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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琢的這個想法很大膽, 但并不容t易實現,畢竟裴亦秋的畫功跟棋藝都比她高超,謝琢有什麽比她……

念頭閃過, 她倒真想到兩件。

一件是騎射, 一件是……

她目光落在男人唇上。

他臉上的血色褪去了, 唇卻依舊紅潤, 有着勾人親吻的光澤。

許多畫面因此湧入腦海,皆是她重生之後不願再去回憶的——既然想與他變回陌生人, 當然要斷得幹淨些, 怎能總想從前的事?

她挪開目光:“敢問殿下要指點小女子什麽?”

謝琢正要回答,卻猛地頓住。

他能想到騎射,難道孟清泠想不到嗎?

她如此直接地詢問, 只怕早就想好拒絕他的對策了!

是了, 她的舅父是武狀元, 要說騎射功夫, 他哪裏比得上祁烨?他一旦說出口, 孟清泠馬上就會拿祁烨當借口——畢竟跟她舅父學, 比跟他學要方便多了!

謝琢忙把嘴閉上。

不行, 不能說。

如果被孟清泠堵回去, 這件事就再也成不了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謝琢假裝鎮定:“今日我有事在身,恐怕來不及談, 不過這半師我當定了, 下回再來找你。”馬上吩咐車夫去兵部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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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急切離開的樣子讓孟清泠不得不懷疑謝琢是因為心虛。

不過他也确實長進了,竟然沒有莽撞地說“騎射”。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也罷, 就給他幾日時間又如何,她倒也想看看他還有什麽可以教她的!

卻說許信從南門街回來後, 神色陰郁。

數月前他在街上瞧見姜小芸。

小姑娘穿件粉色的裙衫,正伸着脖子看路邊竹筐裏放的枇杷。

那脖子又細又白又長,他當時就産生了一種強烈的沖動。

他一直都很喜歡脖頸好看的姑娘,但這樣的姑娘并不多見,有些脖頸很白,但卻不夠細,有些夠細了卻又不夠長……

他很快查到她叫姜小芸,她的母親叫李娥,家裏開雞絲面店。

母女倆不是京城人士,在此并無任何靠山,他覺得很容易就能得到姜小芸。

沒多久,老天給了他機會,李娥病了,聽聞姜小芸買藥都要賒賬,他便在藥店安排好人手準備引姜小芸找他借錢,誰想到姜小芸後來竟沒有再賒賬了,不知她從哪兒弄到了銀子,不止将李娥的病治好,還擴充了店面。

他十分生氣,只好重新籌謀。

不料今日在面店時,卻發現姜小芸居然與一位官宦千金走得很近。

方才他派人查過,這千金乃是孟家的三姑娘孟清泠——不止之前做過嘉福公主的陪讀,還是裴亦秋的半個徒弟,她的大堂姐是會寧侯府的戚二少夫人。

許信躺在榻上,一陣煩躁。

其實只是姑娘間閑談幾句,根本沒有值得顧忌的地方,可不知為何,他竟覺得這番話就是針對他的。

但這怎麽可能呢?

他跟這孟清泠互不相識,她豈會察覺他的意圖?

還是因為表弟的事,讓他也有些縮手縮腳了,不然表弟是未來的儲君,他有什麽好怕的?可表弟偏偏贏不了謝琢這個草包,使得父親還要他幫忙。

可惜他查不到一點端倪,那謝琢幾乎整日都在兵部,聽小吏說,就是“勤奮刻苦”四個字。

難道真要殺了他不成?

好似謝琢身邊是沒幾個護衛……

不過此事畢竟兇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行此一招。

卻說謝繹為穩固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最近也是一樣勤奮刻苦,勢要好好整頓都察院。

在他明察暗訪之後,他發現了掌管都察院的左都禦史盧公年不止私下聚斂錢財,還曾縱容其幺孫向別人索取賄賂,為此請求崇寧帝對盧公年進行清算。

崇寧帝看了他尋到的證據,笑道:“繹兒,你明察秋毫,為父甚為欣慰……這陣子辛苦了,多注意休息。”

被父親關心,謝繹忽然有種濃烈的委屈之感。

這些年,他一直都是父親最為看重的孩子,如今只是因為謝琢的立功,父親馬上就轉變了态度,這讓他不得不懷疑父親的那些看重是假的,不然豈會如此容易就消散?

但幸好,他這次也立功了,多少可以挽回一點吧?

謝繹走出了垂拱殿。

秋風蕭瑟,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

他在宮門外坐上車,直奔袁家。

他忽然很想看到袁長瑜,與她說說心裏的事。

一陣狂風後,雨聲大作,“噼裏啪啦”打在車頂,窗外的天也随之越來越暗。

車停到袁家門口,高榮去敲門。

小厮認識他,急忙去裏面傳話。

袁夫人一時就拿不定主意,因為老爺子也不在家,想一想,先讓小厮領着謝繹在花廳坐,而後冒雨去女兒閨房。

“阿瑜,二殿下來了,我還未與他說話,只讓小厮先伺候着……要不你還是去一趟吧?”

袁長瑜正在畫畫,聞言秀眉颦起,說道:“母親,您怎麽讓他進來了?眼下這種情況,我們家應該與他撇清關系才是,您就不該心軟!”

袁夫人覺得女兒的做法過于偏激:“那畢竟是皇子,阿瑜,做人留一線啊,他冒雨前來,難道我還能不開門嗎?”

想想,母親說得也沒錯,可袁長瑜對謝繹太失望了,嘆口氣道:“也罷,您既已請他進來,我也不好如何,但女兒不會去見他,您告訴他,說這陣子入秋了,我前兩日着涼身子不适,請他見諒。”

“阿瑜,你就不怕他哪日當上儲君?”

袁長瑜輕輕将畫筆擱下。

“我覺得很難了,他以前從不找到家裏來,很沉得住氣,可現在……原本越是這個時候越應該穩住,但他,”她搖搖頭,“罷了,也是我看錯人。”

袁夫人心頭一震:“你就憑此确認?”

“是,”袁長瑜的臉上慢慢生出幾分冰冷,“我再不必在他身上花半分功夫。”

實在是殺伐決斷,但也有些無情。

不過袁夫人已被說服,輕嘆口氣:“只怕他會失落。”

謝繹是真心喜歡女兒的,他明明也有很多選擇,但兩年前就只看上女兒,從未有過動搖,可現在……

袁夫人神色複雜地來到花廳:“二殿下,阿瑜她一個時辰前歇下了,說是很困,我懷疑她昨日着涼,正要請大夫呢,誰想到突然雨下這麽大。”

這麽巧嗎?他一來,袁長瑜就不适?

可他們二人已經互表心意,她說過會陪他走到最後的,那自然不可能躲着他,謝繹道:“那是我來得不巧了,”他站起身,“等下回天氣晴好,我再來看她。”

袁夫人暗地叫苦不疊,嘴裏卻不好拒絕:“勞煩殿下冒雨前來,可別也着涼了。”

“嗯,多謝您提醒。”謝繹出了花廳。

高榮替他撐傘。

雨仍然很大,只是片刻就打濕了衣擺,寒氣順着腿腳上來,冰冷入骨。

走到雨中,袁夫人剛才的臉色,語氣都再次浮現在腦海,謝繹的手指在袖中慢慢握緊了。

等到父皇下旨清算盧公年的時候,他會再來袁家的!

*******

孟清泠應約去會寧侯府。

她到的時候,孟清雪已經跟唐嘉玉十分熟悉,二人正在談論詩詞。

收到孟清泠送的畫,戚夫人驚訝之餘也很歡喜:“這幅《雪霁圖》不好找呢。”

“是我舅父家管事無意間得到,買下的一幅畫,您喜歡最好了,”孟清泠微微一笑,“不瞞您說,我大姐與我感情極深,她今日請我上門做客,我也是太高興了。”

戚夫人已經聽出她是何意思:“那你們平常是要多見見。”

她果然沒看錯人,這孟三姑娘就是不簡單,居然還能猜到她喜歡沈衛的畫,怪不得裴亦秋會如此看重……

“孟三姑娘,你身子無礙嗎?我聽說你在養病?”

本來她在舅父家養病的事也是祖母為應付她搬離孟家對外找的借口,但中秋節那日倒是傳開了,孟清泠道:“就是偶爾會頭暈罷了,沒什麽。”

孟清月大急:“你什麽時候會頭暈了?”

孟清雪暗地扯一扯她衣袖:“祁家會請名醫替三妹醫治的,你別着急。”

親姐妹還是有點默契,孟清月馬上就知道堂妹應是無礙。

旁邊戚媛的目光一直沒離開孟清泠,簡直要刺穿她的胸口。

戚綸看一眼妹妹,忽然問道:“三姑娘,你跟裴侍講原來就在宮中認識,這回他稱是你半師,當真要親自教導你嗎?”

提到這個,孟清泠就頭疼:“是,要教我棋藝,應是發現我在這方面的天賦,但具體要如何教我不知,那t日過後還未見過裴大人。”

戚媛又稍許平靜了些。

女兒對裴亦秋一片癡心,戚夫人很是無奈,今兒這不簡單的孟三姑娘來家中,也許可以讓女兒好好清醒清醒,她笑着跟孟家兩位姑娘道:“我已經吩咐廚房了,你們不要急着回去,跟清月一起吃午飯。”

孟清泠跟孟清雪忙起身道謝。

孟清月領着她們去她住的院子看。

戚媛跟在後面,卻被戚綸攔住。

“我知道因為裴亦秋的關系,你對孟三姑娘十分惱恨,但她是阿月的堂妹,你切莫胡來……這是在家裏,你不可能瞞住母親。”

“你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戚媛咬牙,“誰讓她們孟家的姑娘這樣不要臉……”

“你說誰?”戚綸眯起眼。

感覺到一陣寒意,戚媛忙改口:“我是說那兩個!”

戚綸冷笑一聲:“我不管你怎麽想,但你不能給我鬧出事來,我建議你心平氣和跟孟三姑娘談一談,依我看,她不像是跟裴亦秋有什麽私情的,你剛才沒瞧見?我提起裴亦秋,她臉都不紅一下,也很平靜,不像你,跟個炸毛的貓一樣!”

“……”

戚媛氣得想揍他。

可這二哥是不會任由她打的。

戚媛跺腳道:“你等着,你別以為你就遇不到什麽事了,指不定以後……對,指不定二嫂根本不喜歡你,你得意什麽?她一個傻的,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戚綸:“……”

戚媛出完氣,一溜煙地跑了。

戚綸擡頭看向前方已經不見人影的孟清月,心想,該不會被妹妹說中了吧?

不不不,就算孟清月嫁他是為了躲避常家,可他什麽條件,孟清月敢不喜歡他?!

姐妹三人此時已走到院中。

花木不多,只有兩三叢淡紫色的菊花,一只鎏金水缸,空蕩蕩的,但東邊靠牆的地方放着石鎖,還有石擔,一看就是戚綸平常練武之處。

再往裏走,看一看幾間廂房就能瞧出戚家的富貴了:一溜的檀木家具,擺滿珍寶的極精巧的多寶格,雙面繡屏風,插着月季,美人蕉的青瓷梅瓶……

孟清雪道:“你應該也請一請祖母跟母親的。”

“可我也請了泠泠啊,祖母跟泠泠可不對付!”

她居然把堂妹擺在了祖母之上……

孟清雪都不知說什麽好。

孟清月招呼她們坐下,吩咐甜杏:“去廚房端三碗八寶羹來,”又告訴兩位妹妹,“可好吃了。”

盯着她又豐盈了一些的臉頰,孟清泠打趣:“看得出來。”

孟清雪扶額:“你還是要少吃點,真不怕吃太胖……對了,那蓮香到底老不老實?”

“她都沒出現過。”

“……”

孟清雪正要問去何處了,只見戚媛走到了門口。

“三姑娘,我有話與你說,你出來。”

孟清月見她對堂妹不客氣,就很不快:“阿媛,泠泠是我客人,你要與她說話,應該先問過我才是。”

戚媛:“……”

另外兩位姑娘都微微一笑。

看來姐姐還是有些長進的。

自家二哥太護着二嫂了,戚媛雖然惱火也不敢造次,只好道:“好,那我先問你,二嫂,我能否請三姑娘與我去院中說幾句話?”

孟清月問孟清泠:“泠泠你想去嗎?”

“難得戚姑娘想與我說悄悄話,我不去倒有些失禮。”

戚媛:“……”

孟清雪見二人朝外走去,眸光微微閃動了下。

其實她也很好奇堂妹到底是怎麽跟裴亦秋成為半師半徒的關系的。

不過不知道答案也沒事,她現在漸漸明白,得不到的乃是命中注定,不能強求,就像她跟孟清泠之間的差距,所以她要找的,是她可以夠得着的。

鎏金水缸裏養了十幾尾魚,顏色斑斓鮮麗,都挺漂亮,孟清泠微微附下身觀賞。

幾條魚而已,至于盯着看嗎?

戚媛不屑:“你家不會連這種錦魚都沒有吧?”

“有,但是品種不太一樣,我正精心養着呢。”

“……”

養魚哪裏需要自己動手養的?戚媛莫名頭疼,她沒力氣跟孟清泠繞圈子了,問道:“我找你來,其實想知道你跟裴公子到底是何關系。”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他就是想教我棋藝。”

“這麽簡單?你當我傻子嗎?你們四位陪讀姑娘,你又不比另外三位姑娘聰明,他憑什麽教你?”

孟清泠笑了,擡起眼看她:“戚姑娘,其實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說‘你喜歡裴公子’,叫我不要接近他。”

戚媛的臉頓時通紅,兩只手握成拳頭,喝道:“你說什麽?誰告訴你的?”

“你對我們姐妹有成見不就是因為裴公子嗎?但我告訴你,你這樣是不行的,你就算把他身邊所有的姑娘都趕走,又能如何?他知道你喜歡他嗎?全是白費功夫。”

戚媛瞠目結舌。

孟清泠又看向水缸的魚,淡淡道:“你要找的從來都應該是裴公子,而不是我,或者我二姐,你自己沒有勇氣去跟他表明心意,就找我們撒氣,你怎麽對得起你将門虎女這個身份?你父親浴血殺敵,不怕犧牲,你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戚媛的臉更紅了,腦中一片混亂。

明明她從來都沒有跟別人說過這樣的心事,孟清泠為何能猜到?

她就是懦弱,她就是不敢,她喜歡裴亦秋卻從來都沒有當面去表白過。

見戚媛像跟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孟清泠道:“我說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轉過身。

豈料衣袖忽然被戚媛揪住,小姑娘低聲道:“你,你等等走……你能不能幫幫我!”

炸毛的貓一下變成了順毛貓。

可孟清泠沒有答應。

“這是你自己的事,我怎麽幫你?”

“你不是跟他很熟嗎?”

“還真不熟,我剛才說了,中秋之後我沒見過他。”

“……”

聽得出,她沒說假話,戚媛松開手,垂頭喪氣。

前世這姑娘為了裴亦秋耽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到二十歲才出嫁,嫁得丈夫也不是自己喜歡的,聽大堂姐說夫妻感情不好,時常吵架,後來有沒有和離,她不清楚。

“其實他有什麽好的?你是将門虎女,長得也挺可愛,兄長得聖上賞識,找個比他出色的不難。”

戚媛驚到了。

孟清泠居然誇她!

她臉紅了起來:“沒有,我才沒有那麽好,我不精通琴棋書畫,我也不會下棋,我也就騎術還行……”說着又咬牙,“裴公子哪裏不好了?他樣樣都好,京城的公子沒有誰比得過!”

各人想法不同,沒必要再彼此說服,何況,愛慕也不一定非是看條件。

孟清泠揚眉:“我該說的都說了,你自己決定,我去吃八寶羹。”

戚媛:“……”

等她回來,八寶羹剛好端上。

糯糯的栗子,菱角,甜甜的紅棗,新鮮的菱角,藕圓,舀一勺放嘴裏,說不出的滿足,孟清泠很快就吃掉了半碗,那是久違的味道。

孟清月正告訴孟清雪:“蓮香來了一次後,相公就讓她別再出現了,她就再也沒有出現。”

看來堂姐夫為人不錯,孟清雪點點頭:“那就好,”說着瞄一眼青橘,金桃,“你們出去。”

兩個丫鬟應聲離開。

“雖是母親挑來的,但你也不能讓她們給你做主,知道嗎?”孟清雪教了一句,看向孟清泠,“你別光顧着吃啊,你不教教姐姐?”

“沒什麽可教的,大姐又不傻。”

孟清月就笑起來:“對,我現在發現,原來做人娘子也不是很難。”

“那是你嫁對人了,”孟清雪潑冷水,“真以為是自己功勞呢!總之,你多注意點。”

孟清月噘嘴:“泠泠,阿雪好像話比以前多了。”

“可不是,你嫁人了,二姐寂寞了呢!”

孟清雪:“……”

今日确實話多,該不會真是因為姐姐不在家,她不習慣了吧?

一時無言。

孟清月看孟清泠已經吃完了八寶羹,便熱情地問道:“還要一碗嗎?”

“好。”

孟清雪:“……”

與此同時,裴亦秋正在翰林院聽明回禀告。

“據說孟三姑娘之前很喜歡剪紙,但最近醉心于養魚,還去過南銜街買魚,買陶盆,聽說是專做培育之用。”

聽起來也是閑得可以。

裴亦秋閉目想了想,有了主意。

等下衙後,他去了家中怡園。

怡園中央有處池塘,塘中養得全是名貴錦魚,他吩咐明回:“撈兩條‘十二紅’出來。”

明回一驚:“那是老爺子喜歡的魚啊。”

他當然知道,但祖父一直拿他的字畫送給親朋t好友,他也沒計較過,裴亦秋淡淡道:“多着呢,少兩條看不出,撈。”

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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