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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有臉皮這麽厚的人?

他以為他跟外甥女, 外甥一樣,也是個孩子嗎?

“多你一個,很多。”祁烨十分鄙夷。

孟彥端一聽就急了:“別說你家還有別的院落, 光是阿泠住的這院就有好些廂房, 怎麽就多我一個?我不奢求, 只要有張床睡就行。”

他看到孟彥端的下場後, 只是不恨他了,但不代表想天天看見這姐夫, 祁烨扣住他肩膀就往外拖:“不可能, 你死了這條心吧!”

憑孟彥端的力氣也只能對付下自己的兒子,他落在祁烨手裏就跟砧上魚肉似的,任由宰割, 毫無反抗之力。

孟彥端感覺自己的肩膀要脫臼了, 扭過頭叫道:“阿泠, 阿序, 你們幫我說句話啊!”

兩個孩子當然不會開口。

祁府是祁烨的家, 祁烨才是主人, 他們怎麽可能做主?

孟序道:“您就安心回家去吧, 我跟姐姐在這裏過得很好, 您不用擔心。”

可他過得不好啊!

他真的是度日如年,孟彥端叫道:“我是你們爹,你們真不管我了?阿泠, 你快勸勸你舅父, 他會聽你的,你讓我也住在這裏吧, 我不想一個人孤苦伶仃!”

孟清泠知道舅父是因為母親的關系而讨厭父親,所以開不了這個口:“您要求就求舅父, 我跟弟弟都做不了主。”只有舅父答應,父親才能留下。

在孟彥端看來,這話太過無情了。

什麽叫做不了主?她這樣聰明的人,哪裏做不了主?只要她肯說一句,祁烨會不留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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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不想說,她就是不要他這個爹了。

好好好,不孝女,不孝子,他們不要他這個爹,他也不要他們這兩個孩子了!

孟彥端氣得渾身顫抖,跟祁烨道:“你放手,我自己走!”

以後他就一個人過。

他不信自己活不下去!

孟彥端抹平被扯皺的衣袍,快步而去。

看着父親的背影,孟序道:“過陣子他又會來的。”

孟清泠同意。

父親雖然是父親,可他從來都沒有長大過。

隔了幾日,就到八月。

八月六日,孟清月出嫁。

才跟長輩鬧成這樣,不知還能不能進孟家的門。

祁烨看出孟清泠的想法,說道:“要不我帶你進去?”

他所謂的“帶”,肯定是翻牆。

成親之日,來來回回忙碌的下人衆多,只怕要被發現的,孟清泠不想被逮住,那真的有點丢臉,她要進孟家大門,也要光明正大的進。

所以孟清泠就站在大門外,讓小厮進去傳話,說她來給大堂姐添妝。

老爺子恨透這孫女了,不肯讓她進,叫老太太出面趕她走,老太太現在不管事,理都不理,找了串佛珠,一天到晚撚佛珠,老三孟彥端發現自己還不如大侄女在女兒心中的地位,差點氣暈過去,老爺子就使喚自己的長子。

長女成親,孟彥遠得以休假,前日剛回孟家,妻子告訴了他一連串的事,包括侄女去宮裏當陪讀,包括祁烨拿信威脅,還有侄女幫長女與會寧侯府結親,潑大皇子茶水以及侄女侄子搬走的事。

過于離奇,孟彥遠許久才理清。

現在父親要他趕走侄女……

孟彥遠覺得這個決定很不理智,故而猶豫不決。

楊氏此時走入屋內:“相公,阿月跟我鬧,說若是不讓清泠進來,她就不嫁了,這節骨眼上,你就順着她吧,決不能讓這親事黃了!”

那當然不能。

孟彥遠下定了決心,親自與楊氏去迎孟清泠,并且吩咐管事連同一幹家丁随從保密,不許傳到老爺子耳中。

管事目瞪口呆。

孟彥遠沉聲道:“還要本官再說一遍不成?”

管事看看孟清泠,看看孟彥遠夫婦,到底是低頭應了聲。

說難聽點,老爺子日薄西山,也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将來沒了之後,大爺孟彥遠便是當家人,瞧老太太也是心灰意冷,那以後自是大夫人管家,但凡動一點腦子,都知該如何做。

管事叮囑:“那您跟夫人領着三姑娘從側門走。”

要是被太多人看到,指不定會傳到老爺子耳中。

孟彥遠答應。

孟清月已經穿上了嫁衣,好似盛開的牡丹般明豔逼人。

見到堂妹,她迫不及待迎上來:“泠泠,你果然來了,我就說你不會食言。”

孟清泠笑一笑,看一眼孟彥遠跟楊氏:“還得多謝大伯與大伯母。”

兩個女兒都說這樁親事是這侄女促成的,楊氏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不用客氣,阿月早前多有麻煩,是你不嫌棄,不過你別待太久。”

“嗯。”孟清泠将禮物送上。

是個六寸長寬的描金黑漆方匣,孟清月打開一看,只覺眼前寶光閃耀,竟是有兩對簪子,一對是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t,一對是白玉荷蓮鴛鴦紋發簪,做工都極精巧。

楊氏想起以前所作所為,頓時十分慚愧:“阿泠,你破費了,阿月,還不謝過阿泠?你以後去了戚家,記得請阿泠做客,好好報答人家。”

“當然,我早就跟泠泠說好了!”

孟清泠此時朝孟清月眨眨眼,孟清月往簪子下一看,發現裏面好像還有樣東西,難怪匣子那麽大。

她“噗嗤”一笑。

“笑什麽?”楊氏奇怪。

“沒什麽,您跟爹爹忙去吧。”

楊氏就沒多言,拉着孟彥遠離開。

孟清雪感覺那二人有鬼,湊上來看。

孟清泠道:“是食譜,我專門讓舅父尋來的,你以後也許會有機會用到。”

不管能不能用到,她都十分高興,孟清月忍不住想抱堂妹。

孟清泠退後一步:“小心你的妝容,今兒是大喜之日,別弄亂了。”

“哦……”

“我先回去了,過幾日再見,”她看一眼孟清雪,打趣道,“等二姐出嫁,我也會來添妝的。”

孟清雪想說“不必”,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們都是從潞州來的姑娘,以後雖是各自嫁人,可誰也不知将來會發生什麽,正如大姐所說,她們始終是姐妹,也許到最後,能依靠的也只有她們姐妹。

孟清雪淡淡道:“我會回禮的。”

孟清泠一笑,轉身出去。

她剛剛走,迎親的戚綸便到了家門口。

聽到爆竹聲,孟清月的心一陣亂跳,将匣子收起,命甜杏一并帶去戚家。

孟清雪看出她的慌張,提醒道:“你這身份嫁去戚家,不知多少人等着看笑話,你給我清醒點,別第一天就出醜,到時在戚家擡不起頭。”

孟清月心頭一凜,忙道:“我曉得,我只是……”

“只是什麽?該學的都學了,照着做就是。”

孟清月想到那幾個嬷嬷教的東西,臉一陣紅,但因為妹妹的話也振作了起來。

拜別長輩後,她由兩個弟弟陪着去坐花轎。

孟觀道:“二哥的屁股大概是還沒有好,不然應該會跟三姐一起來的。”

孟清月:“……”

孟瞻道:“大姐成親呢,你提什麽屁股,大姐,你嫁去戚家後不要怕,若是姐夫欺負你,我會替你出氣。”

“哥哥怎麽出氣?你打得過姐夫嗎?”聽說姐夫是個練家子。

“打不過,可以想別的法子啊,又不是要動手。”

孟觀嘿嘿一笑:“在他飯裏下瀉藥。”

“……”孟清月既感動又好笑,“行了行了,別胡說八道,他不會欺負我的。”

“那最好了,姐姐嫁過去之後記得請我吃飯,侯府的飯肯定好吃。”孟觀舔舔嘴唇。

她出嫁,沒有一個人哭的,她自己倒是想哭,但被母親一陣叮囑加訓斥,眼淚又縮了回去。

孟清月忽然有些迷茫,不是說出嫁都會哭得很厲害嗎?

“姑娘,快上花轎吧。”全福夫人在旁催促。

帶着紅蓋頭,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戚綸在何處,孟清月略微轉了下頭,随即便鑽入轎子。

戚綸看在眼裏,唇角一翹。

自從孟清月來過戚家之後,他們再沒有見過面,但他在夢裏見過她好幾回……

許是有過上回的接觸,差點親到她,夢裏的畫面格外香豔。

他喉結滾動了下,調轉馬頭,領着迎親隊回侯府。

身後,喜錢灑落好似下了一場漂泊大雨。

圍觀的百姓一邊恭賀一邊哄搶,比爆竹聲還喧鬧。

戚夫人站在堂內,面上平靜,心裏其實有些忐忑。

定親後,相熟的夫人們都很疑惑,不知她為何看上這孟大姑娘,她說次子喜歡,“老來從子”,夫人們也只能說她太疼愛孩子,她實則“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今只希望這兒媳不要太丢戚家的臉。

戚綸成親,戚大少夫人唐嘉玉帶着三歲的兒子從化州回來恭賀,低聲與戚夫人道:“母親,二弟眼光一向不差,您莫擔心,我聽說孟家的三姑娘都去過宮裏,想必家教是可以的。”

那孟三姑娘是不一般,後來還跟裴亦秋傳出流言呢,但這大姑娘……

也不怪長媳有此論斷,實在是她沒見過孟清月。

次子的評價“吃食管夠就行”,那不就是個貪吃的姑娘嗎?

戚夫人捏捏眉心:“塵埃落定,說什麽都晚了,就這樣吧。”

人有時候得認命。

孟清月從花轎下來,全福夫人将“同心結”紅綢一端遞給戚綸,一端遞給孟清月。

衆位賓客都圍上來,帶着好奇審視這位戚二少夫人。

孟清月想着妹妹的話,一舉一動都極其穩重。

一直到堂內行禮,送入洞房,她都沒有出一點錯。

戚夫人很是驚訝,這姑娘穿着嫁衣,倒挺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不由微微露出笑來。

戚媛握緊的拳頭也松開了,她可不想以後出門,被其他閨秀嘲笑,說她有個不成體統的二嫂,不過孟家真跟她犯沖,之前孟清雪想高攀裴家不說,孟清泠竟然能讓裴亦秋主動問話。

豈有此理!

那姑娘何德何能?連袁長瑜都沒有的待遇,她倒是輕易得到了。

等明日她定要好好審問孟清月,看看那孟清泠跟裴亦秋到底是何關系!

來到洞房後,孟清月坐在床邊,雙腿無力。

剛才提起的心此時才落下,可全福夫人不給她片刻喘息的機會,又叫戚綸來挑紅蓋頭,她來不及反應,那蓋頭就掉落在腳邊。

她嘴唇微張,一幅驚慌的摸樣。

剛才的端莊是裝的,現在才是真面目,戚綸輕聲一笑。

不敢跟男人對視,孟清月低下頭,滿臉通紅。

二人喝了合卺酒,戚綸将丫鬟們打發去外面後,坐在孟清月身邊。

她一吓,往旁邊躲。

他環住她的肩,将她拉近:“之前不給我親近,如今已是我的妻,你還有什麽理由?”

孟清月沒法反駁,卻又害羞,索性閉起眼睛。

看不見就行了。

一副随便他怎麽辦的樣子。

戚綸哈哈笑起來,捏捏她的臉:“算了,我還要出去應酬,給你一點時間準備。”說罷起身出去。

孟清月聞言心頭一松。

甜杏跟青橘,金桃進來伺候。

青橘,金桃都是楊氏專門挑了給她當陪房的,一左一右攙扶起她,寬衣清洗不提。

這一日,身體與心都很疲累,孟清月原想等戚綸,結果擁着被不知不覺睡着。

戚綸不意外。

能吃的人一般也能睡。

他俯下身,撩開她臉上些微的散發,低頭親那飽滿紅潤的唇。

一早就想親了,自是毫不留情,攫取甘甜。

孟清月睡夢中差點窒息,睜開眼才知發生了什麽,但她沒有反抗,畢竟是夫妻了,就學着嬷嬷教的,盡量放松,任由他肆意享用。

從唇到脖頸,再到香肩,一路往下……

窗外秋風呼嘯,将樹梢黃葉搖了一地。

原打算早起去給戚夫人敬茶的孟清月,因為太累了,被丫鬟喊了好一會才睜開眼。

只見屋內滿是陽光,她驚叫一聲:“什麽時辰了?”

拉開被子就要下床。

結果腳還沒碰到繡花鞋,又縮回來。

才發現,身上什麽都沒穿!

她趕緊裹緊了。

戚綸比她早起,此時就站在不遠處,看得一陣大笑。

孟清月的臉陡然紅了:“你,你什麽時候在的?”

“你管我何時在的?既然醒了,就穿戴好随我去正房。”

孟清月扭捏起來。

洞房之夜是為盡責,她不曾求過半句,可現在大白天的在他面前穿衣服,實在有點害羞,便低聲道:“戚二公子,能不能請您在外面等,不要看着我?”

她是天生的招人疼,不求的時候會掉淚,讓他昨夜都不敢盡興,怕她哭濕枕頭,現在一張口嬌嬌怯怯的,更讓人硬不下心腸。

戚綸笑了笑:“現在還叫公子嗎?”

她臉一熱,聲音更低的像蚊蠅了:“相公。”

戚綸很滿意,走了出去。

“到底什麽時辰了?戚夫人是不是已經在等着我們?”見他走了,孟清月急急忙忙穿衣,在家中時,母親叮囑了數百遍,讓她孝敬婆母,順從丈夫,她可不能第一天在敬茶上面出錯。

“少夫人別着急,二少爺已經去過夫人那裏,說您昨晚操勞,讓您多睡會。”

“……”

孟清月的耳朵都紅透了。

她又不是去幹什麽重活,怎能用“操勞”兩個字?不知戚夫人會怎麽想!

可她也不怪戚綸,戚綸把她從常三公子手裏救了出來,還願意娶她,真算是她的大恩人了,他就算做得不妥當,也是為她着想。

要說怪,還得怪她自己,她太貪睡,任何一個出嫁的姑娘都要經歷洞房,有誰會像她這樣的?孟清月十分懊惱,動作更快。

正房內,戚夫人正跟長媳閑話,沒說幾句,t戚綸與孟清月到了。

唐嘉玉眼前一亮,笑道:“一對璧人啊!”

孟清月上前行禮,急聲道歉:“見過母親,大嫂,妹妹……”叫戚媛“妹妹”好不習慣,“今日是我耽擱了,讓你們久等,請母親責罰。”

還算是個懂事的孩子,戚夫人道:“無妨,我們沒等多久,”看了一眼她眼皮下烏青,語氣更軟和了些,“先敬茶,再吃飯,吃完趕緊去補個覺吧。”

“是,多謝母親。”

二人跪下給戚夫人敬茶。

戚媛看她這一番表現,倒是挑不出大毛病,等母親跟大嫂先行離席後,她拉住孟清月:“二哥,我有件事想單獨問問二嫂,可以吧?”

“不能當着我的面問?”

“不能。”

戚綸就看向孟清月:“她同意,我就不反對。”

以前總羞辱她的小姑娘如今是她妹妹了,孟清月當然不想得罪她:“好。”

戚媛就帶她去庭院。

“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是想問孟三姑娘的事。”

“泠泠的事?”

“嗯,”戚媛摘下一朵才盛開的粉勾菊,“我聽說了她跟裴公子的事,你是她大堂姐,想必也知道吧?”

那個流言,她也知道的,當時母親很不悅,說“是不是別人胡說八道”。

孟清月點點頭。

戚媛轉過身對着她:“那她真跟裴公子認識嗎?”

“當然認識啊,裴公子不是嘉福公主的講官嗎,泠泠那陣子是陪讀。”

“我的意思是,他們之前私下可有來往?”

孟清月搖搖頭:“沒有。”

“确實沒有?該不會孟三姑娘沒有告訴你吧?”

“不是告不告訴的事,泠泠平常都不出門,怎麽可能會跟裴公子有來往?而且她回來後也沒提到過裴公子。”

如果二人真有什麽,孟清泠會忍住不向家人炫耀?戚媛笑了:“看來那日不過是恰巧遇到,随口問了一句,本來也是,裴公子怎麽可能看得上她?”

這話就不對了,孟清月脫口道:“為什麽不可能?泠泠是世上最好,最聰明的人,裴公子憑什麽看不上她?指不定還配不上泠泠呢!”

戚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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