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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有種搬石頭砸到自己腳的感覺。

但太後真的太不講究了。

這祖孫倆都不講究!

好歹也是選皇子妃, 怎麽能光看八字呢……

不對,太後光看八字,可謝琢為何如此?

孟清泠覺得一定要問問清楚:“殿下,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可娶賢妻總是比娶個懶妻好, 莫說您是皇子, 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能這樣随便。”

她前世吃了太多苦, 許是怕極了, 所以他如此承諾,任由她成親後吃喝玩樂,她仍不信。

可他也只能娶了她之後才能證明, 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證明, 而這一切都需要孟清泠給他機會才能實現。

謝琢認真道:“娶妻是當娶賢妻, 可更應該娶意中人, 孟三姑娘, 我早前就與你說過, 我不在乎你的家世, 條件, 我……我喜歡你這個人。”

孟清泠一怔,而後就瞧見他臉頰漸漸紅了,好似染了胭脂, 連帶着耳根都有些粉。

看起來沒說假話, 可她很疑惑。

“喜歡我?喜歡我什麽呢?”

前世喜歡她的聰明,堅強, 冷靜,這世……

謝琢道:“你很可愛。”

“……”

她的臉此時後知後覺的發熱了, 大半都不是出于害羞,而是出于懊悔——她裝來裝去原是為了躲避當皇子妃,結果不小心裝得合他喜好了嗎?

前世他可沒誇過她“可愛”。

她的腦袋突然有點空,不知如何回應。

謝琢大着膽子握住她右手:“你不要再懷疑我的想法,我真是喜歡你才想娶你。”

很熟悉的觸覺。

寬大的手掌,溫暖,然後有一點點潮濕。

他是容易緊張的。

可他說的話很陌生,她五味紛雜,欲言又止,一擡眼,又對上男人的眼眸,亮晶晶的,像落了星辰,光芒逼人。

孟清泠垂下眼簾:“殿下,可否讓我再考慮一下?”

“可以,我不着急。”

孟清泠将手從他掌中抽回:“今日實在不知如何跟殿下相處了……”

謝琢明白:“好,那我下次再來。”

他知道她想冷靜一下。

可他說得那麽清楚了,她應該會了解他的決心了吧?

就是這“喜歡”的理由說得不夠好,可誰讓孟清泠不肯跟他相認呢?為了騙他,盡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他也只能盡量配合。

但願她這次會同意吧!

如果又拒絕……

謝琢擡頭看向藍天,腦中忽然閃過了許多想法,他一時也不知自己到底會如何做。

*******

聽聞大軍已經到慶州,很快就要與西夏開戰。

如果贏了,謝琢又要立下大功。

謝繹心神不寧,但他必須讓自己冷靜。

其實最近他表現還不錯,發現了金陵有貪污受賄的情況,向父皇建議派遣官員前往,父皇同意了,昨日也誇贊他,說已查明好幾樁案件。

情況正在好轉,絕不會因一場仗就天翻地覆!

他伏案疾書。

高榮剛剛得了消息,悄聲在他耳邊道:“殿下,許大公子約您午時在清芬樓相見。”

那是許信常去的地方,估計是有要事相談。

謝繹準時前往。

夥計将他帶到一個雅間。

裏面不止有許信,還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年約二十左右的姑娘。

謝繹皺眉:“她是……”

“表弟,你不必管她是誰,只知道将來可以用她對付謝琢就行,”許信讓她說話,“講兩句聽聽。”

“妾身見過二殿下,祝二殿下萬事順遂。”

聲音很有特色,好似山間清泉。

謝繹一頭霧水:“這是作甚?”

許信已經叫了一桌酒菜,請謝繹先坐下:“表弟,她會口技,聽過誰的聲音就能裝得一模一樣,剛才發出的是孟三姑娘的聲音……你難道不認識那孟三姑娘孟清泠?”

“誰?”

“去做陪讀的,孟家那個姑娘啊。”

謝繹有點印象了:“好似麗洙跟她關系不錯,怎麽?”

“還怎麽,你真是稀裏糊塗!”許信搖搖頭,“你跟謝琢都住在長定殿,竟不知他喜歡這孟三姑娘?”

不是吧?

謝繹吃驚:“他喜歡那姑娘?你沒弄錯?”

“我本來也沒發現,直到有日嘉福公主請孟三姑娘入宮,緊接着他也急匆匆趕往宮裏我才知……前幾日他又去過祁府找那孟三姑娘,這還不是喜歡?”

之前他頗受打擊又生了病,放松了警惕,确實是一點都沒注意到,但謝琢喜歡一個姑娘又如何?他要真娶那孟三姑娘還對他有利呢,畢竟他曾以為謝琢是要接近袁長瑜。

謝繹端起酒盞喝了一口:“我感覺你是在做無用功。”

許信輕嗤一聲:“難怪父親讓我幫你,你也是個死腦筋,這孟三姑娘跟裴亦秋有來往,你想想,如果謝琢發現他們兩個不清不楚,他會怎麽做?說實話,他選這孟三姑娘就可見是個笨人了,太後根本就不支持,我們随便在裏面做點文章,他就會鬧出可笑的事情來,到時聖上會如何想?一個為女人昏了頭腦,不顧大局的皇子,能擔當大任嗎?太後也會對他非常失望!”

謝繹心頭一跳,忽然想到了謝琢練投壺跟撈魚的事。

他覺得謝琢瘋了,現在看來,估計就是因為那孟三姑娘。

他重新打量許信一眼,慢慢笑起來:“表哥大才啊。”

“過獎。”

謝繹主動替他倒酒:“此事要做就要做得幹淨,若把我牽扯進去,表哥不如不做。”

“你放心,我有數,我已經在部署了。”

兩人對飲一杯。

那表兄弟倆會面的事很快就被謝琢知曉。

他在盯着許信,許信也在盯着他,但謝琢不知那二人說了什麽——可能是在商量如何對付他。

前世謝繹被逼到盡頭,派出了殺手,而現在顯然沒到這個地步,謝繹不會冒險。

那會是什麽呢?

很難猜到。

畢竟他也經常跟表兄廖起宗見面,有時候是會說些有關謝繹的事,但有時候也不一定會說,不過有個奇怪的點,許信居然帶了一位姑娘前往。

“那姑娘可是廣恩伯府的人?”

“回殿下,小人不知,”他們雖在盯梢許信,但進不了廣恩伯府,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能保證許信就在眼皮子底下,“小人還沒查到她的身份。”

“嗯,那你繼續去查。”

謝琢低頭翻開卷宗。

慶州離京城有數百裏之遠,就算是八百裏加急,也得需要數日,所以他們的軍隊應該已經在跟西夏開戰。

過不了多久,将士們就會凱旋。

他在兵部待的時間差不多了,可以向父皇請求去工部。

根據前世的經歷,他很快又能立功……

如此,自然能得到父皇更多的肯定,而他是嫡長子,只要不比謝繹差,怎麽都是儲君的首選,文武百官也會贊同,上書請求父皇立儲。

到時孟清泠應該會對他生出一點信心的吧?

他微微露出笑來。

在進入冬季前,戚家舉辦了一次宴會,邀請些親朋好友前來吃螃蟹宴。

宴席擺在開滿木芙蓉,臨水的八音閣上。

孟清月為妹妹打算,雖然笨嘴笨舌,也決定努力應酬衆位夫人,事先就求戚t夫人等會幫忙多向夫人們介紹妹妹。

戚媛見狀與母親道:“娘,我現在也想成親了,您幫我挑個如意郎君。”

戚夫人知道女兒這陣子因為裴亦秋心情不好,但絕沒想到她會放棄:“阿媛,你沒騙為娘吧?別到時候為娘替你選了,你又不嫁,讓我不好做人。”

“不會,我真的死心了!”孟清泠那番話讓她看清了自己,而她跑去找裴亦秋也讓她看清了現實。

那終究是她幻想出的一場夢,不可能成真。

她不想為此蹉跎。

“我真沒騙您,我可以立誓……”

戚夫人心頭歡喜,将她輕輕一擁:“還真發誓呢?你想明白就好。”

戚媛扯一扯母親衣袖:“但我的喜好沒變,還得跟他差不多。”

“……那你慢慢等着吧,可沒有那麽挑剔的公子。”

“哎呀,沒說缺點啊,我就喜歡長得俊,又很有能力的公子,還有……不對,我現在喜歡性子好的,對我溫柔的,不是冷冷的那種。”

戚夫人笑了,揉一揉女兒發髻:“好吧,我會幫你留意。”

不多時,客人們陸續到達,戚夫人交代兒子:“我們就在這裏賞花閑談,你去招待那些公子,記得,別讓他們走太遠。”

戚綸明白,起身過去。

孟清月則忙着迎接娘家人。

見到妹妹,她眼前一亮,誇贊道:“阿雪,你真好看!”

妹妹穿一件天水碧銀繡梨花薄襖,下面一條淺駱色回雲紋緞裙,烏發梳成驚鴻髻,戴玉簪,五官清麗脫俗,像冬末初春時盛開的梅花般雅潔。

孟清雪盈盈一笑:“姐姐也好看。”

戚夫人走上前,向老太太請安:“許久不見,您瞧着年輕了幾歲呢。”

老太太打趣道:“都是托你的福,阿月這傻孩子在家裏總讓我操心,如今得你照拂,我自是輕松不少,感激不盡,”吩咐孟瞻,孟觀上前行禮,“也是皮猴,你多擔待。”

“可別這麽說,我瞧着都很乖巧,您跟親家夫人教得好,”戚夫人朝楊氏笑笑,“我該早些請你們的,好些夫人都想認識……是了,三爺沒來嗎?”

“他有事要忙,托我說聲抱歉。”

忙着看書,一天都不想耽誤,不過楊氏覺得可能也有點要面子,畢竟兩個孩子都搬出孟家了,估計也怕被人問起。

戚夫人沒有再提,向他們介紹戚家的親朋好友。

湯琦伸長脖子往八音閣那邊看,一邊問戚綸:“沒請孟三姑娘嗎?”

“她不肯來,”戚綸把話跟他講清楚,“你別惦記她了,我讓內子去問過,人家對你毫無意思。”

湯琦瞪大眼睛:“為什麽?我這條件哪兒差了?”

“強扭的瓜不甜,你何必追問,”戚綸拍拍他肩頭,“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湯琦氣得倒了杯酒喝。

再擡起頭,發現好幾位公子在盯着孟清雪看,他挑眉道:“孟家三位姑娘倒都長得不錯。”

“怎麽,你又移情別戀了?”

“哪能呢,我就喜歡孟三姑娘那一種,這二姑娘有點冷。”

孟清泠難道不冷?他覺得比這二姑娘還要冷。

畢竟這孟二姑娘還想嫁人呢,可這三姑娘搬離孟家,六親不認,離經叛道,可能也只對他妻子還有那祁烨有點感情了,這樣的人……

戚綸現在想想,真是覺得深不可測。

湯琦怎麽可能娶得到她?

“玉振,今兒姑娘不少,你多看看吧,那個穿綠裙的……”

“臉太圓了。”

“那穿荷花裙的?”

“有點黑。”

“最高的那個?”

“眼睛小。”

戚綸沒耐心了,怒道:“滾蛋,真當我閑?我還招待別人呢!”

湯琦道:“滾就滾,小爺正好去找她問個明白!”

他去馬廄牽了坐騎直奔祁府門口。

如意門緊閉,但前方已停了輛車,一名男子正從車內出來。

他身材修長,穿件湖色竹紋錦袍,五官看不清,依稀可見膚色極白,像上好的美玉,湯琦猜測應是來拜訪的客人,便禦馬又行幾步,翻身而下。

那人聽到馬蹄聲,微微側頭。

修眉俊眼,挺鼻紅唇,宛如畫中人一般。

四目相對,湯琦心頭一驚,忙躬身行禮:“草民,吉安侯府湯琦參見大殿下。”

湯琦這個時候還未謀職,自是“草民”,謝琢打量他一眼,問道:“你來作甚?”

“草民是來……”

本想說來找孟三姑娘,但話到嘴邊卻猶豫起來。

他看到謝琢身邊的內侍提着一個食盒,不由懷疑謝琢也是來找孟清泠的。

正是如此,她舅父跟弟弟才會如此嚣張吧?

也确實該嚣張。

湯琦如芒在背,低聲道:“草民只是路過。”

謝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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