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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他把這幾日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何離鶴，有些像小孩子告狀，中間還夾帶着自己的脾氣：“師姐也受到這種靈氣影響了，這裏發生的亂子越來越多，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說完了以後他又扭捏地來了一句：“最近還不能回去。”

何離鶴失聲笑了一下：“在外面歷練一下也不錯。”

林薄挑了一下眉，這還是何離鶴第一次同意他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待着，他感覺心髒都泡在水裏，不停地冒氣泡。

林薄聲音軟軟地對着那邊的人說：“我有點想你了。”

等這一切結束，他就可以回去，可是看這情況離結束遙遙無期。

何離鶴那邊停頓了一會，林薄将傳音法器放在耳側，像是這個人就在他旁邊，他聽見何離鶴的呼吸聲和似乎是金屬碰撞的聲音。

“我也想你了，等那邊處理好了就可以回來了，我在這裏等你好不好？”

林薄心裏莫名發悶，聲音帶着不确定：“會結束嗎？”

這個世界會升維成功嗎？

還是和萬千世界一樣走向毀滅？

林薄從未有過如此清晰的認知，這不是一場夢境，他的手上沾染了數不清的鮮血，他的劍刺穿過無數煞魇的丹田，他甚至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就将他殺死了。

林薄不再像當初一樣充滿信心，他懷疑這一切真的能如他所願結束嗎？

“會結束的。”

何離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只是他們兩個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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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可以直觀地感受到，這個世界正在走向滅亡。

林薄隔着很遠的距離看見了陳玉錦衣擺，他收起傳音法器：“我要走了。”

手中的黑劍最初于林薄而言并不趁手，而現在，林薄握着劍柄，提手擋住迅猛地攻擊，身體的反應甚至快過于意識。

在不停歇的戰鬥中陳玉錦很快就受到了影響，連祝月也不可避免，她的手指微微顫抖，鼻尖是抹不掉的腥氣。

林薄強行把她趕了回去，他穿梭于魔界的土地上，在又一次結束戰鬥後，黑劍發出嗡鳴聲。

人需要靈氣，劍也需要，林薄已經可以想到它怎麽回事。

黑劍上面籠罩着一層紅光，更添邪氣，它的劍氣劃上了林薄的手指，紅光沒入了他的體內，林薄卻沒感受到任何影響。

他并不是第一天感受到自己的不同，他參與的戰鬥不比陳玉錦少，卻依舊沒有變成煞魇。

為什麽？

林薄心裏隐隐有一個猜測，因為他是主角嗎？

可為什麽葉青久是主角的時候會受到影響？

在林薄腦海中出現這個想法的時候，他突然看向天邊，又是一聲鐘響，和宣告他成為主角時的一模一樣。

一行一行的字出現在林薄意識中，林薄快速讀完了這些，心中莫名覺得荒唐。

葉青久沒有完成他的劇情，所以他被剝奪了這個身份。

而他是被劇情選中的新主角，屬于他的劇情是，拯救這個世界。

所以他不會受到影響，這是他的主角光環。

林薄眼底閃過一絲嘲弄，拯救這個世界的唯一方法是升維，而升維的世界是不需要劇情的，自相矛盾。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不需要主角的世界，不需要他的世界。

他的死亡能結束這一切嗎？

林薄腦海中的字沒有給他答案，他咬緊牙關，仿佛處在迷宮之中，無論怎麽走都是錯。

“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陳玉錦隔得遠遠地朝着林薄打了一個招呼，走近後被吓了一跳。

“想到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林薄神情頹廢，他看了一眼心情還不錯的陳玉錦，“恢複的不錯？”

“比前幾日好多了。”陳玉錦甩甩手臂，“明天就讓我出去吧。”

“不行。”林薄冷漠地拒絕了她的請求，“再休息幾天。

“可是，”陳玉錦面色糾結，眼中全是憂慮，“你還能堅持住嗎？”

還能堅持住嗎？

林薄看着散發着煞氣的黑劍，仿佛有野獸在他心裏吶喊，他睫毛低垂，看不清神色：“可以。”

哪怕他的努力是杯水車薪，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好吧，”陳玉錦只當什麽都沒發現，故作開朗道，“那你不能再關着我，我要出去看看。”

“随你。”

林薄與她對視一眼又飛快移開，她眼中的自己太過狼狽，倒映出所有不堪。

林薄靠着柱子看向夜空，他早該意識到的，他只是一介普通人，心比天高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就算他是主角，成為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主角，他又能做什麽？

看着所有人死亡最後只留下他一個嗎？

他好像，遠沒有他想象中的強大。

“你說什麽？”

一巴掌突然拍上了他的後背，林薄看着眼前青澀的寧文蘇，他這是睡着了？

“你不會跟我說，”寧文蘇咬牙切齒地看着他，“你又沒被選上吧？”

林薄幾乎是下意識地說道，發出的卻是稚嫩的聲音：“你也沒被那些家長看上。”

“那是他們沒眼光。”

林薄張開手，他怎麽會夢到這個時候？

寧文蘇突然住嘴，她探頭去看林薄：“你不會要哭了吧？”

“我才……沒有、沒有哭。”

林薄控制不住這具弱小的身軀，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彙聚，他記得這是很早以前發生過的場景，在他還在孤兒院的時候。

“行了，別哭了，”寧文蘇環胸站在他旁邊，“要不我去把他們搶走的書搶回來？或者這一次的游戲你來當主角？”

“我不要，書裏面說主角都要爸爸媽媽的。”

“那是你看的書太少了。”

“還有主角沒有爸爸媽媽嗎？”

“當然了，很多主角都沒有啊，你也可以當主角的。”

林薄的眼淚止住，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了期待：“我也是主角嗎？那你是我的配角嗎？”

“當然不是，”寧文蘇雙手叉腰，“我是另一本書的主角。”

“好吧，那我們都當主角。”

……

林薄一陣頭暈，身高逐漸抽條，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校服，這是在高中？

一張報紙被手掌壓住，寧文蘇的聲音也成熟了許多：“等大學畢業以後我們去開公司吧！”

“你在做什麽夢？”

林薄聽着寧文蘇嘴裏的天方夜譚，他木着一張臉回道。

“哎呀，你別這麽喪氣嘛，”寧文蘇歪着頭，臉上滿是得意，“萬一我們就成功了呢？”

林薄只當她想一出是一出，低下頭看題目。

“請把自己當作主角好吧，”寧文蘇掐住他的臉，“我們兩個主角一起合作怎麽可能失敗？”

“知道了，主角二號。”

“誰是二號！”寧文蘇無情地将林薄的臉揉捏泛紅，“我是當之無愧的一號。”

……

“……優秀企業家，林薄。”

林薄坐在沙發上，膝蓋上面正放着一本雜志，面前的電視播放着他的臉，以慷慨激昂的語氣介紹着他這一路創造的奇跡。

前綴太長，林薄懶得聽，寧文蘇剛好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聲音帶着些電流，傳過來有些失真：“恭喜成為這次報道的主角。”

……

“慶祝我們的公司成功上市！”

杯子碰撞在一起，酒液灑出不少，林薄靠着椅背喝下這杯酒，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又在閃閃發光。

不知過了多久，林薄似乎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搖搖擺擺地走到衛生間，冷水沖在臉色，鏡中的人卻不再是當初意氣風發的模樣。

“喝多了？”

寧文蘇靠在一邊，她穿着一身西裝，氣勢逼人。

林薄瞥過去一眼：“別靠在那裏，髒。”

“嘶——”

林薄眼淚都要疼出來了，恍惚地想到這不是做夢嗎？

寧文蘇将高跟鞋從林薄叫上收回，眉眼張揚：“要你提醒？”

“我還以為我在做夢？”

“夢見了什麽？”

“夢見……”你。

林薄突然改口：“夢見世界要毀滅了。”

寧文蘇聽着這句話，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她倒是認真回道：“聽起來也太不吉利了。”

林薄眼睫毛上面滴着水：“但你是主角，你該怎麽拯救這個世界？”

“我？”寧文蘇指着自己，她摸着下巴，“既然我是主角，那就盡我所能，不辜負這個身份了。”

寧文蘇睨着林薄：“你在夢中是主角嗎？”

林薄點點頭：“但是你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很可能會失敗。”

“那就失敗了再說，大不了就一起毀滅算了。”寧文蘇翻了個白眼，“我連拯救自己都很費力，為什麽要為拯救不了世界而愧疚啊。”

林薄猛地睜開眼睛，他扶着柱子大口喘着氣，他剛剛是睡着了？

還是……回到了過去？

寧文蘇的最後一句話印在腦海中，他似乎走入了一個怪圈，為什麽他要為自己的無力而愧疚？

因為那個突如其來的主角身份？

可劇情主角也不都是成功，走到結尾什麽都有可能。

林薄雙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臉，他扯開嘴角，前所未有的輕松。

但他已然盡了全力，沒什麽好遺憾的。

最壞的結果，就是一起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