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溫柔

溫柔

看着蓮火從自己眼前燃起又消失, 姬雪不解地歪歪頭。

到底怎麽了，是剛剛分享完秘密，所以感到不安嗎？

姬雪蹲下來, 抱起從方才起就在她腳邊撒嬌個不停的白貓。

她親了親白貓的額頭。

她不可以親小紅，因為小紅是有靈智的貓妖, 親吻會讓他誤會。

只有對這些沒開靈智的小貓，姬雪才可以肆無忌憚地表達她的親近。

剛剛，她也想親親小紅的額頭。

好在她已經是個成熟的貓主人了，知道如何克制自己，不要太變态。

上次提出埋肚皮的要求, 已經很過分了。

姬雪不斷提醒自己，小紅是驕傲的貓貓将軍, 不是普通小貓, 不可以亂摸亂親。

吸了好一會兒貓後, 姬雪才慢悠悠地出了芥子空間。

外邊連一刻鐘都沒過, 尹秀姨娘煮的牛蛙還在鍋裏蹦跳。

姬雪走到鍋邊, 用筷子戳了戳燒紅的蛙肉，咽了咽口水。

看着她這般嘴饞的樣子, 尹秀姨娘不由得笑了笑。

這些天下來，她發現了，姬雪吃飯很香。因此就算一行人中只有姬雪真的需要吃東西，尹秀姨娘還是主動下了廚, 不僅下廚, 還頓頓都是大餐。

Advertisement

“好吃嗎？”擺好桌後，看着姬雪開始認真吃飯, 尹秀姨娘笑吟吟地問道。

“好吃。尹秀姨娘，你的手藝真好。”

尹秀眉眼柔和, 伸出手去摸了摸姬雪的頭。

“從前我常常做飯。”尹秀收回目光，望向回憶深處。

因為她想讓白玄這個師妹吃得更好。

尹秀從小事事好強，就連養師妹，也發誓要養得最好。

思及此處，尹秀用餘光偷偷看白玄。

只見白袍道人低着頭吃t飯，縮成一團，拼命降低存在感。

真是的，一只鬼也要來蹭飯，這已經夠顯眼了，存在感能降低到哪去？

尹秀收回目光，在心中嘆了口氣。

“咦，那小郎君呢？”尹秀忽然注意到，敖熾沒跟着姬雪一起回來。

“他可能想靜靜。”姬雪也不明白，但她不會擔心小紅。

她知道貓貓很強。

“或許是終于良心發現了呢。”小岳蹲在一旁玩木炭，哼了一聲。

她已經知道敖熾和姬雪之間的魔蠱了。

必須在敖熾取姬雪的心頭血之前，找到機會，将此事告訴姬雪。

不論這兩人有何種糾葛，小岳都要優先保證姬雪的安全。

至于之後姬雪會如何處理，小岳都尊重她的意見，但姬雪必須擁有知情權。

“阿雪姐姐，只要再拿到剩下的一成墨玉，這世間的九成墨玉便都在我們手中了。”趁着敖熾不在，小岳抓緊時間蹭到姬雪身邊。

“拿到九成的力量，就足夠完成我們的約定。”小岳手中揮舞，螢火就在空中擺出一張地圖。

“最後一處鎮守着墨玉的地獄，在魔宮之中。”

“魔尊危異的宮殿？”姬雪回想記憶中那位明豔的女人，她死在了她的手中。

“是前魔尊啦。”小岳笑道，“危異離開魔界前往凡界多年，諸魔群龍無首，都當她死了。”

“如今掌管魔宮的，是危異的舊部。雖說曾是危異的下屬，如今也挂着危異的名號，但他們早已自立為王。”

“魔宮的總管事名為史平，他是只殘暴但粗心的魔，我們可以僞裝宮人，混進魔宮去。”

“不是怕史平發難，只是怕吓到看守地獄的厲鬼。”

姬雪咽下一塊蛙肉，才問：“他們是膽小鬼嗎？”

“也可以這麽說吧。”小岳噗嗤一聲笑出來，覺得姬雪的說法甚是可愛，“它們是藏起來的鬼，還得引出來。若是吓到它們，就更難找到了。”

姬雪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怎麽引？”少年的聲音忽然傳來。

一襲紅衣落到火邊，敖熾面色不善地擠開小岳，霸占姬雪身邊的位置。

小岳：“……你推小孩，你不要臉！”

敖熾冷笑：“你存在了幾百年還是幾千年？我還比你小呢。”

小岳：“……哼。”

她沒有反駁。

因為她不記得了。

或許是幾萬年？

但她渾渾噩噩已久，對于光陰已無實感。

直到姬雪出現在她面前，她才驚醒。

“那兩只厲鬼生前是樂師。”小岳正色道，“據說只有彈奏出令他們動情的樂曲，他們才會現身。”

姬雪轉頭看向貓貓：“小紅，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對樂器一竅不通。”

她記得，還在涿州時，敖熾彈過琵琶，他一邊彈一邊唱，甚是動聽。

“阿雪姐姐，這件事，還得拜托你也一起。”小岳少見地為難道，“樂師只聽活人的樂曲，并且必須兩人合奏。而我們都是鬼，只有你和敖熾哥哥活着。”

姬雪：“……我彈奏，或許會把樂師吓跑。”她連基本功都不會。

“不會的，阿雪。”敖熾笑得燦爛，“我教你。”

他的眸中清澈，毫無陰霾，似乎剛剛的窘迫從未發生在他的身上。

他再度挂上了微笑的假面。

“魔宮只有在兩日後守衛松懈，那是史平歷年來的狩獵日。”小岳補充道，“阿雪姐姐，我們需趕快動身。至于奏樂，到宮中再練也不遲。魔宮的大半院落空置已久，無人打掃，也無人靠近，不會有人來叨擾奏樂的。”

“好。”姬雪放下碗筷，看向貓貓，“小紅，你要教我琵琶嗎？那得在路上買兩張。”她立刻開始制定計劃。

“琵琶不與琵琶奏。”敖熾盤坐在火堆邊，一手撐着下巴，笑得眯了眼，“我教你筝吧，它也更易學會。”

“小紅，你會很多樂器嗎？”

“樣樣精通。”敖熾的笑容中帶着驕傲。

“真厲害。”姬雪音調平平地誇贊道。

“至于購置，也不必了。”敖熾垂下眸子，“我給你做一把新的。”

“小紅，你真心靈手巧，什麽都會做。”姬雪眨眨眼。

這樣的特種貓貓讓她想起一位故人。

小醜也什麽都親自做，相熟之後，姬雪的鋼化玻璃水杯摔壞了，他都要親手燒制個新的。

“嗯。”敖熾的耳根微紅，每次姬雪這樣誇他，都讓他招架不住。

從前是不虞，後來是羞赧，如今是羞愧。

他并沒有那麽好。

休息幾個時辰後，衆人便朝着魔宮出發了。

魔宮的總管史平暴虐無度，圍獵日殺的是魔獸，但一時興起，史平也會殺掉宮人。

因此魔宮總要招募許多新宮人，來來去去之間，幾人輕易就混了進去。

姬雪穿着一身淡藍色的宮女服，敖熾也終于換下了他那身大紅的衣裳，改穿黑色。

這樣的衣着讓他的面色顯得陰戾，也更像大魔頭了。

至少小岳是這麽覺得的。

他們找到了一處偏院住下，周圍都是病恹恹的老宮人，無人理會他們。

再加上小岳、段婆婆、尹秀、白玄都是可以消隐身形的鬼，他們的存在更撲朔迷離，察覺到些許不對的宮人們都會主動避開他們。

在被殘暴者統治的宮中，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安頓好後，敖熾在行程中雕琢的筝也做好了。

這筝以上品靈木制成，顏色烏黑，香味沉靜，筝側雕畫着潔白昙花，它們簇擁着，如雪相連。

敖熾在筝中刻下法陣，若是姬雪想用這筝當法器，也并非不可。

“謝謝你，小紅。”姬雪撫摸了一下筝面，“很好看。”

“嗯。”敖熾在姬雪身前彎腰，執起她的手，低頭為她帶上指套，細心又小心。

他的耳根又悄無聲息地紅了。

一對一的教學很快就開始了。

敖熾自己也拿了把筝，給姬雪做演示。

平日裏，他性格風風火火，一刻都停不下來，對諸人都沒什麽耐心。

姬雪原以為小紅會是個咋咋呼呼的老師。

卻沒想到，這一次，他很耐心，言語也很溫柔。

姬雪彈錯了基礎的音調他也不惱，只是過來将她的手指擺弄到正确的位置上。

不論她錯了多少次，貓貓也沒有一絲要炸毛的跡象。

姬雪看着貓貓的樣子，再次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個故人。

她最近想起他的次數變得太多了。

卻無法自控。

因為他們真的太像了。

小醜的脾氣很不好，可以稱得上惡劣。他喜歡玩弄敵人，喜歡刺激和冒險，從不多看衆人一眼，對上司也沒什麽耐心。

但小醜教姬雪使用他的新儀器和新武器的時候，卻出奇地細心溫柔，好像沒脾氣似的。

與平日判若兩人。

曾經，姬雪以為，他是太喜歡他的發明物了。

後來，他卻為她而死，而不是為了他的發明死。

她的貓貓也差點為了她死了。

只是貓貓天生不止一條命，才能陪她走到這裏。

姬雪看着湊近指導她彈筝的貓貓，微微出神。

久久抑制的憂傷從姬雪的心頭湧起。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貓貓的臉頰。

“小紅，千萬不要再用命來救我了。”姬雪輕聲說着與彈筝無關的話。

忽然被摸臉的敖熾呼吸一滞，他猛地後退一步。

姬雪呆呆地看着反應劇烈的敖熾。

這是貓貓第一次拒絕她的撫摸。

怎麽了？

它不開心了嗎？

敖熾紅着臉看着姬雪，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只飛快轉身離開了。

他心跳如擂。

自從察覺到自己異樣的心思，敖熾越來越無法從容面對姬雪的親近。

他太害怕自己失控了。

看着貓貓的背影，姬雪的神情越發呆滞，愣中帶着些許疑惑。

啊，貓貓不喜歡親近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