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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他是不是快醒了?”

“都幾天了?怎麽還是這樣。”

“不要急,都等這麽久了也不差這一會。”

林薄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嘈雜聲灌滿了耳朵,他随着這個聲音有了意識,眼皮沉重無比,無論怎麽用力都睜不開。

聲音時有時無,林薄感覺自己正躺着,那個雷劫的威力超乎他想象,不會以後半身不遂了吧。

“醫生!”激動的聲音響起,接下來是急促的腳步聲,“他醒了!”

刺眼的光線溜進睜開的那一條縫中,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尖。

這裏是……醫院?

林薄驚訝的看着入眼的白色,床頭是正在發出嘀嘀聲的儀器,而他正穿着昭告身份的病號服。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在床邊圍繞了一圈,一連串的問題把林薄砸了個暈頭轉向,醫生根據他的回答不斷寫着什麽。

“還要觀察一段時間。”

醫生對着站在門口的人說着注意事項,林薄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幻覺。

他這是回來了?

之前的世界是真實存在過的,還是一場夢境?

“你終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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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坐在他的床邊,聲音清亮。

林薄轉頭看過去,端詳了幾秒才不确定道:“張懷山?”

“你這是記得還是不記得?”

張懷山上身前傾,一只手指着自己:“我跟你是什麽關系還記得嗎?”

“室友,”林薄費力地回想,“和秘書。”

“腦子應該沒問題,可能是昏迷太久了。”

“我昏迷了很久?”

“一年,”張懷山幽怨地看着林薄,“我幫你打理了一年的公司,都快英年早逝了。”

“多謝。”

張懷山不适應地摸了摸鼻子:“你怎麽奇奇怪怪的,咱倆什麽關系,還用得着說這個。”

林薄揉着腦袋:“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在修真界的經歷此刻竟然變得有些模糊,林薄眉頭蹙起。

張懷山開玩笑道:“原來是在夢裏跟周公約會才不願醒?”

“別多想了,你這才剛醒要多休息。”見林薄眉宇依舊愁緒滿滿,張懷山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等下我要去公司,寧寧會來照顧你。”

“寧寧?”

張懷山目露震驚,提高音量:“寧文蘇,我的女朋友,你不會連她都不記得了吧?”

“想起來了,”林薄被他喊得一哆嗦,一個雷厲風行地女子形象瞬間出現在腦海:“我一時想不起來也正常,只有你喊她寧寧。”

思及某處,林薄懷疑地看向張懷山:“你們還沒結婚?”

張懷山被他的眼神一怼,嘴角抽搐:“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麽狀态,我們能有心情結婚?給你沖喜?”

“打住,”張懷山端着一杯水遞到林薄的唇邊,“跟之前還是沒什麽變化,張口就讓人火大。”

林薄無辜地眨眨眼:“你不是還要去公司嗎?”

一杯水飲盡,張懷山放好杯子:“這就走。”

在要關上房門之前他突然轉過身盯着林薄:“別想着折騰寫有的沒的,好好躺着養傷,要是實在閑得無聊我把工作給你搬過來。”

林薄舉手投降,在房門關上之後松了一口氣。

昏睡了一年,但他在那個世界已經……兩百多年了。

記憶不清晰,林薄爬了起來在房內找出紙筆,将他能想起的人與事都簡略寫了上去。

直到大腦發出警告林薄才放下筆,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個病人。

他将紙筆放在床邊,放松地躺在床上。沒過多久,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進來。

“我聽懷山說你醒了。”

原本存在于腦海中的臉鮮活起來,林薄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不斷加強。

比起張懷山他和寧文蘇要更熟一點,張懷山是他的大學室友,而寧文蘇則是與他從小就認識。

兩人都是孤兒院的釘子戶,雖然長相出色,但年齡太大,根本沒有領養人看上他們。

他和寧文蘇脾氣相投,成績也旗鼓相當,在最該産生暧昧情愫的年齡林薄每天都在想賺錢,寧文蘇沉迷當保護弱小的校園一霸,根本沒擦出任何火花。

高中畢業後兩人都進了同一所大學,一同創業,中途還加進來了一個張懷山。

在林薄不知道的角落,張懷山和寧文蘇突然就在一起了。

林薄至今能回想起那種震驚。

林薄盯着她的時間太長,寧文蘇問出了和張懷山一樣的問題:“不認識我了?”

“感覺好久沒見了。”林薄看着寧文蘇将碗筷一一擺好,“有點陌生。”

“那就再熟悉起來呗,”寧文蘇見不得林薄這副抑郁的模樣:“就算你忘了也沒關系,起碼我還記得你。”

林薄端着碗細嚼慢咽,這些菜色清淡到連油水也看不見,他勉強吞下一口菜,哀怨地看着寧文蘇:“你不吃嗎?”

“你不會想要我吃這個吧?”

寧文蘇不可置信地指着林薄的病號餐,仿佛聽見了什麽奇聞。

頂着林薄的視線,寧文蘇改口道:“等你好了就能吃別的了。”

她正準備坐下,視線突然看見林薄床邊的紙,上面寫滿了字。

寧文蘇好奇地拿起來看:“你也看過這本小說?”

“什麽小說?”

“就你寫的這些呀,”寧文蘇打開手機,與紙上人名相對應的小說出現在林薄眼前。

他大致掃了一眼,這些情節與他知道的劇情沒什麽兩樣,但實際經歷起來大有不同。

林薄神色複雜,難怪會有劇情,原來只是一本小說。

那些困擾了他幾十年的痛苦不過輕飄飄一張紙。

半個月之後林薄被允許出院,他穿了一件薄外套,把那張寫滿了信息的紙折好放進口袋,他的朋友不多,也不喜熱鬧,只安靜地回了家。

數字一個一個蹦出來,林薄慢吞吞地輸入密碼,“嘀”的一聲門開了。

他走過玄關,房內的一切都很幹淨,張懷山他們應該有請人來打理。

林薄拉開窗簾,屋內瞬間被照亮,他有片刻的恍惚,他在一個普通的日子從醫院走出來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

林薄走到卧房,鏡子中出現他的臉,瘦了很多,看上去有些頹廢。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頸,頭發長了些,已經快到肩膀了,但和修真界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

林薄随手拿了一根繩子将頭發綁起來,青色的血管在手腕上清晰可見,他手指靈活地在發間穿過,紮好的頭發垂在肩膀一側。

原來他早就會梳頭發了啊,林薄怔怔地看着右手。

剛出院的身體還很虛弱,林薄不過走了沒多遠就氣喘籲籲,他手裏提着一袋東西,掌心勒出痕跡,林薄憑着意志把自己拖回了家。

他将東西被放在玄關,脫下外套随手丢到角落,趿拉着拖鞋走近卧房,一頭陷進了被子中。

“他還是沒醒嗎?”

一個女聲在林薄腦海中響起,他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是步不語的聲音。

來來往往的人走了過來,又失望離去,最後只餘一個輕輕的腳步聲。

林薄可以感覺一個人走到了自己身邊,逆着光他看不清這個人的臉,微涼的手指放在自己額頭,慢慢往下描摹五官,有一點癢。

他聽見這個人無奈地嘆道:“怎麽還不肯醒?”

一覺到了深夜,林薄睜開眼睛也不願移動,盯着天花板走神。

他夢見了好多人,他們都在等他醒來。

哪一處才是現實?

他現在是在夢中嗎?

林薄用力咬了一口舌頭,眼淚飛濺,沒有比這個疼痛更有效的證明。

他真的回到了他穿越之前的世界,回到了屬于他自己的世界。

林薄心中卻沒有喜悅,他不受控制地經常想起過去,想起他在那邊的愛恨情仇。

一直心心念念的謎底是何離鶴,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去見他一面。

一直相信他的人是師姐,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告別。

最好的朋友是陳玉錦,不知他被雷劫劈中的時候有沒有吓到她。

還有被他推開的葉青久,被他當成孩子養大但是長歪了的師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個雷劫不像是會放過他的樣子。

……

他好像還有很多事情沒做,林薄手背遮住眼睛,但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回家嗎?

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林薄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每日在家裏進行相同的動作,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靠在窗邊發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穿越嗎?他進入了一本小說,聽上去不亞于天方夜譚。

會不會只是他的一場臆想?

會不會是他在昏迷的一年中做了一場夢,只是因為昏迷時間太長了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怎麽不接電話?”

張懷山打開門,喚醒了一動不動的林薄。

聞言林薄摸了摸旁邊,手機不知放哪裏去了。

“算了算了,我人都來了你還看什麽手機。”張懷山把帶過來的東西放好,“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公司?”

“回不了了。”

張懷山嗓門都叫破了音:“什麽意思!”

“我好像,”林薄看着張懷山,“精神有問題。”

張懷山木着臉面對着林薄坐下:“你仔細說說。”

“我和你說過,我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場夢。”

張懷山手指哆嗦地點了一根煙:“你別跟我說你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比這個還要嚴重一點。”林薄往後一趟,雙手交疊在腹部,“我以為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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