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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昨晚去了雲陽樓賞月, 喝了不少酒,孟清月睡到日上三竿還未醒。
戚綸在她身上揉來捏去,愛不釋手。
她終于睜開眼睛。
窗外明亮的陽光撲面而來, 刺得她忙伸手去擋, 一邊問道:“幾時了?”
“正好吃午飯。”
孟清月吓得從床上蹦起。
戚綸哈哈大笑, 打趣她:“可真敏捷, 要不跟我學武吧?”
嫁入戚家沒幾日,但因為戚綸不拘小節, 孟清月倒是與他熟得很快, 噘起嘴道:“都是你灌我酒,等會我又要向母親請罪。”
一天到晚“請罪請罪”的,戚綸捏捏她的臉:“母親知道是我讓你喝酒的, 不會怪責……也不知你怕什麽, 她會吃人不成?”
“不是, 母親很好!”孟清月說得是真心話, “我這樣的兒媳, 她能接受便是十分寬容了, 我是怕自己……”
戚綸捂住她的嘴:“家裏沒誰嫌棄你, 你別以為還在孟家!”
他兇巴巴的, 但她聽得出是在鼓勵她,就笑了一笑,點點頭。
二人收拾一番去正房。
戚夫人果然沒怪孟清月:“昨兒喝那麽多酒, 多睡一會沒事。”
有些人, 只要相處一日就能看出她的心性,比如眼前這個兒媳, 所以戚夫人已經對她沒有絲毫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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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母親體諒,不過以後兒媳還是要注意的。”
“哪要你注意?”唐嘉玉打趣, “該注意的是二弟,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他盡欺負你!”
“沒有,沒有,”孟清月連連搖頭,“相公只是看起來在欺負我。”
戚綸噗嗤笑了。
這傻姑娘其實也不傻。
衆人言笑晏晏,唯獨戚媛臉色陰沉,心事重重。
孟清月關心她:“阿媛,你怎麽了?莫非也是睡得不夠?”
當然不是!
都是拜這二嫂的堂妹所賜,她要氣瘋了。
原來那次不是亂傳,裴亦秋竟然真的很看重孟清泠,他在京河當衆宣稱是她半師,要替她治病不說,還在畫舫上跟她對弈喝茶。
可憑什麽?孟清泠才入京多久,竟什麽都能得到?
又是當陪讀,又是……
戚媛恨死了,但不便對孟清月發作,畢竟她也發現這二嫂為人不壞。
“二嫂,你之前不是說要請二姑娘,三姑娘過來做客嗎?現在都八月了,再往後可要入冬。”
孟清月當然要請的,只是她才嫁沒幾日就遇到中秋,便延遲了一陣,她看向戚夫人:“母親,您可準許?我堂妹跟妹妹都是知書達理之人,比我懂事多了。”她其實還想請三個弟弟,但想到他們的性子,打消了主意,等以後再說,至于長輩們,因為孟清泠的關系,她現在也不想請。
戚夫人笑道:“當然可以。”
“多謝母親。”
戚綸朝妹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
孟清泠已精通剪紙,栀子花也親手種了,閑來無事,又打起養魚的主意。
魚要養得有意思,光撒撒魚食是完全不夠的,還得自己培育魚的種類。
就說這黃尾魚,它光是尾巴漂亮,但身上烏黑一片,很不出彩,假若讓它與前幾日新買來的花斑魚交尾,就有可能生出一種花斑黃尾的魚,但這需要耐心。
孟清泠趴在水池邊,仔細挑選水裏最漂亮的幾尾魚。
找着了,就用網兜撈在木桶裏。
魚兒尾巴一陣甩動,水花四濺。
楓荷過來禀告:“姑娘,大姑娘請您明日去會寧侯府做客,”說着一笑,“奴婢還說怎麽一直沒來請呢,這就來了!”
孟清泠也笑:“這麽快就請我,看來是與夫家人相處得不錯,”她提起木桶,将挑好的魚兒分別倒入幾只陶盆裏,“你去問管事拿庫房的鑰匙,我等會要去一趟。”
楓荷應一聲,快步去外院。
祁家的生意舅父不過問,都是外祖父留下的幾位世仆在管,前世,舅父戰死沙場後,那些世仆找到她說,祁家所有的一切都歸她所有。
那是舅父去慶州前的囑咐。
孟清泠拿着鑰匙将庫房門打開。
楓荷跟在後面一樣樣看過去,驚呼道:“老天爺,怪不得舅老爺出手如此闊綽,原來真有金山銀山啊!”
滿眼的璀璨,金錠銀錠好多箱。
但孟清泠不是找這些,她翻啊翻啊,從一個櫃子裏翻出了一幅畫。
明日也是第一次拜訪戚夫人,禮物不能太随意,她打算送元朝t沈衛畫的《奇峰雪霁圖》
“你收好,明日帶去戚家。”
“是。”
等從庫房出來時已是巳時。
舅父今日不在家,會友去了,孟清泠剛想吩咐廚房準備午飯,腦中念頭一閃,改了主意。
臨近中午,她跟弟弟道:“阿序,我們去外面吃吧?我請你吃雞絲面。”
除了那日去京河外,孟序一直在家中練武,點點頭:“好。”
姐弟倆坐車去南門街。
如她想象中一樣,李娥的店生意極好,放眼望去,都找不到空座。
姜小芸是個勤快的姑娘,雖然店裏請了夥計,她仍不閑着,幫着端菜擦桌,此時瞧見孟清泠,喜笑顏開,快步上來:“孟姑娘,您總算來了,我昨日還跟娘說,您怎麽都不來這裏吃面,還想送到您家裏去。娘說您是大忙人,叫我不要打攪,您想吃自己會來,果然如此!”
正好有一桌食客剛走,她拉一拉孟清泠衣袖:“您坐這兒,”又看向孟序,“這位是……”
“我弟弟,孟序。”
“哦,孟少爺,您也坐。”
姜小芸安置好姐弟倆,給他們拿一碟五香花生,又倒上茶:“等會面就送來,您等一等。”
“不用着急,我們也不太餓,”孟清泠叮囑,“不必先緊着我們。”
做生意當然食客更重要,她這個二掌櫃是可以讓一讓的。
孟序奇怪地看她一眼:“姐姐,你怎麽跟她那麽熟?”
“以前來吃過一次。”
吃過一次就這麽熟嗎?孟序狐疑:“我看你們像認識許久了。”
如果算上前世,倒是……
不,前世她只知道姜小芸的名字。
“有些人是一見……”她話說到一半,看見門口走入一個年輕男子。
那男子不高不矮,長了雙細長眼。
孟清泠的心突然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許信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她不是已經改變姜小芸的命運了嗎?前世姜小芸是因為要籌錢救治她母親才會落到許信手裏,這一世,是她借給姜小芸銀子,怎麽許信還會認識她?
“一見什麽?”孟序問,“一見如故?”
“嗯。”孟清泠收回目光,手指猛地捏緊。
會不會是她錯漏了什麽?
總不至于,姜小芸很早就是許信瞄準的目标了吧?
她不動聲色打量。
姜小芸出來送面,果然許信朝她瞄了兩眼,但并沒有很露骨。
可這兩眼,就不簡單。
面食做得好,也會吸引權貴子弟或者官員來品嘗,但許信孤身前來,沒帶随從,顯然是不想引起注意,而看姜小芸的時候也很收斂,感覺就是個隐藏得很好的獵人。
孟清泠感覺她必須有所行動。
等姜小芸給他們端來雞絲面的時候,她就笑道:“小芸,你家生意越來越好了,但人多事情就多,上次我聽說陳記飯館好多人打架,店都被砸了,你若遇到麻煩盡管跟我說……我大姐前不久嫁入了會寧侯府,我們都喜歡吃你家的面,也很喜歡你,可不希望你家店哪日也沒了!”
姜小芸一愣,不知她何出此言,但也配合地道:“好,小女子記住了,多謝。”
那聲音當然傳入了許信耳中。
孟清泠吃面的時候,朝他那裏瞥一眼,發現他已經離席而去。
但願是因為忌憚走了。
畢竟他之前肯定以為李娥母女倆無依無靠,可以随意對付,而她剛才的表現就是要讓他知道,若姜小芸出了事,除了李娥外,還會有別人擔心她。
那許信要下手就得掂量下值不值得冒險。
吃完面後,孟清泠讓弟弟在這裏等,她拉着姜小芸去裏間說話。
“剛才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發現有個男人在盯着你,你以後外出多注意,最好不要一個人出門,店裏夥計多,你要買什麽讓他們代勞就行。”
姜小芸看她神色嚴肅,倒不敢懷疑:“好,我聽您的。”
孟清泠一笑:“你倒不覺得我小題大做?”
“不覺得,您幫了我們這麽多,做任何事肯定都是為我們好!”
好乖的小姑娘。
孟清泠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發髻。
姜小芸的臉就有點紅。
明明跟她一樣大,怎麽這動作那麽像長輩憐愛晚輩呢!
孟序在外面等了好一會才看到姐姐出來。
“還說一見如故,你騙我。”他不滿,明明就很熟悉。
“我哪裏騙你,就是一見如故所以剛才我才去跟她多親近親近啊。”
“……”
原來姐姐說起謊也是信手拈來。
姐弟倆坐車回去。
到得祁家門口,卻見有一輛馬車正停在那裏。
小厮上前輕聲禀告:“姑娘,大殿下在車內等您。”
孟清泠愣了下問:“他何時來的?”
“才來不久。”
這麽巧,正好在她回家的時候過來。
難不成他派人盯梢她?
不,如果盯梢的話,那應該趁她尚在李記雞絲面店的時候,謝琢就會出現了,這樣不止能看到她,還能馬上拆穿她重生的身份。
孟清泠思忖之後,覺得應該就是個巧合。
她跟孟序道:“你先進去。”
孟序從不懷疑姐姐處理問題的能力,點一點頭。
孟清泠就從車上下來,走到謝琢的馬車旁。
謝琢是因為許信才知道孟清泠今日去了南門街的,他借用魏國公府的護衛一直在盯着許信,想抓到他犯事的證據,借此給廣恩伯府一個重擊,進而影響到謝繹。
誰知護衛禀告,說許信忽然離開面店,懷疑是因為一位姑娘與姜姑娘的對話。
他很快猜到那應該是孟清泠。
只有她才能用幾句話就逼走許信。
突然間,他就很想看到她,一瞬也不能忍。
男人端坐在車內,月色錦袍上落着窗外撒入的幾許陽光,半明半暗中,更顯得一張臉颠倒衆生,令人不由自主屏氣凝神,不願驚擾。
孟清泠的目光定了片刻,垂下眼簾道:“小女子見過殿下。”
“進來坐。”他道。
“這恐怕不合适,左右不過幾句話,小女子就在外面站着吧,”孟清泠隔着窗問,“殿下過來是為說什麽?”
明明是夫妻,偏表現得如此疏遠。
謝琢心裏不好受,面上沒表露出來,微微一笑問:“我上回送的月餅跟膳食你吃了沒有?可喜歡?”
竟是專程問這件事嗎?
說實話,她都沒有好好品嘗,因為那天晚上在京河發生太多事了,從裴亦秋的畫舫回來後她就沒什麽胃口,只随便吃了一點。
“殿下一片心意,小女子很感激,可惜不是很合小女子胃口。”
那全是她前世喜歡的,怎會不合呢?
謝琢問:“一樣都不喜歡?”
見他滿臉失望,孟清泠倒不忍心說太狠。
可不狠,又怎麽讓他死心?
“都不喜歡。”
“……”
真心實意為她準備的吃食,竟沒有收到一點誇贊,謝琢的胸口頓時像被壓了一塊石頭,悶悶的。
虧得他過節都沒心思,還想着她會不會滿意這份禮物,結果她……
是了,她那晚與裴亦秋在一起。
謝琢更難受了,深吸一口氣道:“我聽聞裴侍講自稱是你半師?可是真的?”
“嗯。”
“你也承認了?”
權衡利弊,那時的情況她無需否認,孟清泠道:“是。”
謝琢的心涼了半截,很艱難地問:“你之前說過,你跟他不過是兩堂課的關系,為何你要認他為半師?他現在又不教你什麽……”
男人聲音有些古怪的低啞,孟清泠仔細瞧了眼,發現他額間微濕,臉色也比之前要蒼白,似褪去了血色,突然間就想到他的胃疾。
他時常會犯病的。
“你……”她想問是不是胃疾發作了,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她跟他又不熟,哪裏會知道這種事。
“裴侍講想指點我棋藝,我确實棋藝也不精,故而接受了。”她只能用這樣的理由,不然就得将那日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上一遍。
沒有必要。
謝琢聽到這回答,不亞于被戳了一刀。
棋藝是什麽必須要學的東西嗎?何況,孟清泠前世根本就不喜歡對弈!
她該不會真對裴亦秋有想法吧?
他的心亂成一團,理不清楚,可此時卻不能什麽都不做,不然別說兩年,半年的時間可能都拖不到,他急中生智:“裴亦秋與你并不熟,但只是比你棋藝好,想指點你,你就接受他當你半師,那我如果也能指點你,是不是我也可以當你半師?”
孟清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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