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好巧

好巧

王波很快就飛回北都, 杜箬在微信上祝他一路順風，兩人的關系也從網友上升為熟人。

剛準備将手機揣回兜裏，用自己真名當微信號的喬樹, 發來了消息。

“昨天好巧。”

杜箬有點無語, 這麽生硬的嗎？真覺得巧，昨天就說了, 用得着今天特意拿這個當開頭。

“是啊，真巧。”吐槽歸吐槽, 她也不會是個人，就怼上兩句。只要判斷出這個人對她無害，她還是挺好說話的。

喬樹看着對話框，得，她又把話題抛回來了, 完美閉環。

幹嘛不問問旁邊那個女人是誰, 自己就可以順勢說接下來的話。

他敢說一萬個女人, 一萬零一個，都會問，昨天你的女伴是誰？區別只在于, 技巧和方式。

沒想到，杜箬完全不敢套路出牌。

嘆了口氣, 喬樹只好問道：“昨天那位是你朋友嗎？”

“是的。”

行吧, 他是知道了，引導對方說話這條路，行不通。

“有點生意上的事，想跟你聊一聊, 有時間嗎？”

杜箬抿嘴笑了起來，早這麽說話多好, “有時間。”

“有家涮羊肉味道不錯，明天晚上去試試。”

“可以，你把時間和地點發我。”

中國人談事，多半喜歡在餐桌上，尤其是談意向的時候，餐桌的氣氛比較放松。萬一再喝點酒，更容易說出心裏話。

一些過于犀利的條件，裝作喝了酒說出來，可以試探對方的底線。實在是把對方惹怒了，一句醉話也能圓回來，大家都有臺階可下。

喬樹把手機放進兜裏，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就聞到一股香味。他還在樓梯上，就已經開始笑着嚷嚷道：“媽，好香啊。”

“我炖了幾個小時，怎麽可能不香。天氣這麽冷，你多喝一點。”

喬樹在家時，母親只要不犯病，就會親手準備飯菜。他也很享受這樣的時光，總感覺好像回到了父親失蹤之前，那段最美好的時光。

吃完飯，阿姨起身收拾，母親叫喬樹陪她看電視。電視機裏越是吵鬧，電視機外的中老年婦女越是專注。

“我明天，想去看看你爸爸。”

喬樹猛的擡頭，發現母親臉色如常，眼神也很正常，并不是犯病時的模樣。

“我沒發病，這都幾年了，如果你爸還活着，他一定會回來，哪怕回不來，也一定會給我們遞信。我一直不願意承認，但是……”母親擡手拍在兒子的手背上。

想起下午和家裏的阿姨聊天，阿姨的兒子談戀愛了，她很開心，但又怕女方知道她是幹家政的，會瞧不起她。

她安慰了阿姨好久，很明顯，阿姨并沒有被安慰到。只是嘆氣，告訴她現在的年輕人結婚，有很多講究，她很怕因為自己讓兒子沒面子，最後沒有娶到他喜歡的女孩兒。

想當然的，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喬樹眼看大學就要畢業，會談戀愛，會結婚，他會有自己新的生活。

她也不想，到那個時候，女方覺得他們家情況複雜，讓兒子錯失自己喜歡的女孩兒。

一直不肯承認丈夫去世，哪怕兒子建了衣冠冢，她也沒去過一次。現在，她願意放下心中的執念，承認丈夫真的回不來了。

她還要好起來，變得健康正常，讓未來的親家，願意把自己的女兒交給她的兒子。

“媽……”喬樹很激動，不是激動于母親終于承認了父親的死亡。

而是醫生評判病情的時候，說過如果她不再逃避，願意面對現實，就是病情大有改善的征兆。

母子倆各有各有的開懷，一個決定往前看，不再糾結于過去。一個發現母親的病大有好轉，滿心歡喜。

一大早，喬樹沒用司機，而是自己開車，帶上母親去往墓園。

路上不時停車買東西，放到後座上。

“這是什麽？”張淑琴把花放到後座的時候，從座位上撿起一顆紐扣。

翻過來一看，裏頭還印着品牌LOGO，嗯，是個專做女裝的品牌。

張淑琴笑着将紐扣拍到兒子手裏，“記得還給人家。”

喬樹捏着紐扣想了想，應該是昨天美娜坐他的車時落下的。他随手一塞，“知道了。”

清晨的墓園十分安靜，喬樹将花擺到墓碑前，看着上頭父親的照片，輕輕道：“爸，我和媽媽來看你了。”

有時候，他也會想，父親會不會還活着。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失去記憶，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不記得他們了。

但理智告訴他，不可能。他了解父親失蹤案的所有細節，一輛車一個人，消失在沒有監控的路段，而路邊就有一條奔騰不息的河流。

雖然打撈了很久，但當地水流湍息，水下情況更是複雜，有可能沉入河底的淤泥，也有可能順着水勢漂走，而這條河最終的流向是大海。

母親一直堅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實大家都明白，除非發生奇跡。人類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如同塵埃。

張淑琴還是第一回見到丈夫的墓碑，眼淚滾滾而下，抱住墓碑眼淚打濕了他的照片，就好像喬致遠也在流淚一般。

喬樹沒勸，只是含着淚，抱住母親。無人的墓園裏，哭聲戚戚，哀哀之聲傳出很遠很遠。

終于等張淑琴收了淚，祭拜完喬致遠，兩人開始往停車場走去。

一路上，張淑琴紅着眼眶，嗓音嘶啞，但很快，她就發出感慨，“這個人才多大呀，父母不得傷心死。”

“這對夫妻，唉，一定是意外，他們的孩子怎麽辦？”

走在墓園裏，看着墓碑，很容易讓人生出，不管我過的怎麽樣，至少我還活着的心情。

“等一下，那是誰？”張淑琴很是奇怪的擡頭看向墓碑。

這一片是墓園最貴的區域，但再貴也不過是冷冰冰的墓碑。張淑琴走近了兩步，“燕朗竟然死了嗎？什麽時候的事，我記得他還很年輕。”

喬樹很是驚訝，“您認識燕朗？”

“我知道這個人，但沒見過，你父親認識他。你父親剛來涼城發展的時候，就跟我說過，當時他好興奮，說找到了一個好項目，跟他合作的人是燕朗。”

“您真的沒記錯嗎？”喬樹雖然對燕朗這個人不了解，但他死後，輔天蓋地的新聞，不可能看不到。

有好事者總結過，燕朗這輩子除了談戀愛，幾乎沒幹過一件正事。

況且，喬樹在心裏默默想，燕朗有那麽大的公司可以繼承，他有什麽理由在外頭做項目。燕家有那麽多的親戚可以用，他又何必找外人合夥。

這件事，無論怎麽看，都透着古怪。

張淑琴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只是看着燕朗去世的時間，“難怪我不知道這件事，當時我是不是又在犯病。”

“父親他，真的認識燕朗嗎？我是說，面對面的見面。”

張淑琴蹙眉苦思，但她真的沒有印象了。丈夫很少跟她說生意上的事，有時候聊天說上幾句而已。

“不過，我記得，好像有個律師，他每回接電話的時候，都會說王律師你好。”這是張淑琴唯一記得的，關于丈夫和燕朗合夥做生意的事情裏，還有個王律師。

“王琅。”喬樹一字一頓說出這個名字。

“我不知道。”張淑琴搖頭。

“不管是什麽生意，人都不在了。”張淑琴示意兒子往前走。

喬樹點點頭，只是一路上，愈發沉默了。

晚上的火鍋，杜箬發現喬樹有點心不在焉，幹脆自己點菜。這種老式銅鍋在北都比較盛行，但在外地非常少見。

“抱歉，我剛才走神了。”喬樹回過神才發現，趕緊道歉。

杜箬毫不在乎，“沒關系，我點好菜了。”

喬樹又加了兩盤羊肉，“銅鍋的湯比較清淡，所以對羊肉的品質要求很高，摻假的根本沒法吃。”

他喜歡來這家店，就是因為肉的品質很好。

杜箬點點頭，“原來如此。”

“那你不喜歡吃辣嗎？”杜箬好奇道。

“喜歡，事實上我喜歡美食，不管是辣的還是清淡的，各有各的風味。”

聊美食果然是中國人拉近距離的最佳話題，氣氛明顯好了起來，有了一點熱絡的意思。

随着羊肉下鍋，蘸着小料往嘴裏一送，心情大好的同時，看桌上的人，都順眼了幾分。

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不突兀，喬樹順口舊話重提，“昨天你看到的那個女生，叫美娜，是很有名的網紅。”

杜箬聞言點頭，“确實很漂亮。”

“我最近有些想法，跟她談了一下合作的事，她也很感興趣。”

“哦，你想和我談的，是同一件事嗎？”杜箬終于有了興趣。

喬樹是怎麽看出來的呢，他發現杜箬的眼睛都亮了。真的很奇怪，這個女人對搞錢的執念明明很深，卻又不願意回燕家。

她對項目的興趣，更是遠遠高于對美女的興趣。

“一樣，又不一樣。”喬樹組織了一下語言，先說了和美娜的合作。

“我想把國內的網紅，推到國外的平臺，你知道推特吧。”

杜箬認真的打量喬樹一眼，這麽早就開始這麽幹了，這家夥的腦袋确實有點靈光呀。

“真是個好主意。”她是真心這麽認為。

喬樹笑了，他确實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我會協助美娜在推特做網紅，順便可以讓她幫我的産品做廣告。”

杜箬終于知道，為什麽是美娜了。

美娜偏成熟美豔的長相，确實比幼态的審美，更适合國外市場。

而且喬樹工廠裏的商品，因為主攻歐美市場，首飾的造型偏于誇張和耀眼，當模特的話，也是美娜更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