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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在陳玉錦踏入極命宗的那一刻，林薄已經到了北郡，他應梅筠之約來調查一些問題。

梅筠還在那個破廟裏，不似以往的哀愁，倒是全然輕松的模樣。

沒等林薄問她，她好心情地主動說道：“我和梁子謙說開了。”

步不語和林薄帶着陳玉錦回了陳家，她也去見了梁子謙一面。

說不上愛恨與否，她也不會報複梁子謙。只是梁子謙一見到她就冒冷汗的臉着實有些好笑，看來他也猜到自己的謊言被戳破了。

“梅娘，你別怪我，人妖殊途，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你能理解我的對吧？我只是想和一個正常人一樣跟凡間女子成親生子，我還要考科舉，我不想生生世世都待在這裏。”

……

這事說來也簡單，梁子謙一開始見了梅筠的人形，知道她是妖也只覺如同話本一般，紅袖添香。可後來梅筠不知受了什麽傷，再也難以長時間維持人形，終日都是一只紅狐的模樣，梁子謙越發後悔自己怎麽會與一只狐貍定了姻緣。

偷偷得知梅筠想要從陳家拿到一樣東西，他主動請纓要幫忙。陳家他自然是知道的，聽聞是很早以前從京城來的人物，高門大戶，金銀財寶都不缺，如果能娶到陳家那個小女兒更是一步登天。後來被陳家解了婚約，他怕被梅筠誤會，又到陳玉錦面前亂講一通，想要坐實他的謊言。

眼前的人逐漸與前世分離，梅筠也不知道當初為何執意的認為他就是梁其緣，她沒了心思再聽下去：“我要走了。”

她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處于本心，也從未對他說過，之前是不想讓梁子謙覺得愧疚，現在則是認為沒必要再說。

既然梁子謙這麽畏懼她妖的身份，現在也可以如他的意，梅筠看着梁子謙重新說了一遍：“就此別過吧。”

梁子謙停下絮絮叨叨的話語，他們之間只餘安靜，雙眼對視又錯開：“梅娘，我……”

梁子謙看着梅筠的側臉，沒說完的話再也說不出口，這一切都如他所願，他重新做回他的書生，将來娶一個成親生子，與梅筠再無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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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對梅筠是否有過真情，但有也好，沒有也罷，所發生的事情都不會再改變。

“你什麽時候走？”

沒有人回答，這裏只有梁子謙一人，梅筠不知什麽時候早已離去。

在等林薄的這段時間裏，梅筠聽見了北郡妖怪吵吵鬧鬧的聲音，被關了兩百年，這裏的妖怪難得能夠出去一趟，就算是不能傷人也足夠新奇了。況且喜愛傷人的也不在多數，大部分的妖都習慣與人井水不犯河水。

梅筠閉着眼睛假寐，不去想過去或是将來。

林薄大搖大擺走入北郡，就像獵物主動走到獵人面前，卻沒一只妖敢動。

這幾日敢動手的妖早就被劈了個幹淨，走得快的都已經去投胎了，衆妖咬牙切齒，那個女人不知在這裏弄了什麽東西，只要他們動手傷人，就會修仙者知道，無一例外。

現在那個女人走了，但接連不斷有歷練的小隊過來，也沒有妖鬼敢造次。

“你看那裏就是墨衡以前的宮殿。”梅筠指着遠處一座山的山腰給林薄看，“之前你師父動手傷了他，他不知跑去了哪裏，我原以為他在北郡修養，結果今日一看，那裏早已人去樓空，久不住人了。”

兩人在那座宮殿找到了些墨衡以前用過的東西，林薄用上面的氣息點了一張追蹤符，符紙在空中劇烈震動，四處轉了幾圈，飛快地朝一個地方飛去。

“怎麽樣？”梅筠已經做好這人在天涯海角的準備了，就算墨衡躲到陰曹地府裏面她也要把他找出來碎屍萬段以解她恨。

不曾想林薄的回複出乎意料：“就在附近。”

梅筠變回原形，看着林薄指的方向，狐尾卷起林薄就走。

北郡四處環山，年嗣鎮是進出這裏的唯一地方，原因就在于北郡的群山之外，是終年不化的雪原。

有傳言說這裏是神獸的埋骨地，冰層下面是巨大的屍骸，但也沒誰親眼看過。那裏風雪迅猛且溫度極低，尋常修為根本無法抵禦，在踏入的一秒就能被凍成雪原的一部分。

梅筠翻過一座座高山，越往北走溫度越低，在可以看見遠方一點白色的時候停下腳步。

打鬥聲從樹林中傳出，一顆一顆樹倒下，梅筠看見兩個黑色的東西，一個是墨衡，另一個是妖還是鬼？

勁風揮破空氣，發出呼嘯聲，長長的黑色蛇尾随意一動就是排山倒海般的威力，打在墨衡身上時不經讓梅筠也不由自主地退後。

狐影被甩向梅筠，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坑，梅筠迅速躲開，在灰塵散去時看清楚了裏面的情形。

黑狐遍體鱗傷，無力地躺在地上，曾經黑亮柔順的毛發只餘枯黑，看見梅筠眼珠轉了兩圈，還沒等他說什麽就感受到一陣殺意。

另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樹林中走出，是一只蛇妖，半人半蛇的模樣，眼睛像是沒睜開一般，懶散的眯着，眼尾有一個淚痣，沒有束發，墨發長及腰部，從腰腹以下是墨黑色的鱗片，蛇尾拖在後面。

因為不知道這只妖的底細，梅筠有些緊張的擺出攻擊的姿态。

“啊，是你。”

聽見他的聲音，梅筠僵在原地，片刻後才說道：“師父？”

“嗯。”蛇妖輕哼一聲，漫不經心地回複，“修煉的不錯。”

見梅筠呆在原地，他有些不耐道：“不走是想看殺妖？”

“師父，他和你什麽仇怨？我也和他有仇。”

聽到這裏，蛇妖挑眉，這不巧了嗎。

不過也不算多意外，就憑借這狐妖的修煉法子，仇人不遍天下都說不過去。

當初他不過百年就修煉出人形，跑去了其他地方歷練，在一次突破的時候被這狐妖險些盯了空子，還被他跑了。

蛇妖本就記仇，柳惟更是其中的翹楚。

到處打聽這狐妖的消息，發現這狐妖與他是老鄉，都是北郡的妖怪。蛇妖回了北郡，那層已經不堪重負的結界攔不住他，還沒等他探查清楚現如今北郡是什麽形勢，又被那只狼妖盯上了，兩妖是一丘之貉，都喜歡用這些方法修煉。這次狼妖沒有墨衡那麽好的運氣，直接死在他的手下。

想到墨衡修煉的法子，幹脆将計就計，放出了北郡有一顆千年妖丹的消息，他不信墨衡不心動。不僅如此，他還考慮周全，怕墨衡進不來北郡，趁着梅筠和林薄打鬥的時候把羅盤拿走了，直接毀了結界。墨衡也不出所料地撞入他的計劃，連跑也跑不掉。

兩人實力懸殊，雖說蛇妖的修為比墨衡還要少百年之久，但蛇妖是正宗的天賦型選手，而墨衡來路不正，上次鴻鶴劍尊留的傷還沒好全，正面對上毫無還手之力。

“既然你也有仇，那你來殺。”

蛇妖不想要碰墨衡，髒手。

梅筠欣然接受了這個要求，她小心地将林薄放下，面對面看着墨衡，上一次這樣看着還是她要死在墨衡手裏的時候。墨衡似乎想要對她說什麽，但最終沒來得及說出口。

原來他與旁人也沒什麽不同，也會怕死，梅筠想。

一顆妖丹出現在她的掌心，腥氣極重，被黑氣包圍着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梅筠五指用力，妖丹在她手中破碎，化為星星點點的浮光。柳惟看着她的動作，眉眼中可見滿意。

一切都結束了，梅筠手中什麽也沒留下，她斬斷了她的前塵往事。

“師父。”

當一切塵埃落定後，梅筠才有心思打量她師父如今的模樣。

“這是林薄。”她指着林薄給蛇妖看，又對林薄說，“這是我師父。”

她與蛇妖說感情深厚是不可能，本就沒有相處多久，連名字都不知道，又都快過去一千年了沒見，如果不是蛇妖出聲，她根本都認不出來。

但蛇妖是她修煉途上的第一個引路人，正是因為他的教導，梅筠才能修煉成此番模樣，就憑這一點可以讓梅筠将他當作一輩子的師父。

“柳惟。”

蛇妖懶洋洋地把名字報上。

三人一齊回了北郡，找了個地方坐下，柳惟叫了一壺酒。

“你今後打算怎麽辦？”他一邊喝酒一邊問梅筠。

梅筠沒有思考很久：“到處走走，找個地方修煉。”

“我要回幻明洲，你要不要繼續跟着我？”

幻明洲不同于北郡，北郡雖是妖城，但屬于凡間。而幻明洲是十四洲之一，位于修仙界之中，也是妖族聚集之地。

看在梅筠這麽多年沒有忘了自己教導的份上，柳惟可以完成師父的職責幫她一把。

在幻明洲修煉當然更好，梅筠之前也去過幻明洲，但她當時在那裏毫無根基，寸步難行，也不願久留。

“多謝師父。”

梅筠也決定好了自己的去處，林薄看着這一幕，既然已經沒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他打算直接回去。

林薄謝絕了梅筠的送別，孤身走在路上，又只剩了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