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貓貓鈴铛

貓貓鈴铛

江黎煩躁地刨了一爪子地上的積雪, 餘光正好望見正在歡快雪地裏打滾的小光團，江黎眼神一凜，直接捏了個小雪球丢在系統的身上。

猝不及防的系統被砸得在地上滾了幾圈, 頂着一頭雪，茫然地飄到了江黎身邊：【宿主怎麽了？】

江黎看了眼依然淡定自如的顧清瀾，又看了眼身旁滿臉無辜的系統, 表情交織着不解和煩悶。

他把系統抓到自己面前摁住，問道：“你說顧清瀾為什麽會有……那種東西？”

江黎故意把後面四個字說得很快，系統分析了好一陣才聽懂江黎的話。

【任務對象的事情, 我也不太清楚呢，128號只關心自己的宿主。】

江黎直接無視了系統的讨好，貓爪松開放走了被壓在雪地裏的小光團。

他本就沒把希望寄托在系統身上，江黎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屏幕中的顧清瀾, 最後幹脆直接去問正主。

“喵！”

這個藥是誰給你的！

江黎語氣中滿是隐忍的憤怒, 因為生氣, 他的聲音帶着些許顫抖。

聽着江黎明顯帶着情緒的聲音，顧清瀾的心咯噔了一下, 平靜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縫，他的大腦飛速運轉, 分析江黎生氣的原因。

是因為覺得這個手段太殘忍了嗎？

猜測的同時, 顧清瀾并沒有陷入沉默，他一面關注江黎的表情, 一面謹慎地回答了問題, “雲子倉的儲物戒。”

因為沒有身體，雲子倉的儲物戒一直都在笙笙的身上, 得知江黎出事後，笙笙硬是把所有的東西塞給了顧清瀾, 其中就有這枚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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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現這枚丹藥的時候，顧清瀾心中就有了計劃，只是他沒想到金玄穆這麽快就撞了上來，以至于顧清瀾沒來得及給江黎打預防針。

聽到雲子倉的名字，新仇舊恨一口氣湧上了江黎的心頭。

“喵！”

為老不尊的東西！

正常人誰會随身攜帶春|藥啊！

江黎瞬間成了一只炸毛小貓，滿臉都寫着不高興。

幸好雲子倉已經消散，不然江黎真的不敢想象他會把小顧帶壞成什麽模樣。

小貓的情緒太過明顯，配合一句又一句的“他怎麽能這樣”，顧清瀾只能承認自己先前的猜測是正确的——阿黎接受不了這般手段。

腦海中的貓叫聲一刻沒停，顧清瀾垂下眸子，藏住眼中的情緒。

他并不後悔把丹藥喂給金玄穆的決定，他只後悔自己沒能及時捂住江黎的眼睛。

修真界到底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獨自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顧清瀾早就摸透了這一套規則，日後這樣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

神識掃過意識海裏的金色小貓，顧清瀾眼神堅定：既然避免不了，那就保證日後不再讓阿黎看到這些腌臜事。只要阿黎不知道，他就能在阿黎心中保持溫柔善良的形象。

江黎一點不知道在自己罵罵咧咧的時候，顧清瀾肚子裏多了多少彎彎腸子。将自己儲存的罵人詞彙全都過了一遍之後，江黎終于感受到了幾分疲憊，他随便找了個地方趴下，小口地喘氣。

系統貼心地把屏幕推到江黎的面前，江黎仔細辨認後才發現金玄穆的身影已經模糊不清了。

江黎沖着屏幕中的人呲了呲牙，軟着聲音問顧清瀾。

“喵？”

把他放在那裏就行了嗎？

顧清瀾沒有回頭，甚至不想多分給金玄穆半個眼神，他只在乎自己說的話會不會影響到他在江黎心中的形象。

顧清瀾反複斟酌詞句，選擇了一個較為委婉的說法：“藥效不會這麽快的，他能自己回去。”

江黎聞言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目光中多少帶着點詫異。

修真界果然是個不一樣的地方，他一直以為那什麽藥都是立馬起效的，原來還可以有延時的嗎？

江黎整個貓都震驚了，他眼神左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沉默好一陣，江黎才重新開口。

“喵？”

你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嗎？

顧清瀾手指摸着儲物戒，他悄悄看了眼江黎的表情，正想說不知道，意識海中的小家夥卻突然敏銳起來。

“喵！”

你是不是要騙我！

江黎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雖然顧清瀾一個字沒說，但是看到他那副模樣，江黎就覺得自己要被忽悠。

顧清瀾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識破，眼看江黎已經有了炸毛的趨勢，顧清瀾只好實話實說：“等到人多的時候吧。”

“喵？”

人多的時候？

江黎徹底不淡定了，整只貓站了起來，尾巴高高豎起，滿臉警覺。

不是！

原來這藥不單單可以延時，還能有定時功能啊！

顧清瀾的每一句話都在沖擊江黎從前的認知，他一直以為小顧是個單純的孩子，沒想到居然有如此令貓震撼的一面。

等到人多的時候再激發金玄穆的藥性……

江黎覺得無法想象的同時，又不得不承認顧清瀾的這個決定非常正确。

一個藥效上頭的金玄穆，說不定能讓整個宗門都會陷入混亂。

腦海中浮現出幾名長老手忙腳亂收拾人的模樣，江黎已經快要忍不住笑出聲了。

淩日宗對顧清瀾從來就沒個好态度，江黎還是很樂意看見宗門內部出樂子的，最好還能順手把金玄穆解決了，免得髒了他家小顧的手。

想到這裏，江黎心中隐隐開始有些期待了，但相比起金玄穆之後會給宗門帶來多少亂子，江黎更在乎另外的問題——

“喵？”

你要去看嗎？

很短的一句話，但卻讓顧清瀾迅速意識到這個問題非常關鍵。

他一邊觀察江黎的表情，一邊試探着回答：“你不想我去嗎？”

那當然，貓貓怎麽會希望小顧看到那麽不健康的東西！

江黎恨不得好好地教育顧清瀾一番，告訴他看多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會長針眼的，可是對上顧清瀾幹淨的眼神，江黎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黎的沉默已經給出了答案，顧清瀾在心中整理語言，小聲問道：“我可以遠遠地看一下嗎？”

說話的同時，他垂下睫毛，眼神中交織着渴望和失落：“畢竟金玄穆欺負我這麽久，我也想看看他失意的樣子。”

顧清瀾都說到這個程度了，江黎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攔住顧清瀾的理由，最後小小地叫了一聲，答應了顧清瀾的請求。

“喵。”

那只能遠遠的哦。

顧清瀾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諾，江黎滿意地點點頭，用爪子豎起一個不太标準的大拇指。

看見江黎的動作，顧清瀾就知道自己成功把貓哄好了，他輕輕抿唇壓平嘴角，不讓自己的喜悅表現得過于明顯。

只是當他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藏書閣時，顧清瀾眼中的笑意徹底冷了下來。

金玄穆的話倒是提醒了他，蕭垣恐怕還留着後手等着對付他。

顧清瀾眼底一片寒意，他微微勾起嘴角，心中竟然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畢竟，他也有一份大禮想要送出去。

*

沒過多久，顧清瀾順利抵達了藏書閣，他才剛剛踏入大門，一道嚴厲的呵斥聲就在空中響起。

“沒規矩！不知道藏書閣深夜不開放嗎？”

顧清瀾置若罔聞，繼續往藏書閣內走去。

一道銀色的靈力從藏書閣內部打來，直直朝着顧清瀾的面門襲去。

顧清瀾随意地一擡手，原本銀箭一般的靈力被寒冰包圍，最後碎落一地，化作白色熒光消失在空中。

顧清瀾擡眸望着二樓的某一處，聲音不帶半點溫度，“我還真不知道門規上哪條寫了深夜不得進入藏書閣。”

“你這小子！你進我的藏書閣就得按照我的規矩！”

顧清瀾的目光落點，一名瘦小的老頭從裏面鑽了出來，他手中還漂浮着一枚即将完成的結印，可是看清門口站的人時，老頭頓時沒聲了，手中的印也随之消失。

他連忙跑下樓，俨然換了一副面孔，點頭哈腰地賠笑道：“這不是顧仙人嗎？小的有眼無珠，還當是誰家的小藥童跑進來了。仙人想找什麽讓小的送去就好了，何必多跑一趟。”

顧清瀾不理會老頭的奉承，徑直往藏書閣內走去，老頭正要跟上他的腳步，卻被顧清瀾一個眼神震懾，停在原地不敢向前。

他彎着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一雙眯眯眼笑成了一條縫：“您請，您請，小的就不打擾仙人了。”

老頭駝着背面朝顧清瀾後退着離開了，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老頭臉上的笑容都沒有變過。

顧清瀾眼神飛快地從書目上掠過，同時跟意識海中的江黎解釋：“這個藏書閣管事是藥老家裏的親戚，仗着自己有點人脈，成天欺負來藏書閣的弟子，張口閉口就是他的藏書閣，宗門的東西都快成他的了。”

聽到這般離譜的故事，江黎皺起鼻子，眼中滿是嫌棄。

“喵？”

都這樣了還沒人管嗎？

“邢丹青需要藥老的煉丹能森*晚*整*理力，怎麽會罰他的家裏人？平時多半是些小事，只會口頭說兩句，有一次鬧出人命，也就是停職兩天，一點威力都沒有。”

江黎的表情寫滿了不理解，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若不是親身經歷，江黎很難想象所謂的第一宗門其實早就被蟲蛀空了，雖然現在看起來還挺不錯，但遲早有一天，淩日宗會從內之外地徹底坍塌。

顧清瀾手裏拿了一沓書和幾只竹簡，他展開其中的一卷放在桌上，詢問江黎：“想看這個嗎？”

江黎的思緒瞬間跑偏，他湊了個腦袋過去，發現顧清瀾拿的是一本修煉入門介紹，除了最基礎的引氣入體外，還有靈力運轉的教程。

江黎指着自己的鼻尖疑惑地叫了一聲。

“喵？”

讓我學嗎？

有那麽一瞬間，江黎甚至懷疑顧清瀾是不是忘記他沒有實體的事情了，哪有讓一個沒有實體的心魔修煉的？

顧清瀾應了一聲，語氣平常：“笙笙跟我說你學會引氣入體了。”

江黎點了點頭，随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喵。”

只是成功了一次，然後我就被困在這裏了。

顧清瀾進入意識海中，他坐在江黎的身邊，和江黎說起了那天的後續：“你還記得那天成功後發生的事情嗎？”

江黎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茫然。

引氣入體成功是江黎最後的記憶，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連人帶蛋殼地困在了意識海中。

顧清瀾沒有故意吊江黎的胃口，直接說出答案：“阿黎變成了很漂亮的大獅子。”

江黎瞳孔一縮，整個貓微微後退，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覺得顧清瀾在騙他。

可是，小顧不是個會騙人的孩子呀。

江黎歪了下腦袋，試探地問道：“喵？”你是在開玩笑嘛？

顧清瀾搖頭，“我沒有逗你，笙笙和秋子眇都看見了，你可以找他們證實。”

江黎的嘴微微張開，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喜悅之情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

貓貓原來這麽厲害嗎？

江黎有些懊惱自己沒穩住心神，居然錯過了自己這麽重要的時刻。

看出江黎的心動，顧清瀾的眼神中滿是鼓勵，他問道：“要不要我們再試一次引氣入體？”

聽到這句話，江黎愣了一下，他瞪圓了眼睛指了指腳下的雪地，看向顧清瀾的眼神帶着幾分真切的關心。

縱使他的确很想看看自己威風凜凜的模樣，但并不意味着他會想要在顧清瀾的意識海中嘗試這種有風險的行為。

江黎又反問了一次，和顧清瀾确定道。

“喵？”

在這裏嗎？

顧清瀾點頭，語氣篤定：“對，就在這裏。”

江黎一爪子拍在顧清瀾的腿上，恨鐵不成鋼。

若是可以的話，江黎還想打開顧清瀾的腦袋看看，這麽聰明一孩子怎麽會有這種想不開的念頭？

“喵！”

這可是你的意識海！出問題了怎麽辦！

江黎的臉上寫滿了擔憂，每一根貓毛上都寫着不贊成，尤其是看到顧清瀾無所謂的表情之後，江黎忍不住又送了他一拳。

“喵！”

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是你的心魔！哪有讓心魔修煉的！

“沒事的，我查過資料了，而且你若是能通過修煉自行凝聚實體，我的心魔不就不複存在了嗎？”顧清瀾淡定地睜着眼睛說瞎話，一步步地引誘江黎，“需要我找資料給你看看嗎？”

顧清瀾的聲音過于平靜，江黎盯着他的臉看了半天，但卻沒有找出說明顧清瀾撒謊的證據。

可這并不意味着江黎就放下了懷疑，他上下打量着顧清瀾，緩緩地說了一句。

“喵。”

你讓我看看。

“等我一下。”顧清瀾作勢要出去找資料，江黎一個猛撲攔住顧清瀾的腳步。

小貓抖了抖毛，自暴自棄地叫了一聲。

“喵。”

算了，我相信你，我們不能在這種小地方浪費時間。

顧清瀾點點頭，他藏住眼中的笑意，一本正經地對江黎說：“那我下次找到再給你看。”

江黎沒有再質疑，嗷了一聲表示同意。

“喵？”

那我開始咯？

“好。”

雖然知道江黎學會了引氣入體，但顧清瀾還是第一次看到現場，他盤腿坐在江黎的身邊，眼睛緊緊地注視着江黎的動作。

江黎還沒有動作，但顧清瀾已經不自覺地抿起嘴唇，明明是江黎在修煉，他卻比自己第一次學習引氣入體時還要緊張。

察覺到顧清瀾的情緒，江黎朝他咧嘴笑了一下，小爪子在顧清瀾的腿上摸了摸。

“喵！”

你別緊張啦！

江黎非常堅定地朝顧清瀾點了下頭，見他表情放松之後，江黎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回憶從前的感覺。

顧清瀾意識海中的靈力比外界更加充足，只需要稍微引導，靈力就争先恐後地湧進了江黎的身體。

小貓的臉上滿是驚喜，一對小耳朵豎了起來，他迅速睜開眼睛向顧清瀾宣布這個好消息。

“喵！”

真的可以诶！

顧清瀾能明顯地感受到意識海中的靈力被江黎吸走，但由于小貓還不會運轉，進入身體的靈力很快又散了出來。

顧清瀾笑了一下，獎勵地摸摸江黎的頭，問道：“想試試下一步嗎？”

引氣入體之後就要進行靈力運轉，江黎看了眼自己的小屏幕，确定自己能看清書上的每一個字之後，小貓兩只爪子推推顧清瀾的手。

“喵！”

你快去忙吧，我自己學就好了！

“不行。”顧清瀾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江黎的提議。

靈力運轉不像引氣入體那般毫無風險，顧清瀾擔心江黎會将靈氣引錯路，最後難受的還是小貓自己。

“喵！”

還有系統陪着我呢！不會有事的！

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光團聽到江黎的呼喚迅速出現，朝顧清瀾挺胸表示自己會保護好江黎。

盡管江黎一再強調自己不會有事，但顧清瀾始終放心不下，他把江黎抱在懷裏，帶着他走完了一組大小周天。

靈力在體內走了一圈之後，江黎沒有繼續說出不需要顧清瀾的話。

雖然系統一定會保證他不會出岔子，但有人在旁邊引導的學習效率遠遠超過了江黎一個人對着書用力。

看着江黎突然陷入沉思，顧清瀾摸摸他的頭，柔聲問道：“有點感覺了嗎？”

江黎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按住了顧清瀾的手，一改剛才趕人的模樣，認真地請求。

“喵！”

給我一點點時間！

江黎主動開口，顧清瀾自然不會拒絕，他點了點頭，“慢慢來，我在這裏陪你。”

有顧清瀾在身邊，江黎覺得安心很多。

他看了眼盤腿坐在他身邊的顧清瀾，幹脆蹦到他的懷裏，學着顧清瀾的模樣盤腿坐下，後背貼在顧清瀾的身上。

小貓揚起頭，玻璃珠一般的眸子望向顧清瀾。

“喵！”

我開始咯！

“我會一直在這裏。”

得到了顧清瀾的承諾，江黎閉上眼睛，按照剛才顧清瀾教他的方法一點點地引着靈力往丹田的方向走去。

顧清瀾的眼睛一直落在江黎的身上，手指隔空描繪靈力在江黎體內游走的位置。

無色的靈力湧入身體各處，順着經脈緩緩流淌，最後在丹田彙聚。

顧清瀾的視線随着手指的移動逐漸向下，眼神掃過某個若隐若現的部位時，顧清瀾的動作突然頓住。

與此同時，完成了一圈靈力運轉的江黎興奮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和顧清瀾分享喜悅，眼神就下意識地順着顧清瀾手指的方向看去。

“喵……”

你在看什……

江黎視線向下，最後停留了在一對毛茸茸的小鈴铛上。

“喵？”

“喵！！！！”

他喵的！顧清瀾你在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