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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林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他們住嘴：“這有什麽好吵的？”

兩人還想繼續說，在林薄的死亡凝視中厭惡的看了對方一眼，撇開目光，一個靠樹環胸而立，一個低頭擦拭着自己的刀。

林薄随意找了個話題打破這尴尬的氛圍：“既然東西已經找完，什麽時候能離開這個秘境？”

陳玉錦掐指算了一下：“明日秘境會關閉。”

“明日？”林薄蹙眉，“這秘境開了多久？”

“三個月了。”

這裏和幻境中的時間居然是同步流逝，林薄有了不好的預感，時間是一樣的，幻境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

他把自己的經歷又講了一遍給周赴聽，周赴也解釋了他沒有收到林薄傳音的原因。

“人的幻影？”

陳玉錦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人是鬼？”

周赴想了想：“不是鬼，這些東西無法被徹底殺死。”

“他們長什麽樣？是不是男女老少都有？”

林薄冒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手放在周赴的頸脖處，感受那裏的躍動和溫熱。

“你的手怎麽這麽冷？” 周赴握住他的手，還蹲下來一些讓林薄能更好的觸碰，對林薄的問題有些驚訝，“你也去過那裏？”

周赴是真實的，林薄摸着自己的頸脖，他……他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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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那個地方。”

“不休息一下嗎？”

周赴和陳玉錦都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他們倒還好，但林薄的身體不一定能撐得住。

“現在就去！”

林薄難得用這種強勢的語氣說話，周赴和陳玉錦也猜到估計是有什麽大事。

三人趕着夜路，林薄被周赴抱在懷中，一絲風也吹不進來。

破曉将至，三人才到了這個早已荒廢了不知多少年的小鎮。

陳玉錦到處看了一下，好像也沒什麽特殊：“這裏有什麽東西嗎？”

“陣法已經被我破壞了。”周赴拉住林薄的手阻止他向前走。

林薄回頭看着周赴搖搖頭，周赴放開了林薄的手，不知是不是晨光下的錯覺，他恍然覺得林薄好像變透明了。

林薄走入這個這個小鎮，穿過所有熟悉的景色，來到那個祭壇前。

——上面躺着另一個林薄。

周赴和陳玉錦睜大眼睛，怎麽可能，林薄明明就在他們眼前。

林薄低頭看見自己透明的手指，找到了最後的答案，原來那一切都不是幻境。

“這裏有兩個秘境，一個表一個裏。周赴去的那個地方，也就是現在這裏，是秘境的表，我去的那個地方，是秘境的裏。我們遇見的人是一樣的，只是不同的形态。”

“表裏皆為真實，根本就沒有什麽幻境。”

林薄看着祭壇上自己的身體，原來他安然離開，他的靈魂在火焰的炙烤中奄奄一息，不知被誰送出了裏世界，來到了這裏。

陳玉錦喚醒了他的意識，他沒感受到這一切的不對勁，靈魂殘損，無法驅動身體，殘魂離身，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林薄。

祭壇上的身體不知被誰動了手腳，連陳玉錦都下意識忽略了不對勁，只能看見殘魂。

魂魄離體對林薄這個沒有凡人來說是大忌，過不了多久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如若不是周赴說得那一切讓林薄産生了熟悉感，他的靈魂将永無歸宿。

看着他們兩人難過的神情，林薄安慰道：“我不會死的。”

龍火只對魂體有傷害，他的身體毫發無傷，依舊是原本模樣。靈魂回歸了身體，當然不會死。

只是不知道再次醒來是何時了。

林薄第一次以這個視角看向自己的身體，還略有些新奇。他觸碰到身體的一瞬，殘魂消失的無影無蹤。

周赴和陳玉錦立馬跑了過去，林薄的心跳和呼吸都極其微弱。

确實如同林薄所說，還活着。

周赴看着林薄的臉不知在想什麽，陳玉錦的眼眶微紅，一切的發生都太過難以接受。

重逢的喜悅如同鏡花水月般脆弱，事情的真相遠超過他們想象的慘烈。

周赴把林薄打橫抱起：“先離開這裏。”

“等等。”陳玉錦伸手攔住了他，“有人來了。”

一個人閑庭信步般往這裏走來，周赴眼皮跳了兩下，看見這個人時居然沒有多少意外。

“把人放下，你們可以走。”

葉青久今天心情很好，不想見血，他張開手臂，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陳玉錦看着那張明媚的娃娃臉，沒有任何親切感：“你認識？”

“見過一面。”

葉青久看着周赴懷中的人：“我沒有多少耐心。”

風刃席卷而來，密不透風地織出了一張網，避無可避，兩人身上出現細密的痕跡。

祭壇在風中化為烏有，陳玉錦連方向都看不清，這是她第一次遇見毫無還手之力的對手。

“把他給我。”

所有的攻擊都避開了林薄，周赴很快就因為躲避不便成了血人。

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陳玉錦暗道不好，只怕他們再不走就要交代在這裏。

“走！”

陳玉錦扔出一個東西，在空中化為無數殺招，直沖葉青久面門。

風變慢了一瞬，周赴和陳玉錦趁着這一機會召出了傳送符，陳玉錦想到什麽，說了一句：“你先走。”

見周赴似乎想說什麽，陳玉錦直接把符咒貼在他身上：“快！帶着林薄出秘境。”

周赴消失在原地，葉青久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輕飄飄的目光落在這裏，陳玉錦無端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忙給自己也用了傳送符。

就在她以為安全之時，一只手從後面掐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個人呢？”

陳玉錦這一刻的驚悚甚至壓過了死亡的恐懼，他居然能夠撕破空間，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說話。”

陳玉錦的臉漲得通紅，依舊一言不發。

葉青久輕笑一聲，手上的力道松開，陳玉錦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

在陳玉錦以為這個人要放過自己的時候，葉青久像是逗弄獵物一般，又收緊了力氣，這次死亡與疼痛更為劇烈，眼前一陣陣發黑。

陳玉錦跌落在地上時還沒緩過神來，大腦一片空白，喉嚨的燒灼感讓她甚至不能大口呼吸。

“最後一次。”

葉青久給了她足夠的休息時間，大發慈悲地說出了這句話。

陳玉錦催動着她身上的靈力，在葉青久再次伸出手的時候威壓猛然而至，連這一片的空間都呈無法承受之勢。

熟悉的威壓，不過這點影響葉青久還可以忍受，他掐住陳玉錦的脖子，這次是面對着她。

“步不語是你什麽人？”

一柄長劍從後刺向葉青久，直沖後心，被屏障阻隔在外，連最外面的衣服都沒突破。陳玉錦頭痛欲裂，長劍掉落在地沒發出聲音，葉青久笑彎了眼睛：“不想說的話以後都別說了。”

這句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認真，殺意濃重到堪比煞氣，陳玉錦踩在葉青久最後的一絲耐心上：“師父。”

師父？那個女瘋子還有這個閑情逸致收徒弟？

葉青久想也不想地就把這個當成謊言，即将動手之際一句話浮過腦海，“聽聞那不語尊者也在今年收了徒弟。”

好像某個魔修彙報過，葉青久聽過就忘，好像聽見跟那個女瘋子有關的事是對他記憶的極大損傷。

葉青久打量着陳玉錦，她的眼神和記憶中的步不語重合，都是如出一轍的厭惡。

不過葉青久向來秉持着寧可錯殺不放過的原則，魔氣湧入陳玉錦的經脈，感受到了步不語留下的氣息，抵禦着魔氣的侵入。

“還真是她徒弟。”

葉青久表情有些可惜，并不打算繼續拿走陳玉錦的性命。步不語就是瘋子，還是個實力強大的瘋子，惹怒了她能幾十上百年被追殺到天涯海角，葉青久不怕她，也不想惹這個麻煩，不然将來多影響他和師兄的相處。

誰叫他的好師兄和那個女瘋子關系那麽好呢？

葉青久正思忖着，寒芒閃過眼角，他當即不再考慮這些利害，靈力沖擊到劍身上發出嗡鳴聲。

雪白剔透的劍上面沒有任何裝飾，只需一眼葉青久就認出這是林薄的佩劍，他瞳色轉為幽深的鴉青：“你從哪裏得到的劍？”

陳玉錦被這一眼釘在原地，從靈魂中發出的戰栗讓她一時忘了掙紮，但她的理智擊碎了本能：“別人給我的。”

葉青久松開手，蹲在陳玉錦的面前笑出了聲，一顆虎牙明晃晃地挂在嘴邊：“按照輩分你還要叫我一句師叔。”

成功收獲陳玉錦被雷擊中一般的表情後滿意離去。

葉青久進了裏世界，這個地方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他讨厭，只是如今在所有灰暗的回憶中又出現了一抹亮色。

他的師兄果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師兄，想到這葉青久少有地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至于這一切，葉青久看向古鎮，為它選擇一個歸宿。

這裏又開始下雨了，霧氣鋪在每一處，好像林薄最初遇見的模樣，開啓了新的輪回。

想不出來，葉青久思忖道，那還是毀了吧。

這個地方早該覆滅在千年之前，葉青久将他們的靈魂拘在此處，一次又一次的體驗滅世的痛苦，用他們的哀嚎來沖淡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所以死亡對這群人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葉青久漫不經心地想，那他還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存在千年的小世界開始動蕩，裏面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麽，第一次在夜晚走了出來。天空與大地被撕裂，山脈與房屋一同倒塌，一切的一切都回歸了最初。

這裏的人沒有轉世，輪回是他們的罪行，死亡才是最終歸宿。

——現在他們贖清了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