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回京

回京

七日後，車隊抵達京城。

小商販叫賣聲不絕于耳，街上行人絡繹不絕，熱鬧非凡。

林韞和謝珩并排騎着高頭大馬，騎裝飒爽，瞬間吸引了不少目光。

“這就是我們大周第一位女将軍嗎？”

“怎麽瞧着瘦弱了一點……”有人嘀嘀咕咕。

陸川卻在後頭狠狠地“呸”了一聲，在鬧市裏扯着嗓子大喊：“林韞一無所長，一身軍功盡為虛報！她與謝珩狼狽為奸，污我一身罪名！”

“放肆！”劍柄狠狠地戳在陸川關節處，疼的他狠狠呻·吟。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遍遍地喊，看熱鬧是人的天性，不多時圍了一堆百姓，對着車隊指指點點。

“他說的是真是假？”有人疑惑。

“誰知道呢。那林韞生的那般模樣，還瘦瘦弱弱的……”

議論聲一聲不落地傳進她耳朵，林韞垂着眼睫，安安靜靜地看着身後步兵驅散人群，右手按在劍柄上，大拇指摩挲着。

“你……”

“沒事，先進宮。”

***

兩人跟着內侍走進禦書房，等了半天才等到皇帝咳嗽着由小德子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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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很老了，臉上的皮都耷拉着，右手勉力扶着拐杖，左手推着小德子。

“你……你出去，朕要跟他們說，咳咳咳。”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人跪地見禮。

“起……起來。”

小德子還是滿臉猶疑地不肯放手，謝珩接了眼色，從地上站起來，接過皇上的左臂，“陛下，臣冒犯了。”

“無……無事。”皇帝抖抖地坐在案前，一雙眼睛卻從始至終都沒離開林韞。

“骠騎将軍……你與朕說實話。”他盯着林韞雙眼，“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是，陛下。”她答的很肯定。

于是老皇帝終于笑了：“天要興我大周！天要興我大周啊！”

“林愛卿，與朕速速道來。”

“是。”林韞拱手行禮，把那場大戰的情況說了一遍，氣的老皇帝咳的快要暈過去。

“這群人真是……真是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了！”他狠狠一拍桌子，激的自己咳出一口血來。

“此事謝愛卿也知道嗎？”他又問。

“是。”林韞道。

“好，好。”他渾濁的老眼在兩人之間轉了個來回，從暑假暗格裏取出兩塊玉符，遞給二人一人一塊。

“此令在手，可搜查每名官員，不必上報。”

兩人謝恩之後，皇帝又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謝珩，“謝将軍，你手下的青雲衛，可以動動了。”

***

将軍府尚未建好，林韞就準備在客棧裏先住上幾天，結果還沒來得及找，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阿韞！”池南雪一把抱住她，高高興興地蹭了兩下，“早就聽說你要來，我跟太醫院告了假。”

謝珩看着那雙放在林韞腰上的手，默默移開了視線。

池南雪睨了謝珩一眼，牽住了林韞的手，親親熱熱地說：“我們今日去逛街，如何？”

“你還欠我一頓酒呢。”她眨眨眼。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不與你去似的。”林韞無奈笑道，“只是我現在要先找個地方落腳。”

“那有何難！住我那裏。”

“你那裏？”

“我在東郊有個小院，平日不忙的時候會去那裏落落腳，地方不大但清淨，正好我告了幾天假，我們住一塊啊。”

池南雪晃她手臂，滿眼期待。

林韞實在是有點不忍心拒絕。

“那要不……”

“不行。”謝珩不知道憋了多長時間，“住我那裏。”

“你現在與我們阿韞平階，現在可命令不了她了。”池南雪不服。

“而且你與阿韞是什麽關系！孤男寡女……”她翻了翻白眼，“你說是吧阿韞。”

“我……”

“将軍府很大，只有我一人。”謝珩語氣淡淡，卻半點不退讓。

眼看着兩邊就要吵起來，林韞趕緊去當和事佬：“我住客棧就好，陛下已經為我批下府邸，不日就能入住。”

“客棧哪有家裏住的舒服……”池南雪不滿。

“池姑娘若不嫌棄，可與林将軍一起住入将軍府。”謝珩道。

池南雪轉轉眼珠，“那也行。”

真正的當事人的意見被完全忽略，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林韞垂死掙紮：“那個我……”

“就這麽決定了！”池南雪和謝珩異口同聲。

“好。”林韞放棄掙紮。

……

林韞的行李被謝珩帶着的人拿了回去，池南雪挽着她手臂，高高興興地上街去。

“來，阿韞，試試這個。”她手裏拿着水綠色長裙，晃了晃。

林韞看着裙上繁雜的布料：“換一個。”

“那這個。”她又挑了一件水粉色的。

“這……好像不太适合我。”

但是一直拒絕也不好，林韞勉強試了幾件，被箍的感覺連路也不好走了。

她精疲力盡地脫下衣服：“這衣服怎麽那麽不方便？”

池南雪壞心地看了半天林将軍穿不上脫不下，穿上了又手足無措的樣子，笑的不顧形象。

“你平日裏穿這些嗎？”總算走出成衣店，林韞問。

“不穿啊，這種式樣的一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才穿。”

“她們不會覺得不方便嗎？”

“但是好看啊，穿上又不用幹活。”池南雪笑道，“穿着這些賞賞花看看書，倒也沒什麽。”

沒等林韞把話接下去，池南雪對着糖畫眼前一亮，“阿韞，吃不吃？”

等她反應過來，已經站在了糖畫攤前，糖畫老人技藝精湛，花籃狀、仕女、樹葉……全都是一筆畫成，并且栩栩如生。

“老人家，我要一個花籃的。”池南雪道。

“那我要一個樹葉的吧。”林韞說，手習慣性地摸上腰間準備付錢。

卻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摸到。

她這才想起自己腰間錢袋早就還給了謝珩，想她堂堂三品骠騎将軍，身上竟然身無分文。

池南雪又是一陣笑，掏出兩枚銅板來付了錢，與她一起拿着糖畫慢慢地走入熱鬧的人群。

“抱歉啊，南雪。”她有些愧疚，“不帶錢習慣了，下次請你喝酒。”

池南雪抿着唇笑，“阿韞，莫說這種話，能見到你我已經很高興了。”

“我聽說了你們最後那場仗，也聽說了你和謝将軍去九原城的事情。”

林韞以為下一句她便要說些擔心或誇贊的話了，結果她來了一句：

“所以你和謝将軍如何了？”

林韞一個沒收住力，一口咬斷了樹葉的脈絡。

“什麽如何了。”

“還不承認。”池南雪啧啧搖頭，“我都聽張……說了，你們倆不都傳要辦喜宴了？”

林韞實在沒想到流言的威力如此之大。

也沒想到張熙鶴的嘴如此之碎。

更沒想到這兩人竟然還保持着聯系。

片刻之後，林韞閉了閉眼，認命道：“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

知道了真相的池南雪表示非常不滿，恨不得立刻回府寫個三千字痛罵張熙鶴。

“半點不靠譜。”她嘟嘟囔囔。

“是吧，流言不可信啊。”

“雖然耳聽為虛但是眼見為實啊。”

“你要說什麽？”林韞警惕道。

“也沒什麽，就是謝将軍他，好像還挺認真的。”她思考了一會兒，這次語氣卻沒帶着調笑。

怎麽跟張熙鶴說的一樣。

她挽住林韞手臂：“阿韞，你什麽感覺？”

“我……”

她想說我沒什麽感覺，但是話在舌邊滾了一圈，又變成了“我不知道”。

池南雪看了看她臉上的糾結和茫然，瞬間明白了一切，看來張熙鶴也沒那麽不靠譜。

于是池小姐大發慈悲地把罵他的三千字縮減到一千五。

“哎算了算了，我們接着玩，不說那個了。阿韞，那邊有個射箭□□頭的，我要那個燈籠，你給我贏好不好？”

職業選手箭無虛發，托着燈籠送到她面前：“給。”

于是池南雪抱着燈籠又嘿嘿笑了一陣。

看來她在太醫院過的不錯，比以前活潑了許多。

林韞想了想，還是問：“在太醫院有沒有人欺負你？”

池南雪臉上的笑僵了一下：“剛去的時候有些人不服，現在都還好。”

不想說那就不說了，林韞想。

于是她調笑：“以後他們都不敢了，讓他們欺負你之前先問過我林韞的劍。”

池南雪噗呲一聲笑出來，笑眯眯地挽上林韞的胳膊：“好，我可是有林将軍罩着的人了！”

說不定以後還有個謝将軍。

她在心裏默默地補了一句。

兩人一直玩到天黑，才去了謝珩的将軍府，一進門就被飯香撲了滿臉。

謝珩身前擺着一大桌菜，皎潔的月華照着他頭發，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

“那麽晚？還餓不餓？”他問。

林韞莫名其妙覺得他從一開始就備好了這麽一大桌菜，只等着她們二人回來，于是有了幾分心虛。

“餓了。”“不餓。”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後一道瞬間歇了菜。

于是池南雪眼睜睜看着之前在外面一口都吃不下的林将軍坐在桌前，面不改色地陪着謝珩吃完了飯。

算了，不罵張熙鶴了，她想。

不過信嘛，還是得寫的，他留守邊疆也怪可憐，讓他也樂呵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