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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形單影只的孤寂被村裏的熱鬧打斷了，林薄的身影剛出現村口就被眼見的村民看見了。

“林薄，你回來了！怎麽幾天沒見你了。”

“林薄，我家剛做了餅，你拿兩個去吃。”

“我家也做了，一起拿去吧。”

“……”

林薄笑着回他們的話，又被塞了一堆東西才得以脫身。

走到村子最裏面，林薄推開門，剛才還筆直的身軀一下子彎了下來：“咳……咳咳。”

他勉強把東西放在桌上，捂着心口連腰都直不起來。

這幾天實在是太超乎他的身體極限了，能熬到現在都全靠他強行撐着，現在一松懈下來五髒六腑都在痛。

“咳。”

血從口中流出，林薄還沒來得及擦，門突然被大力推開，周赴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小屋：“林薄！”

兩人面面相觑，林薄淡定又熟練地拿出手帕把嘴角的血擦幹淨：“周兄是有什麽事嗎？”

周赴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幾天沒見到林薄了，每日都會來這邊尋人，今天林薄一回來消息就傳到了他那邊。火急火燎滴趕來，居然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周赴嘴唇緊抿着：“你受傷了？是誰傷了你？”

林薄只輕描淡寫的帶過：“沒事，老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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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吐血了怎麽可能沒事！”周赴不可能任由林薄這副樣子，“我帶你去找大夫。”

林薄拒絕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治不好。”

周赴反駁他：“那就換一個大夫。”

“這裏的大夫治不好我就帶你去京城，去找神醫，總有辦法能治好。”

無法動搖周赴的決心，林薄只能轉移話題：“你來這裏不是有其他事嗎？已經忙完了嗎？”

“別轉移話題，我沒有事情要忙。”

周赴來年嗣鎮是為了北郡的妖丹，但他根本沒想過回去。來了這裏之後他才知道年嗣鎮與北郡之間有結界，根本無法通行。好在他在出發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林薄是他這段路程中的唯一例外。

周赴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麽原因，看着林薄他就心生歡喜想要靠近。

“林薄，我想要你活着。”

聽到這句話，林薄眉心一跳，神經抽痛，開口就是想讓他知難而退：“我的病凡間大夫治不好。”

周赴生在皇家，就算是凡間之人，消息也是極其靈通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世間有修仙者的存在，皇室與世族每年也會送人去修仙界，相關信息并不少。

“那就去修仙界治。”

林薄搖頭，他早已沒了靈力，丹田一片虛無：“我去不了。”

“我帶你去。”

周赴沒開玩笑也沒說大話，他幼時有仙緣，曾有一仙師想帶他去修仙，被他拒絕了。

修仙與長生于他而言沒有多少吸引力，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非他所求，還不如凡間一頓飯來的直接。

那仙師臨走前給他留了一塊玉佩，說改變主意時将玉佩貼于額頭，它會帶他去修仙界。

周赴無比慶幸出發去北郡的時候帶上了它。

林薄還是有些不情願，周赴慷慨地給了林薄選擇的權力：“你是自願去，還是我綁着你去？”

林薄沉默，論武力值他現在真不一定螚打過周赴，而且能治好身體也不錯，一直當個病秧子也累得慌。天下這麽大，誰知會不會有什麽靈丹妙藥就把他的身體修複好了。

見林薄不說話，周赴滿意地笑了：“有什麽東西要帶的嗎？現在就收拾好，今晚去我那裏住，明日一早就出發。”

次日早晨，玉佩化為一艘小船，将林薄與周赴納入其中，林薄暈暈乎乎地被周赴帶走了，只覺在空中飛了很久，清醒的時候已經離開凡間了。

龐大的靈力湧入丹田，功法自行運轉，丹田卻還是空蕩蕩一片。

他早就沒了仙骨，思及此處林薄情緒不可避免的低沉了幾分。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周赴時刻注意着林薄的情緒，連一絲變化都能被他緊緊抓住。

林薄不願多說：“想到了不開心的事。”

周赴沒有多問，摸了摸他的頭發。林薄才發現自己半躺在周赴的懷中，他想要撐着站起來，掌心直直地按在周赴的掌背上。

沒等他來得及移開，周赴手掌一翻，掌心朝上，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來。

林薄往下看，熟悉的景色喚醒回憶，這裏是赤雲洲，離凡間最近的一個洲。極命宗并不在這裏，不過他當初閑來無事會到處亂走，這裏也是時常來的。

飛舟定位到目的地，準備緩緩下降。林薄在儲物戒裏拿出一顆丹藥吃了進去，他的五官開始變化，只稍稍動了一些地方看上去就天差地別，判若兩人。

這是他的獨門絕技，每次用易容丹都能将自己完美變成另一個人，從沒有人發現過。

看周赴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避免故人相認，畢竟我的仇人還是挺多的。”

周赴了然，在心中記下了這一點：幫林薄報仇。

他和林薄走出飛舟，面前是一男子，周赴記得他，就是他之前想要帶他走，一位叫穆連的仙師。

“你此番前來可是改變主意了？”

周赴點頭，穆連目露驚喜，又看向林薄：“這位是？”

“一個朋友，我想要治好他的病。”

林薄拱手，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穆連回禮，飛快地安置好他們，這些東西早在周赴到來之前他就準備好了。

“以後你們就住在這裏，你将東西放好以後喚我，我帶你去拜師。”

周赴是他當時去凡間選拔修仙苗子時遇見的，天賦卓越，進大宗門也是綽綽有餘的。穆連恨不得當時就能把他直接綁回去，誰知周赴拒絕了。

峰回路轉，沒想到事情還有轉機，雖然又多帶了一個人，但他們宗門雖小，也不至于連個人都養不起。

“你在這裏休息，不要亂走，我很快就回來。”

周赴耐心地将這些話重複一遍又一遍，把林薄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林薄乖乖聽他的安排：“我知道的。”

一直到周赴走出房間林薄才收回視線，他突然有些好奇，他們只見過數面，連朋友都稱不上，周赴是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他身上又沒有什麽能讓人謀求的東西。

林薄坐在房間內一邊想一邊等周赴，這一等就到了晚上。一位少年推開了門，年齡看上去不大，低頭将飯菜上好的同時還會偷偷看他。

“有什麽事嗎？”他問少年。

少年有些緊張的扯着衣袖，飛快搖頭，看上去話不多，沉默了幾秒鐘也只吐出了幾個字：“很少有外人。”

他們宗門名為明澤宗，全宗門上下加起來不過四五十人，一個掌門，三個長老和一個救死扶傷的醫修。

“在這裏我要叨擾一段時間了，還要多謝你照顧。”

聽他這麽說，少年局促地點點頭，走前又偷偷看了一眼，撞入了林薄的眼眸，他立馬撤開視線，這人好奇怪，明明五官那麽平淡，一身的氣質卻很吸引人。

林薄用過了晚膳，周赴才遲遲歸來。

聽見腳步聲，林薄擡頭看過去：“怎麽樣？”

燈火多添缱绻，林薄的眼神在此時顯得格外柔和，周赴跨進門的腳步滞住，又加快了速度走過去，“拜了掌門為師。”

這個宗門林薄沒聽過，也不知道他們掌門是誰：“以後是修煉什麽？”

“刀法。”

林薄有些驚訝，刀性兇猛，修煉的人并不多，沒想到這個宗門居然還有這等人物。

周赴沒告訴林薄的是，他一開始更想學煉丹，治好林薄的身體。沒想到他在刀法有多契合，在這方面的天賦就有多差。

周赴捧着林薄的臉捏了一下：“吃飯了嗎？”

“吃了。”

“以後我要修煉不能多陪你，我給你拿了一個藏書閣的令牌，你要是喜歡就去看看，不要勞神，身體不舒服要跟我說，想出去也跟我說，我帶你去。”

“有人欺負你了你也要跟我說，不要害怕。這是我向師父要的傳音法器，有什麽事情你可以通過這個告訴我。”

“我會好好修煉，找藥材給你治好身體，明日我帶你去找醫修看一下。”

林薄接過令牌和法器，上面還殘留着周赴的體溫，有些灼人。

“周兄。”林薄喊了他在凡間的稱呼，“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問出這個問題林薄沒有膽怯，他看着周赴，突然想知道原因，他就這麽問了。

在凡間時，他以為周赴只是出于無聊或者其他原因才會接近他，扮演這場稱兄道弟的虛僞戲碼。但周赴後續的舉動讓他陷入了謎局，為他做到這種地步，有什麽必要嗎？

“不知道。”周赴沒有躲閃，“看見你就想對你好。”

第一次見到林薄時，周赴的心跳莫名加快，是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就好像……他終于找到這個人了。

林薄有一刻的晃神，這句話也有人對他說過。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對你好。”那個人消散前對他說過的唯一一句話就是這個。

想起那時的場景，林薄下意識地捏緊令牌，在掌心刻下紅痕。周赴掰開他的手指，輕輕地揉弄：“讓你不舒服了？”

林薄搖頭，盯着周赴的雙眼，想看向他的靈魂深處。他已經很少對事情有探究的欲望了，可是對這件事，林薄有種莫名的執着。

他從不相信這世間有毫無根據的好意，可這事切切實實地發生在他身上，還不止一次。

難道是天道看他過得太倒黴了的一點甜頭嗎？林薄開玩笑地想。。

“很晚了，你先休息，有問題明天可以問我，我又不會走。”

周赴半強硬地把林薄扶到床上，将被子掖好，确認林薄是真的睡着了他才離開。

周赴的房間就在隔壁，不過他不打算休息，他要抓緊修煉，然後去找到能讓林薄恢複的方法。

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堵牆，不知是不是剛剛周赴的話語引起了他的回憶，林薄少有的做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