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私欲

私欲

雲海之上,雷霆陣陣,布下一片威壓。

“将軍。”敖熾的副将黃木對滿身是血的少年一拱拳,“屬下帶兵來援。”

看着黃木,敖熾皺眉。

為何只有天門軍來?魔界與凡界的通道被撕裂,憑這點人馬如何鎮得住?

似乎看出了敖熾的疑惑,黃木清了清嗓子,從懷中掏出一金色玉符。

“天帝诏令:涿州起魔族之亂,萬魔齊聚,乃剿滅良機。特請滄浪之水,滌蕩涿州。并譴天門将軍敖熾,督察平亂,傾倒江河,澤被衆生。”

“水淹涿州?”敖熾沒有接旨,反而氣得笑出來,“涿州百姓當何去何從?”

“更何況,滄浪之水滅不了大魔,也填不上兩界裂隙!”

“将軍,這是天帝旨令。”黃木将一藏藍色的葫蘆狀神器遞給敖熾,“我等不得不從。”

“您若不忍心,交于我傾倒滄浪之水便是,”黃木微頓,露出了些許憐憫的神色,“天門軍此番前來,便是為救出被淹的百姓,只是,能獲救的注定是少數幸運兒了。”

見敖熾沉着臉不回答,黃木催促到:“将軍,天帝這麽做,便是對剿滅魔族有把握!這是灌注了天帝之力的神水,一定可以做到滅魔。”

“做出些許犧牲是必要的,為了三界安穩,我們只能放棄涿州百姓了!”

“哈……”敖熾捂着眼低下頭,殘破的身軀搖晃着顫抖起來,他大笑不止,罵道,“好一個天兵來援!原來援的,是你們那冠冕堂皇的大義!”

“沒有誰是該被犧牲的。”他擡起頭,雙目微微充血,看起來可怖異常。

藏藍色的葫蘆被敖熾粗魯地奪過,他勾唇,笑容中溢出狂漫,憤怒在他眸中燃燒,勾畫出絕不折腰的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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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又如何?”

藍葫蘆的神木塞被敖熾拔出,他仰頭,将葫蘆中的海水倒入口中。

他偏要抗旨。

近乎無邊無垠的滄浪之水,尋常人喝一口就要爆體而亡,即使是仙人,也無法承受這過量的神力。

但敖熾身負自然道法。

他生于山川河流。

他即是山川河流。

他能吸收滄浪之水,只是要付出代價。

仙人本永壽,但強行灌注了太多力量,身軀的秩序便會沖得崩壞。在喝下滄浪之水的同時,敖熾也在摧毀自己的身體。

如此一來,他就不能再長生了。

神器能縮地成寸,也能縮海成珠。

喝下一片海,看起來就像喝了一壺酒。

些許海水從敖熾的唇邊溢出,劃過他鋒利的下颚線,流過他滾動的喉結,最終隐沒在他染血的赤紅衣裳裏。

不過幾息,敖熾握着葫蘆的手就垂下,将那藏藍葫蘆徹底碾碎。

藍色的晶瑩粉塵從他修長的指間灑落,敖熾擡起另一只手,擦掉唇邊的水漬。他不再看目瞪口呆的衆天兵一眼,而是垂眸看向烈火肆虐的涿州。

“對不起。”敖熾長長的眼睫微顫,悲傷從他染上水色的眼眸中流露。

他耳邊的紅蓮金墜,在洶湧的夜風中晃動,一如他送出的平安符繡着的紋飾。

對不起,沒能遵守諾言。

他護不住涿州。

可他沒有任何辦法了。

他只能将涿州連同兩界裂隙一起封印到地下。

敖熾擡手,身上的獵獵紅衣便随着長風脫出,飄向高空,随後化解為段段燦漫紅綢,最終拆為絲絲紅線,向涿州大地射去。

那些絲線紅中帶金,是他的鱗片與血肉所化。

線化為刀,将涿州的大地切割,陣法布下,讓涿州往地下沉去。

線也化為網,将涿州分為三部分。

如同如今的三界般。

這是天地的秩序,也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保全了。

下方,是凡界與魔界的裂口,封住肆虐的魔。

中層,是滿目瘡痍的涿州,立着驚惶的人與妖,以及裂口上的封印。

那封印并不嚴實,仍會不斷洩露出魔氣與魔族,但有最下方一界的阻隔,只要剿滅及時,魔族便不會肆虐凡間,最多也只困于涿州之中。

最上層,則是新生的大地與山河,将崩裂的秩序覆蓋,徹底封印住凡界與魔界的裂口。

在這新生的平原與山河上,便可興建嶄新的、安寧的新涿州。

“獨孤惑,我送你去第二層。”敖熾立于空中,對瀕死的九尾狐鄭重道,“涿州,就交給你了。”

“接過你家族的使命,再當一回涿州州牧吧。”

紅金色的絲線纏繞住危異,她的長槍左突右刺,可無論如何都無法将她解救。

此時此刻,敖熾的力量,竟可匹敵天帝。

絲線收緊,在危異的慘叫聲中将她繳為碎塊,魔尊的軀體一失去生機,就被奔湧而來的魔獸搶食殆盡,連一絲血肉都沒留下。

卻無人留意到,一束來自天界的金光,護住了危異的神魂,将她送走。

聽着敖熾沉肅的話語,獨孤惑收起震驚的神色,對敖t熾深深一拜:“是。屬下定不辱命。”

他的眼中,是劫後餘生的悲喜交加。

涿州百姓還能活下去。

就算地下不見天日,燈籠也已足夠照亮萬家生息。

山川大地轟隆作響,将殘破之景徹底掩埋。清風與明月之間,只餘寂靜。

敖熾終于撐不住,唇邊溢出止不住的鮮血,再度染紅了他白色的裏衣。

他放下了布陣的手,以手背擦掉唇上血,并将更多的血咽回肚子裏,即使手指已控制不住地顫抖,他也不願彎腰倒地,讓天兵們看到他的疲态。

“将軍!”黃木走上前來,想要扶住他。

“滾回去。”敖熾揮開了他的手,冷笑道,“去禀報天帝我如何抗旨。”

“此事皆為我自作主張,與你們無關。”敖熾的聲音傳遍了天門軍的陣列。

“從今往後,只聽我話的,留在我身邊。先聽天帝旨令的,自去投奔其他将軍。”

黃木咬咬牙,對敖熾一拱手:“将軍,恕屬下先行告退了。”

看着黃木駕着天馬飛上雲端,半數天兵面面相觑後,也跟上了他的腳步。

另外一半,則留下了,沉默地看向敖熾。

“你們都是不怕死的家夥啊。”敖熾笑容燦爛。

“不必如此緊繃。此間事畢,魔族将有極長時間不會再犯,鎮守天門,可變成了個相當閑散的活。”

“我也要成為一個游手好閑的花瓶将軍了。”敖熾自嘲地勾了勾唇。

“在天帝召我回去前,你們就在人間各自逍遙吧。下界一趟,可不容易。”敖熾牽過一天兵的天馬,“我亦要與友人好好告別。”

“是!”衆天兵應下了。

當敖熾降落到河邊時,姬雪正蹲在石頭上,低頭觀察水裏的魚。

聽到身邊的腳步聲,姬雪回過頭來,看向滿身血污的少年。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小紅時,他也是這般被血浸染的模樣,只是那時,他是一只小貓咪。

“姬雪。”敖熾就這麽破破爛爛地在姬雪身邊蹲下,兩人之間,只有一臂的距離。

他也看向水中的魚兒,目光溫柔。

“有人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若是那魚兒,就會想辦法把我喜歡的人也變成一只魚,帶到我活過的水裏。”

“這樣,她就能懂得我的所思,明白我的心意了。”

“你說得有道理。”姬雪若有所思,“可人和魚的感受還是不一樣的。被陌生的水淹沒後,人會感到不舒服吧。”

“哈哈……”敖熾笑起來,“所以,這只是魚的一己私欲罷了。”

“所有法術都不能永久生效,所有的夢也都會醒。”敖熾側頭看向姬雪,他笑彎了眼眸。

月光在水面照出一片粼粼波光,映在敖熾的眼底,讓他的金眸看上去很亮,也很甜,清澈的糖漿一般。

“但我是仙,可以變成人,上岸去延續那個夢。”他擡眸,眼瞳中映出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身影。

順着他的目光,姬雪轉過頭去,看到了一道赤色凝成的人。他渾身冒着黑氣,神情陰沉乖戾。

那是個和敖熾長相如出一轍的少年。

比起身後的敖熾,眼前這人,才更像姬雪一開始認識的小紅。

“阿雪,再幫我一次,好嗎?”少年仙人的聲音從姬雪身後傳來。

“這是堕魔後的我,他只會害你。”

“和我一起把他鎮壓在這裏吧。”

“別聽他的,姬雪。”小紅面色難看起來,“這人是天庭的走狗,他才是會害你的人。”

“他是會為了大義獻祭親朋的僞君子,他才是終究一日會害了你的人。”

“方才他并未選擇你說的大義。”姬雪拔出了斷天劍,“我看見了。”

“天門将軍,敖熾。”姬雪目光淡漠,“原來這一路,你們都在騙我。”

“打敗誰,能讓我離開這幻境?”

事到如今,姬雪已完全明白了,這就是四百年前的涿州舊事,是敖熾的回憶。

剛剛敖熾與她的關于魚和水的對話,也印證了她的猜想。

“我是心境的主人。”少年仙人手中暈開一道赤色的光,“只要将魔封印在此境,我就能獲取身體的掌控權,送你離開。”

“不,他騙你,我才是這心境的主人!別選他!”魔人懇求地望向姬雪,眼中留下淚來。

“我才是一直陪着你的人,他只是一道幻影,一具在舊日死去的腐朽骸骨啊!”

“他早已死了,姬雪,在天界背叛我的那一日,他就死了!”

“姬雪,求求你,不要丢掉我。”魔的眼淚變為血淚,“我絕不會害你,我會很聽話,寵物也好,奴隸也罷,你想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做。”

“你在騙我。”姬雪搖搖頭,“你絕不可能甘心當我的奴隸,更不可能向害過你的我低頭。”

“我看見了,你的驕傲。”她手中長劍凝出極寒霜雪,“即使變為了魔,你仍是敖熾,不是麽?”

兩個敖熾都愣住了。

“你們都是我的敵人。”姬雪的劍尖指向魔,“只是我要離開這裏,就請你先沉眠了。”

若他說的是真的,仙人敖熾早就死了,那麽比起和她有仇的魔,還是與她無冤無仇仙的話更可信吧?

姬雪近乎冷酷地衡量着能使她活下去的生路。

斷天劍與紅蓮劍相撞,發出刺耳的蜂鳴之聲。一擊不中,姬雪迅速刺出第二劍。

魔人敖熾側身避過長劍,斷天劍雪白的劍身在他的面龐前穿過,削斷他額前的碎發,倒映出他瞪大的眼眸。

如同鏡子般,他看到劍身之中,自己雙眸含淚,神色中透着不可置信與刻骨悲哀。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因為姬雪刺過來的劍難過。

他是魔,是要毀滅三界的惡種,是要殺掉姬雪的複仇者……他怎麽可能會為了姬雪要殺他而感到悲傷?

不過演戲而已。

敖熾哭着笑出來。

他的演技真是太好了,連自己都騙過了。

下一瞬,敖熾的胸膛一痛。

姬雪的斷天劍刺穿了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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