣。

“既然注定要走，為什麽要來招惹我？”

沈君行語塞，哽咽聲噎：“對不起。”

主動靠近确實是源于他的自私，貪婪地想要抓住這最後一段的相處時光。

但讓李星瑤難過的原因遠遠不止于此。

不是埋怨，不是哭訴。

而是心有不甘：“我留不住你。”

無能為力将人生距離拉近，更無法接受他以這樣的方式離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