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恢複的希望

恢複的希望

事情還要回到一個時辰之前。

為了加快看書的效率, 顧清瀾一直留在藏書閣，沒有回過院子。

作為正在風口浪尖上的人物，顧清瀾在藏書閣的事情很快在內院傳遍了, 不少人借着看書的理由過來偷看顧清瀾。

聽到顧清瀾在藏書閣住了好幾天的消息，最坐不住的人就是雲語臻了，她不顧宣思恬的阻止, 打扮了一番之後帶着糕點來了藏書閣。

顧清瀾一直就在小角落裏沒有挪窩，雲語臻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他的位置。

看到坐在桌旁認真看書的人，雲語臻深吸一口氣, 确認臉上的笑容和妝面都沒有問題後，她邁着小步子朝着顧清瀾走去。

“顧師弟，好久不見。”雲語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優雅地在顧清瀾對面的位置上坐下。

顧清瀾和雲語臻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沒有多說一句話繼續投入到手上的書本中。

雲語臻剛剛張開的嘴頓住, 随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閉了起來,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重新調整了下坐姿, 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目光不經意掃過顧清瀾正在看的書，雲語臻的臉色微微一變, 她飛速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指尖, 假裝沒有看見顧清瀾手上的書，心中卻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雲語臻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握緊, 面上卻依然是标準的笑容。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但卻沒有任何的交集, 更準确來說，是顧清瀾單方面和雲語臻沒有交集。

雲語臻沒想到顧清瀾看書如此認真, 她原本以為顧清瀾正看到精彩才會忽視她，卻沒想到一本書過去了大半, 顧清瀾依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雲語臻忍不住動了動嘴，但卻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最後只能幹坐在顧清瀾對面。

直到顧清瀾看完了手上的一本，她才終于能和顧清瀾說上一句話，雲語臻眼睛彎彎的，看起來很是漂亮：“顧師弟，我聽到不少師弟師妹說你一直在這裏都沒休息過，所以給你帶了點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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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同時，雲語臻将食盒推到了顧清瀾的面前。

“師姐的好意我心領了，東西還是師姐帶回去吧。”

顧清瀾一邊說話，一邊重新拿起了一本書，絲毫沒有要和雲語臻繼續交流的意思。

“顧師弟，你等一下！”雲語臻叫住了顧清瀾，聲音夾緊了：“我，我還有話要說。”

雲語臻雙手緊緊地捏着手帕，在來的路上，她組織了一串要和顧清瀾說的話，可是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她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顧清瀾等了一陣，卻沒有等來雲語臻的下半句話，他輕輕皺了下眉頭，再次投入了手中的書本。

雲語臻的嘴唇動了動，最後緊緊抿住，盡管知道自己想和顧清瀾說話的期望已經落空，但她并不甘心就此離開，只要顧清瀾沒有趕人，雲語臻就守着食盒坐在他的對面。

江黎從屏幕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系統變回了從前清脆的聲線，看着江黎皺着眉頭很是不放心的模樣，它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這位美女姐姐已經在這裏陪任務對象坐很久了，而且一直都是這麽端莊優雅，不愧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

系統是懂得如何一腳踩在江黎雷區的，一聽雲語臻在這裏陪了顧清瀾很久，江黎果然有些急了。

從前在學校裏，江黎為數不多的好朋友就因為早戀成績下滑，最後和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無論是江黎還是朋友本人都覺得非常遺憾。

雖然江黎承認也有一部分同學因為早戀成就了雙方，共同走向更大的舞臺，但是身邊更多的，還是是被早戀耽誤了前途的同學。

顧清瀾年紀還小，可不能因為談戀愛荒廢了修煉！

“你怎麽不早點叫我！”

江黎瞪了系統一眼，向來怕他伸爪的系統卻難得硬氣起來，挺着胸脯拉出了另一塊小屏幕：【監控作證，從這位姐姐來的那一分鐘我就在喊你了，是你睡得太香根本叫不醒！】

看着屏幕裏睡得香甜的小貓和旁邊不停搖晃他的小光團，江黎總算是知道自己在夢中時為何會有在吊橋上的搖晃感了。

證據确鑿，江黎沒辦法指責系統，他眼神飄忽，表情透着些許心虛。

小光團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勁地拱火，說一句話要故意拐十八個音：【那個盒子裏可是漂亮姐姐給任務對象帶的糕點，我隔着屏幕聞到蔥油的香味了！】

江黎僅有的幾分心虛都因為系統的這幾句讨打的話煙消雲散。

“等會兒再來收拾你！”江黎兇了系統一句，轉身一巴掌拍在屏幕上，大聲呼喊。

“喵！”

顧清瀾，你在幹什麽！

聽到自己的名字，顧清瀾顧不上對面還坐着一個人，以最快的速度潛入意識海中。

“終于睡醒了？”顧清瀾蹲在江黎的面前，伸手捏捏小貓的耳朵，語氣中滿是笑意地問。

“喵！”

誰睡了，我一直在修煉好嗎！

江黎理不直氣也壯，嘴硬堅決不承認自己剛才睡得呼呼的事情。

顧清瀾從江黎睡着的時候就進來給他蓋過被子，江黎的辯解在他看來實在有些蒼白，但顧清瀾很清楚，若是現在戳穿小貓崽，之後的時間他可能又要花在哄炸毛小貓身上了。

顧清瀾彎了彎眼睛，無腦誇誇：“我們家阿黎最棒了。”

江黎被顧清瀾說得有些臉紅，他輕咳一聲緩解尴尬，因為自知理虧，江黎也不願繼續讨論睡覺的事情。

他挺直後背，上下打量了顧清瀾一圈，仰着腦袋大聲質問。

“喵！？”

你不要撇開話題，外面到底是什麽情況？

“外面？”顧清瀾疑惑地問了一句，“外面怎麽了？”

聽到江黎說出雲語臻的名字，顧清瀾才想起自己對面還坐了個人。

他搖搖頭，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她來做什麽。”

顧清瀾把雲語臻坐在他對面之後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最後得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她來看書的吧。”

顧清瀾神情淡定，“來藏書閣，除了看書還是做什麽？”

顧清瀾的語氣過于平靜，以至于江黎愣了幾秒之後不得不承認——想多的似乎只有他一個貓，人家小顧根本就沒有接收到雲語臻散發的信號。

看着屏幕中依然保持着同一個姿勢的雲語臻，江黎小幅度搖了搖頭，悄悄在心中為這位師姐的暗戀點了根蠟燭。

正當江黎感嘆顧清瀾情竅未開時，對方的一句反問直接打亂了江黎的思緒，“她坐在對面有問題嗎？”

江黎睜圓了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跟顧清瀾解釋。

而此時，坐在藏書閣中的雲語臻終于意識到顧清瀾寧可自己發呆也不願與她說話，她咬住下唇，掙紮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後開口說道：“顧師弟，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下最近宗門內有些不好的流言。”

聽見雲語臻開始說正事了，江黎終于找到了結束話題的理由，連忙把顧清瀾趕了出去。

“喵！”

快去快去，別耽誤了！

顧清瀾被迫從意識海中離開，他看向對面的雲語臻，盡管聲音依然一片平靜，但若是熟悉顧清瀾的人就會察覺到他此時很不美妙的心情：“雲師姐請說。”

見顧清瀾終于從書中擡起頭，雲語臻欣喜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心酸，似乎除了談論正事之外，她和顧師弟就沒有再能交流的機會。

雲語臻艱難地笑了笑，努力保持形象：“有不少人都在說，羅武的死另有蹊跷，有一種說法就是和你恢複修為有關。”

察覺到顧清瀾眸子中浮現的冷意，雲語臻連忙擺手，為自己澄清道：“我絕對相信這件事情和顧師弟無關，只是想來提醒一下，可能是有人想借這件事情對你做點什麽。”

結合一下金玄穆前兩天放下的大話，顧清瀾不用想都知道這謠言背後的散播者是誰。

“多謝師姐告知，顧某感激不盡。”顧清瀾向雲語臻行了一禮，他神色淡淡：“雲師姐若是遇到任何麻煩也可以随時來找我。”

雲語臻的笑容有些苦澀，她不傻，自然能聽出顧清瀾的言外之意——沒事的話就別來找了。

盡管心裏早就有準備，可是聽見顧清瀾如此冷淡的态度，雲語臻只得認命地起身。

“那我就不打擾顧師弟看書了。”她微微一笑，視線掃過放在桌上的食盒，假裝沒有看見它，故意留在原地沒有帶走。

若是能把盒子忘在這裏，之後她就能順理成章地再次聯系顧清瀾了。

心裏打着小算盤，雲語臻離開的腳步飛快，只是她還沒走出顧清瀾的視線，餐盒就穩穩地落在懷裏。

雲語臻的臉色一白，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雲師姐，東西漏了。”和雲語臻說話時，顧清瀾依然保持着看書的姿勢，甚至沒有擡一次頭。

看着懷裏的餐盒，雲語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發現顧清瀾根本沒看她之後，雲語臻徹底繃不住了，說話的聲音不禁帶起哭腔，“多謝顧師弟提醒。”

臨走之前，收拾好情緒的雲語臻最後回頭看了眼，顧清瀾依然在認真地閱讀手中的藏書，她遠遠地望了眼上面的标題，望向顧清瀾的目光中帶着幾分複雜的神色。

顧清瀾只當沒有看見，雲語臻在遠處站了幾分鐘，轉身默默地離開了藏書閣。

一直等到雲語臻的身影徹底消失，江黎心中的警報才徹底解除。

渾身放松下來，江黎往後一倒，直接砸在了雪地裏。

解決了雲語臻的事情，江黎的腦海中不禁又浮現了剛才夢境中的那只雪白的大狗。

明明知道是個夢，但江黎卻始終放心不下，尤其是那只大白狗，清醒之後再回想，江黎才覺得自己好像從前在哪裏見過他。

小貓眉頭緊緊皺起，大腦飛速運轉，身體不自覺地左右搖晃。

自從來到修真界之後，江黎沒有印象自己見過其他原形獸類的妖，森*晚*整*理可夢中那位能口吐人言的大白狗顯然不會是只普普通通的犬類。

白色的狗……

江黎的動作突然頓住，腦海中靈光一現，浮現出了他在蛋中看到的畫面。

江黎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坐了起來，一爪子拍在雪地上。

他想起來了，那只躺在秋子眇身旁吐血的小白狗，不就是他遇見的這只的幼年版嗎！

江黎覺得有什麽東西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可當他想去捉住時，卻變成了一團漿糊。

思路再一次斷掉，就算知道了這次夢見的大白狗和先前在秋子眇身邊的那只極為相似，可江黎并不能将兩個夢境合理地串起來。

小貓煩躁地揉了下腦袋，一頭紮進了雪裏。

“白色的狗，尖嘴，軟耳朵，長毛。”

聽到江黎的碎碎念，系統自覺地飄到他的身邊，很貼心地為宿主提供服務：【宿主，你是遇見什麽問題了嗎？】

江黎把腦袋拔了出來，金色的絨毛上沾滿了雪粒，成功把自己變成了一只糖霜小貓。

“你說，有沒有某種妖長得很像薩摩耶？”

江黎雖然自己沒養過狗，但從前在網上看過不少視頻，他看見的白狗遠遠比正常的薩摩耶大只，而且那一嘴尖利的牙齒也讓他和“微笑天使”四個字挂不上鈎。

可如果不是薩摩耶，那又是個什麽妖呢？

修真界特有的物種嗎？

【請宿主稍等，128號正在為您比對數據庫。】

在系統用機械音和江黎說話的同時，它的身邊出現了一串串環繞在小光團外側的數據流。

江黎滿眼期待地望着系統，希望能從它的口中得到一個确切的答複。

數據流逐漸回到系統體內，小光團清了清嗓子，電子音中滿是心虛和不确定——

【我覺得，宿主說的大概是一只成了精的薩摩耶。】

江黎：？？？

*

直到最後，江黎除了被系統氣得炸毛之外，并沒有從它嘴裏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一怒之下，江黎化悲憤為力量，開始摸索着修煉。

而與此同時，顧清瀾翻完了藏書閣中的資料，無聲地長嘆一口氣。

藏書閣中的方法全都大差不差，無非就是利用稀有材料重新煉造實體，可是那些案例存在的時間都過于久遠，不少晶石和靈植都已經在修真界消失很久了。

顧清瀾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盡管一開始就沒想過會這麽容易，翻遍了藏書閣卻沒有一點收獲的事實還是會讓他有些煩悶和失望。

察覺到環境溫度的變化，正有一下沒一下修煉的江黎茫然地睜開眼睛。

迎面而來的飓風險些把江黎掀翻在地上，他抹了把臉上沾着的雪籽，把系統拽到面前擋風，自己快速查看屏幕中外界的情況。

發現顧清瀾身邊的書已經全部歸位，江黎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藏書閣裏大概是沒有能用的功法了，顧清瀾這些天不眠不休的努力最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報。

小貓眼中難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還是對顧清瀾的心疼。

他只是在意識海中等待，甚至還有時間睡覺休息，可顧清瀾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那個椅子。

想到這裏，江黎整理好表情，打起精神和顧清瀾開玩笑。

“喵！”

看起來這第一宗門的藏書閣也不怎麽樣嘛。

聽到江黎的聲音，顧清瀾才猛然回過神來，發現意識海中因為他的情緒已是一片狼藉，顧清瀾連忙抱住了江黎，聲音帶着少見的慌亂和不知所措：“對不起阿黎，我沒注意。”

江黎擡起一只爪子在顧清瀾的衣服上印了一枚濕乎乎的梅花印，把一腦袋上的雪全都蹭到顧清瀾的懷裏。

江黎點點頭，滿意地看着顧清瀾衣服上濕漉漉的痕跡。

“喵！”

我們兩清啦！

顧清瀾的心裏軟成一片，隐隐的刺痛卻變得更加明顯。

顧清瀾垂下眸子，動作溫柔地幫江黎整理淩亂的毛毛，他剛剛張開嘴，還沒說出一個字，就被小貓出聲打斷。

“喵！”

如果是道歉的話就不用再說了。

顧清瀾愣了下，随後低着頭笑了出來，“我只是覺得這裏的環境不是很好，應該給你多準備點的。”

江黎擡起一只爪子，滿臉嚴肅地做了一個“打住”的動作。

“喵！”

我可不想在這裏呆很久！

江黎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顧清瀾。

“喵？”

我努力修煉，你努力看書，懂？

顧清瀾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彎下腰用側臉在江黎的頭頂蹭了蹭，“我會的，你很快就能出來的。”

雖然顧清瀾和江黎這般承諾了，但他并不确定何時能夠找到線索，秋子眇那邊也遲遲沒有新的發現。

從藏書閣離開，顧清瀾沒有耽誤一秒直接禦劍飛回了院子裏，鋪開結界後打開了雲子倉的儲物戒。

雲子倉在三界游歷多年，藏書數量不亞于一棟藏書閣，更何況他自己又只有魂魄而無實體，說不定會比宗門好用很多。

顧清瀾沒有一刻休息，将雲子倉的藏書展開放在了桌上。

江黎只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三被書包圍的日子，還沒開始看就已經覺得頭暈了。

“喵？”

這是你的藏書？

“不是，這是……”顧清瀾說到一半沉默了，想起之前江黎表現出來對雲子倉強烈的不滿，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是一個朋友的。”

江黎喵了一聲，沒有對顧清瀾莫名的停頓有所懷疑。

一人一貓似乎又回到了在藏書閣中的狀态，顧清瀾在看書，江黎就在意識海中修煉。

随着在意識海中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江黎對化形的渴望也沒有那麽強烈了。

反正都在意識海中，他是人是貓似乎影響并不大。

這樣的念頭一旦産生，江黎修煉的速度慢了很多，更多的時間用于盯着小屏幕中的顧清瀾。

這些天，顧清瀾都沒有休息過，江黎跟他說了好幾次去睡一會兒再看，顧清瀾都是口頭答應，但并沒有付諸行動。

這樣的狀态持續了好一陣。

夜幕降臨，生物鐘準時的小貓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拖着小屏幕開始給自己搜尋晚上睡覺的好地方。

就在這時，顧清瀾的聲音突然出現，吓得江黎丢了小屏幕，直接從雪地中蹦了起來。

“喵！”

小貓渾身的毛毛都豎了起來，尾巴高高翹起，可顧清瀾卻少見的沒有安慰他。

“阿黎。”

顧清瀾又叫了一聲江黎的名字，他的聲音似乎很平靜，但細聽之後會發現其中藏着的顫抖。

“我好像找到了，凝聚實體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