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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你還活着？”

穿過這扇門來到景象截然不同，四周空曠，身穿黑色長袍的人坐在幽冥花海中間，頭也不擡，正專心撫琴，卻沒有任何琴聲。

“你難道是第一天知道？”林薄不客氣地走近，“我死沒死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來又為何事？”

黑衣男子聲音低沉，帶着奇異的韻調，他站起身，寒光從面部掠過，陳玉錦三人才發覺這人帶了一個鬼面具，嚴絲合縫，半點肌膚也看不見。

這還是人嗎？陳玉錦不禁發出這個疑問。

這位主君全身上下都為黑色，連之間撫琴的手指也不例外。而面具的鬼瞳為金色，眼珠冰冷地看着外界，鬼面神相，愈發顯示出這人的詭異。

“不是我找你。”林薄往後讓開，将陳玉錦推到他眼前，“是這位。”

那人朝陳玉錦伸出手，黑色的手指撫過她的五官，沒有一絲溫度。陳玉錦沒有避開，分神地想這人指尖上面為什麽纏繞了金色的線。

“沒見過。”男子收回手，“但是身上有步不語的味道。”

“猜對了一半，這是師姐新收的徒弟。”

“難怪。”男子輕嘆一聲，“我知道你們所為何事了。”

“你們應當也是為了那古怪而來。如你們所料，鬼界近日确實受了不小影響。”

琴弦驟然發出聲響，男子聲音一頓，轉頭看了過去。

林薄正坐在他之前那處，認真地抱着琴鑽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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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錦嚴肅地說道：“我們查了幾日都沒發現什麽不對，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來。”

“事出突然，這次動亂非同小可，”男子揭開了她的疑惑，“事關鬼界生死存亡。”

“受到影響的不止有修士，還有幽冥樹。”

“不知那煞魇從何而來，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等到我們發現之時，幽冥樹已經走向了衰弱。”

“鬼界建于幽冥樹之上，幽冥樹一旦受到影響，鬼界也難逃一劫。”

“事關重大，我請求了你師父步不語來幫忙，沒想她派你來了。”

“倒也是她的脾性。”金色的瞳孔掃了陳玉錦一眼，“等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她自然就肯來了。”

師父居然這麽相信她，陳玉錦眼睛睜大，充斥着激動：“所以這是師父單獨給我的歷練？”

“這麽說也沒錯。”男子回了她一句，緩步走到林薄身旁，語氣嘲諷，“看這麽認真，發現了什麽東西？”

“你這琴都多久沒彈了，琴弦都松了。”林薄将手放回原位，“我給你調好了。”

“看來還沒忘。”

林薄啧了一聲：“我好歹也是用心學過。”

“也不知是誰學了點皮毛就耐不住地跑了。”

林薄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冥霄司還有什麽事情能讓你煩惱，怎的火氣這般大？”

話音剛落，林薄把他們都推進了殿內：“不聊這個了，正事還沒說完。”

“忘了給你們介紹了。”林薄不知從哪裏拿出一盞茶壺，一一滿上，“這位是現任冥霄司主君，靈灼。”

林薄念過陳玉錦和梅筠的名字，視線落在明棠身上時笑了一下：“這位是我道侶，明棠。”

靈灼發出“呵”的一聲：“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結果還有這閑情逸致去談情說愛。”

一聽這語氣林薄就覺得事情不對：“發生的事情太多，一時忘了……”

“畢竟我哪能有這個資格讓逢雲仙君親自來說。”

久違地聽見這個名號，林薄揉了揉眉心：“還說不說正事了。”

靈灼終于肯閉上嘴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思索着接下來該如何做。

林薄也收斂了玩笑狀态，黑眸深邃：“幽冥樹的樹根出現了什麽問題？”

“看來你們知道的比我想的要多。”

靈灼面具之上的金瞳突然轉動，仿佛在透過這裏看着什麽東西。

“傳言都道幽冥樹是無根之樹，其實也不盡然。”靈灼正襟危坐，“幽冥樹根為輪回之處，依據輪回之力而生。”

“我最初發現幽冥樹出現問題便是在此，這世間的輪回出現了錯亂。”

林薄愕然地睜大眼睛：“這怎麽可能？”

靈灼平穩的聲音告訴他這是事實：“幽冥樹在不斷吞噬魂靈，制造煞魇。”

陳玉錦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陰陽有隔，我們又能做什麽？”

“你們來得正好，近日冥霄司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靈灼指尖的金色絲線發出光芒，從指間延申至空中，“調查的事一拖再拖，只能托付給你們了。”

看見這一幕，林薄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将他與明棠所見之事簡短說了一遍：“還有什麽秘密，你一貫全說了。”

“你見過他了啊，這是執刑者。”靈灼滿足了他的心願，“那個地方是關押鬼界陽間煞魇之處，無法回頭者，當斬。”

“所以鬼界看上去風平浪靜，看不到一只煞魇。”陳玉錦恍然大悟，随即又糾結道，“陽界是什麽意思？”

靈灼笑聲回蕩在此處，金線勾勒出一道門，他走到門後面：“你看見的鬼界是陽界。”

光芒刺眼，林薄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黑暗之中。

陳玉錦眼前一片眩暈：“這是哪裏？”

“幽冥樹底，陰陽交隔之處。”

修仙者本可以在黑暗中視物，陳玉錦眼前卻一片虛無，黑暗粘稠地覆在周圍，連他們的臉都看不清。

她下意識去拉梅筠的手，碰了一團空：“梅筠？”

“你們在哪裏？”

陳玉錦的聲音沒有得到回複，被黑暗全盤吞沒，連靈力也無法照亮此處。

坐以待斃不是辦法，陳玉錦沉住心神在黑暗中探索。

“明棠？”

林薄也沒抓到身邊的手，眉心蹙了蹙。

隐約聽見林薄的呼喚，明棠眼神一沉，這裏古怪得很，他甚至無法确定林薄的方位。

在原地等了一會，林薄确定自己身邊沒有一個人，抿着唇思索着下一步該如何做。

他向來不相信自己的運氣，而此刻他不得不選擇一個方向。

林薄在黑暗中行走沒多久，淡紫色的幽光從遠處蔓延而來，層層疊疊的幽冥花瓣為他指引方向。

林薄挑眉，看來他這次是與幸運女神約會？

電光火石之間，花瓣飛揚，微光照亮了眼前的人，如夢如幻的場景。

林薄笑臉消失，這是一只由鬼物化成的煞魇，面如惡鬼，膚色青白，雙目為赤紅色。

指甲在刀背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林薄手腕一翻，靈力震動，煞魇嘶鳴着倒入花海之中。

寂靜在下一秒恢複，刀身沒入丹田，這只煞魇瞪大眼睛看着林薄，抽搐幾秒後再無聲響。

林薄拔出刀，清冷的表情自刀背上倒映而出，他輕飄飄地與自己對視，利落地收刀。

他的身體久違地懷念起了這種感覺，比意識更熟悉戰鬥。他無數次穿梭在各種險境之中，斬殺一切阻攔的事物，只不過從前是與劍為伴，而現在是刀。

林薄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味，目光看向周圍，幽冥花也有香味嗎？

他的腳步突然停在一處，鏡花水月般的場景在他眼前呈現，林薄似笑非笑，原來是為死人指引道路的香味。

一個一個游魂魔怔地走向漩渦之中，等待他們的卻不是輪回，而是不斷地異化。

林薄終于懂了靈灼所說的輪回錯亂是什麽意思，現在看來何止是錯亂，簡直是崩壞了。

林薄沒有再向前走去，他暫時不是很想死。他這條命留下了不容易，林薄長睫低垂，眼神銳利如刀，毫不猶豫地投入黑暗之中，微不可聞的聲響驚醒了無數煞魇，密密麻麻的視線跟随落在他的背後。

林薄心中并無緊張，與他猜想無異，這群煞魇出不來，應該說，暫時出不來。

這個暫時是多久他也不清楚，林薄腳步加快，他要快些尋到其他人。

“呼。”

林薄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才擺脫那片黑暗，他又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空曠無垠，游魂安靜地在此飄蕩，就算林薄從他們眼前穿行而過也沒有引起任何注意，林薄這才意識到什麽叫做真正的陰陽兩隔。

勁風自一旁襲來，林薄輕點腳步向後躲過，一縷頭發被留在原地。

“玉錦？”

林薄訝異地看着眼前不對勁的人。

陳玉錦眼皮掀起一角，話不多說直接攻了上去，刀劍擦出火花：“打過再說。”

聞言林薄收回了刀，陳玉錦的劍破空刺向他的喉嚨，劍尖抵住命脈。

紅色的鮮血落在祝月上，流下細細一條血痕。

“你怎麽不躲？”

陳玉錦心頭一跳，後怕地移開劍尖。

“看看你到什麽程度了。”喉間傳來痛感，林薄指尖撫過，他看着那點紅色，“看來天道還是眷顧我，至少沒下死手。”

陳玉錦指尖不住地點在劍柄之上，用盡全部心神去克制傷人的沖動。

見狀林薄思忖片刻，突然将一顆清心丸喂入她的口中。手指搭在陳玉錦的手腕上，溫和的靈力湧入她的經脈，觸及一片混亂。

林薄隐隐約約摸到了一點思路，靈感閃過又消失不見。他來不及思考，龐大的靈力沖入陳玉錦經脈之中，将混亂的靈力沖刷殆盡。

陳玉錦的心跳速度逐漸平緩，指尖的敲擊速度越來越慢，“哐當”一聲，祝月落在地上，她人徑直向前倒去，落在林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