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撤離

撤離

幸好那人意識有些模糊,林韞很快地把他搪塞過去,兩人接着往前走。

一路上遇到不少士兵,大宛人不比大周人熱情,看見同僚也懶得打招呼,兩人一路走過去倒也順暢。

掩在樹叢中間,兩人手腳麻利地脫了軍服,找了一塊落葉多的地方,埋的嚴嚴實實。

在林韞仔細檢查衣服邊角是否露出時,謝珩溫溫熱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他又輕又壞地問:“林姑娘對于大宛語,頗有些心得啊。”

林韞頂着一張垮下來的棺材臉瞪他。

仿佛在說:你在說什麽鬼話。

謝珩忍不住笑出來,無聲無息的,只除了肩膀有些抖。

以前也沒人跟她說,謝珩這麽會作弄人。

“快點走,別磨蹭。”林韞冷漠道,“現在是好時候,過會兒蛇該回去了。”

這座山上處處透露着人跡罕至,越往深山去,枯葉越厚,樹林越茂密。兩人時時警惕着腳下和樹梢,生怕錯過了蛇的蹤跡。

“這趟險沒白冒。”林韞把竹筐舉高,滿意地看着一筐子嘶嘶發洩不滿的蛇,“再捉一會兒。”

等到天蒙蒙亮,大宛軍營的軍號吹響,他們才又去了後山,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其他十六人。

“怎麽樣?進展如何?”林韞把竹筐全丢給謝珩背着,大步走下山坡,頗為豪邁地一人錘了一下肩膀,錘的一片人東倒西歪。

“太脆弱。”林姑娘評價。

将士們含淚捂住肩膀,臉上還得維持着笑:“林姑娘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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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

由着他們鬧了一陣兒,大家夥兒才清點了蛇的數量,把抓錯的蛇放歸自然,林韞從懷裏掏出一個結實袋子,套了幾層,把蛇全部倒進去,封好口放在一個隐蔽的地方。

由于昨日嘗了林韞的手藝,一群大小夥饞的不輕,又偷偷摸摸捉了幾只野兔山雞,要林韞給他們烤着吃。

煙細細袅袅地升起,又被上方的石臺擋住,飄不出去,香味倒是一陣陣地往外飄,香的正在訓練的大宛人都聞見了。

“你聞見了嗎,烤肉味。”一個人偷偷戳同伴。

“有一點,不過咋可能。”

兩顆腦袋剛湊到一塊,就被教官一鞭子打散:“幹什麽!”

于是兩人立刻站的板板正正。

第一個是個勇士,眼神都不老實,滴滴溜溜轉了一圈,接着用胳膊肘搗同伴:“你發現沒,二愣子和睡不着都沒來。”

同伴不搭理他。

在敵營裏烤肉吃的機會實在不多見,大家又都累了很久,那點刺激感混着烤肉香,很快就吃的滿嘴流油,接着就四仰八叉地睡了一地。

“也好,我們守着,讓他們休息休息。”林韞踩滅最後一點小火苗,笑道。

謝珩有些嫌棄地看着自己睡了一地的下屬:“你對他們倒是好。”

說完,又想起什麽似的,問:“你要不要也睡會?我自己守着就足夠了。”

“當然不。”林韞丢掉手裏撥弄火焰的小棍子,眼底帶着狡黠,“來都來了,給對面送點禮再走呗。”

“不怕被發現?”

“早就被發現了。”她滿臉無所謂地笑笑,“所以,謝将軍,跟我一起逃亡嗎?”

“好。”

林韞略通藥理,在後山翻翻撿撿找出些草藥來,把臉塗的黢黑,偷偷摸摸跑去後廚,往鍋裏下了些她磨出的藥汁。

“成了。”她拍拍手,在小溪裏洗幹淨臉。

時間過的很快,此時天已經有些昏暗了,後廚裏飯香陣陣,四仰八叉睡了一地的将士們也都揉着眼睛坐了起來,剛睜開眼看見的就是自家将軍的冰山臉,實在是不怎麽美好。

“那個……将軍,早啊。”

“早。”謝珩頂着一張撲克臉。

“将軍您……沒睡啊?”

“沒。”

要命了。

在一片要命的凝固之中,林韞步履悠閑地走了回來,将士們看見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恨不得撲上去抱大腿。

這人剛去使了壞,心情正好着,于是順口問候:“早啊。”

更要命了。

林韞莫名其妙地看着這些人的眼睛從亮起來到重新生無可戀地黯淡下去,轉頭問謝珩:“怎麽了?”

祖宗你問他幹嘛!

“無事。”謝珩淡聲答,然後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群人。

瞬間,一群張牙舞爪的都安靜下來,摸摸鼻子,默默擡頭欣賞天氣。

林韞有些擔心他們的精神狀态,別不是在敵方待久了待傻了吧,然後蹭過去跟謝珩交談了好幾句,直到謝珩第三遍重複“無事”才作罷。

“那個,咳咳。”林韞清了清嗓子,站在中間,收獲了來自四面八方齊刷刷的注視。

“今夜午夜,你們在這裏集合,分組撤離,第一組走的把昨天的戰利品帶走,每走一組,在這棵樹上刻一道痕跡。”

“是!”将士們答的整齊而小聲。

“切記,撤離把藥引帶回去是第一要務,無論發生什麽,能走一組是一組,聽明白了嗎?”

“明白!”将士們面面相觑,心裏都覺得有些不好,但是見兩人臉上如出一轍的嚴肅,想問的話還是沒問出來。

“好,現在分頭行動。”

命令一下,衆人四散開去,貓着身子在樹叢間尋找獵物,林韞和謝珩則站在原地沒動。

兩人悄悄地頂着一身樹葉,趴在山上,往大渭河方向看。

果不其然,那裏兵力已經慢慢聚集,相較于昨日,多了三倍有餘。

軍中既然有他們的人,那這趟行動,肯定會洩露出去,不過好在她已經托了張熙鶴多加注意,這次回去,應該就能捉住人、

如果能回去的話。

他們兩人要把這些人引開,确保盡可能多的人撤離。

那邊,林韞白天下的藥已經起了作用,大宛軍肉眼可見地亂起來,往日井然有序的隊伍出現了一個個捂着肚子倒下去的身影,軍醫着急忙慌地跑來跑去。

“你給他們下了什麽?”

“沒什麽,出于好心給他們通通腸胃。”林韞答的理所當然。

她下的尋常,大宛人卻不會想的如此尋常。

“将軍,這是一種高深的毒藥,屬下暫且無法判斷。”軍醫滿臉細汗。

主座上身材魁梧的格達木一拍扶手,暴怒:“接着查!”

“是!”軍醫唯唯諾諾地退下去。

手下副将面色凝重:“那将軍,我們今晚還搜山嗎?”

“搜屁!一群廢物!就這麽幾個人還能讓他們陰了!大渭河多派人手,別讓他們跑了!”

吹在身上的山風一寸寸地涼下去,夜也一點點地深了,兩人藏身于下山的必經之路,遠遠地聽到有人來的腳步聲。

守在大渭河邊的大宛軍遠遠地看到兩個踉跄着跑過來的人,立刻就要放箭,卻不曾想那個身材矮小一點的拼命朝着他們擺手:“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一口大宛語說的标準流利,一聽就是本地人。

大宛軍瞬間放松了警惕,兩道身影越來越近,顯出身上破破爛爛的軍服和滿身的血跡,高一點的那個似乎快要昏過去了,要矮個子扶着才能走路。

“怎麽回事?”領頭的那個問。

“我們……我們碰見兩個中原人,跟他們打起來了,好不容易才逃掉!”

領頭人是知道自己在堵什麽人的,心裏一喜,忙問:“在哪?”

“在……在那邊。”林韞虛弱地指向一個方向。

“怎麽會?他們是什麽樣的?”領頭的起了疑心。

“背着竹筐,我打掉了一個,裏面竄出來了一條蛇!”

“那還真是……”領頭人仍是狐疑,但是生怕錯過了邀功的機會,派出一支隊伍去那邊找,然後一改之前的熱情,不耐煩地讓他們滾回去。

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互相攙扶着走,又借着帳篷掩體脫下軍裝,手中匕首寒芒一閃而過,飛快地跑到自己指的位置,背起竹筐假裝上山。

這位置是林韞下午考察過的,正好是個死角,若是沒人來,很難在遠處觀測到。

“站住!”這一小隊的領頭人大喊,說着,揮着刀就砍過來,兩人扔下竹筐,往反方向逃竄。

那些人只當他們不敢打,于是窮追不舍。

林韞劈手奪過刀,匕首劃過那人的喉嚨,霎時,鮮血噴湧而出,濺到了她臉上。

兩人背靠背,被團團圍住了。一番兵戈相撞,兩人且戰且退,離大渭河越來越近。

“怎麽回事?”格達木煩躁道。

“是兩個中原人。”副将畢恭畢敬。

他一聲嗤笑,這可是他的地盤,主動跳出來吸引火力,難道他們同夥就能逃了?

大渭河邊領頭的那個一直關注着那邊的動态,兵戈相撞的激烈被他聽得清晰。

眼看着跟自己不對付的一個小首領就要帶人往那邊去,這人終于坐不住了:“走!兩個人打不成這樣!”

肯定是中原人見這邊人多怕了,想要原路返回!

一邊帶着人趕,一邊還要驅趕着:“起開!這是老子的任務!”

可是聽見能生擒潛入自己陣營的中原人,誰能坐的住呢?

于是七七八八能動的都來了。

“幸虧我下了劑猛的。”林韞在歇下來的間隙靠着謝珩的背。

在趕來的人群中看見了那個首領的臉,謝珩低聲:“撤!”

兩人立刻雙刀合一,往人最少的方向去,殺出了包圍圈。

“廢物!這也能讓他們跑了!給我追!”首領大發雷霆。

将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覺得實在不能怪自己,畢竟,誰會往遠離回去的方向上撤呢。

林韞聽着首領喊,笑出聲來,難為她逃跑還能眉眼彎彎地看向謝珩:“不僅跑了,還跑了不止兩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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