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親親

親親

三界忽然出現了十幾個界門裂隙, 天庭震動。天帝自然也要在危急之時出面主持大局。

凡界的土地皆由三仙山管轄,仙人不幹預凡人治世,但若出現了凡人無法解決的危難, 仙人便會伸出援手。

從前,這是個吃力不讨好的活, 因為一旦神魔級別的危難出現,幾乎沒有能見證一切的凡人活下來,為仙人歌功頌德。

三仙山更像是凡界與天界無償的打手。

大多數仙人都更願意做財神、月老等受平安時期的凡界供奉的神,香火不斷,功德豐厚。

大半月過去, 顧白的傷也“痊愈”了,他與姬雪一同上了天庭, 聆聽天命。

瀛洲仙山的主人遠遠看見了顧白和姬雪, 便頗覺晦氣地轉過頭去。

姬雪看了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裏的瀛洲之主幾眼, 有些好奇。

這便是原著女主, 花瑤。

在原本的劇情中, 姬雪這個惡毒女配下線後,顧白便因姬雪的死與花瑤大鬧了一場, 又虐身虐心幾百章,兩人才修成正果,并被天帝賜婚,長長久久。

姬雪不明白, 為何她比原著更早離開顧白身邊, 顧白和花瑤卻還是成為了冤家,甚至可以稱得上陌路人。

如今, 花瑤是不是已經成功擺脫了原著呢?她會走向不同的結局嗎?

姬雪回過神來。

不論如何,她都要徹底打破原本的命運, 不做天道的棋子。

不出意料地,天帝并未撥出任何天兵天将,而是讓三仙山領命鎮壓凡界的魔族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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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沒有魔族作亂,而是界門崩裂、法則崩毀、萬物扭曲,天帝卻又将一切罪責推到了魔族身上。

如今的魔族已盡數歸敖熾管轄,無魔敢冒着被魔君殺死的危險在凡界造次。

還在作亂的,都是徹底被天地間的惡業徹底污染的失去了理智的魔,亦或可以稱之為怪物,它們只存在于兩界裂隙中。

“僅憑我等,恐不能輕易平凡界之亂。”領旨後,姬雪沒有立刻退下,而是揚首看向衆天官,“若各位上仙願意幫忙,蓬萊感激不盡。”

“屆時請得諸位相助,也能為陛下分憂,早日解決凡界諸事。”

說罷,姬雪對天帝微微一拱手:“陛下聖明,蓬萊就先在此謝罪了,若耗時日久,還請陛下再寬限些時日。”

“蓬萊不日前方損失了前代宮主、內輔等戰力,實在勢微力弱。”

天帝微微一笑:“蓬萊宮主不必如此惶恐,盡力去辦便好,寡人不會怪罪。”

“多謝陛下。”

下了天庭後,三仙山各自奔赴轄地,姬雪回到蓬萊,看着前來列陣的參将奔虎,以及化名為紅蓮的易了容的敖熾,和他們身後的蓬萊兵士,學着她見過的樣子,露出了個鼓勵的微笑。

她的笑容溫和堅定,充滿了力量。

“三界安危就拜托你們了。”

姬雪沒有選擇掩蓋任何事,她沉聲道:“界門崩裂已久,我們此番前去只為縫合裂隙與救人。”

“若不成功,傾覆的三界之下,第一批死的只會是失責的我們。”

“盤踞在裂隙周圍不斷啃食界門的,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怪物,世上無可滌蕩的純惡。”

“諸位,是時候背水一戰了。”姬雪拔出了腰間的斷天劍,斬斷了束縛着萬淵的經文鎖鏈。

金石碰撞之聲震響,大地震顫不休。

自從一千年前,萬淵被發現違背與蓬萊的主仆契約後,它就被天界封印至今。

千年過去,巨獸終于再度蘇醒了。

“萬淵,辛苦你了。”姬雪迎着巨大的黃金獸瞳的注視,微笑道,“再帶我們去赴一次約吧。”

玄獸張開巨口,發出悠長的鳴聲,将半數兵士引渡到它的背上,另外一半吞入口中,以胸腔內的t樓宇作為他們的兵營。

蓬萊一脈至今只剩最初的半數,但在危難與死境之前,無一人退縮。

蓬萊巨大的空中堡壘,駕着雲穿越蒼涼的長空,往下界去。

賀州,血紅的天幕上,異變的妖魔嘶吼着盤旋,紫色的眼盯着地面的獵物,随時準備着朝衆生發起致命一擊。

趙嘉在城池的焦土與廢墟之間拼了命地奔跑着,他瘦如骨柴,上氣不接下氣,恐懼地不時仰望頭頂的妖魔,不時向後方驚惶地張望。

盡管上方的妖魔很可怕,但背後追着他的東西更令人膽寒。

那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軍隊。

它們的铠甲之中,沒有頭顱,只有一團漆黑的氣。

像極了傳聞中的陰兵過境。

可世上不該是沒有鬼的嗎?

無論如何,無形的不可捉摸之物往往會誘發人最古老的恐懼,趙嘉竭盡全力地逃亡,想要擺脫那沉沉的鐵騎。

自從賀州陷入詭谲之中,已過了三十年。

趙嘉年至四十,那草長鳶飛的好時光,似乎已是上輩子的事了。

八歲時,他與鄰家小兒在城牆邊玩泥巴,地面卻忽然傳來了震動。

漆黑的結界如蓋子般從天空籠罩而下,地面的土地皲裂崩毀。

賀州的末日,就此到來了。

一開始,人們只是為了糧食發愁。蒼白的天光不時通過結界透下,使少數谷物還能維持生機,一番動亂過後,半數人仍舊茍活了下來。

可三年後,妖魔出現了。

它們不是願意化人與人一道生活的妖,也不是少許殺虐就能滿足的魔。

它們是毫無理智的,不斷瘋狂地摧毀着一切的怪物,因為兼有妖魔的特征,便這麽叫了。

又過了十年,更可怖的陰兵出現了。

它們在賀州各處游蕩,甚至無需斬斷人的頭顱,只要它們的鬼氣爬上人的身體,凡人便立刻化為黑煙,成為它們的一部分。

趙嘉每日不停不斷地打聽消息,想要避開陰兵,可過了二十多年,他還是被它們追上。

身後的鐵騎聲愈發近了。

趙嘉被廢墟中伸出來的一只利爪勾住了腿,在血肉撕裂的疼痛中摔倒在地上。

蠍子狀的妖魔從倒塌的房屋中伸出鈎子,要将毒液注入趙嘉的身體,身後的陰兵已踏到十丈之地,漆黑的霧氣朝趙嘉撲來。

趙嘉絕望地閉上雙眼,只待這被他逃避了三十載的死亡降臨。

破空之聲響起,腥臭的血飛濺。鐵甲碰撞之聲此起彼伏,如同湧動的浪潮。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趙嘉怔怔地睜開眼,白色的祥雲晃痛了他的眼。

更多的鐵騎出現了,但他們有着清晰的人臉,一位少女立于隊伍最前,神色淡淡地收回了弓。

趙嘉後知後覺地在眼角的餘光中看到了被利箭射穿的妖魔屍體。

無需多想,趙嘉立刻就猜出了,這駕着祥雲而來的兵士,是天上的神仙。

眼看着少女領着天兵們就要走,趙嘉立刻奔上前去,在少女的馬前撲通一聲跪下。

“上仙,上仙!您帶我走吧!我在這裏活不下去啊!”趙嘉用力到差點就要把頭磕破。

少女一勒缰繩,避免踩到他,馬蹄聲中,趙嘉感到一股冷冽的力量将他從地上托了起來。

“無需跟我走。”少女開口了,她垂着眼看趙嘉,聲音清冷,神色卻是平和的。

“賀州很快就要得救,你自己在這裏,也能活下去。”

一片東西落到趙嘉手中,他忙不疊捧起來看。

是一張半面繡着雪花,半面繡着紅蓮的平安符。

當他感激地擡頭,少女已率着天兵踏上長空。

半個時辰之後,趙嘉看到了他此生最難忘卻的一副畫面。

只見白色的巨陣緩緩在賀州上空展開,它緩緩形成了一個棋盤,而趙嘉方才所見的那少女,持劍立于棋盤的最中央。

随着她手中長劍劈斬,棋盤上刻下了一個又一個棋子,黑子冒着不詳的黑霧,白子則有祥雲環繞。

少女在下棋。

姬雪眸中,玄奧的金色紋路流轉而過,将她琥珀色的眼珠照得剔透,如同上好的琉璃寶石。

天算之術·落子。

随着陣法的力量覆蓋整個賀州,姬雪麾下的天兵随着姬雪的指引迎擊上行蹤莫測的陰兵,兩軍激烈地交鋒。

陰兵的軌跡與數量本無可預測,但在姬雪的落子之陣中,一切都有跡可循起來。

在賀州百姓眼中最無常也最可怖的神秘之物,于姬雪的眼中被撕下了錯綜變換的僞飾。

與此同時,一聲龍吟從雲海之中響起,赤色的血龍游弋而下,随着它遮天蔽日的身軀壓過黑沉的天幕,漫天赤色的蓮火随之燒起,将空中的妖魔點燃,使它們如流星般拖着硝煙滿溢的長尾墜落。

棋盤大陣中,姬雪眉眼微凝,她擡手,在棋盤的中央輕輕一點。

那一瞬間,大地震動,天兵将冒出裂隙的陰兵盡數鎮壓。

赤色的蓮火燒過地面的裂痕,将盤踞在深淵的怪物炙烤為灰燼,與此同時,一條黑白交錯的線如游龍般交織過裂隙,将透着不詳的大地的傷痕縫補。

當最後一只妖魔慘叫着被巨龍的尾巴拍碎,那龍便疾速縮小,化為一紅衣如火的少年,熱烈地落在執棋的少女身邊,笑着看她。

“做得好。”姬雪伸手摸了摸敖熾的腦袋,他赤色的發帶和漆黑的發絲一起,随風纏繞到姬雪手指間,缱绻地親吻她素白的肌膚。

當陰兵的鐵騎盡數化為飛灰,籠罩住賀州的棋盤也化為霜雪落下。賀州溫暖,那雪還未落地便化為甘霖,澆在枯焦的大地上,帶來清冽的涼意,也熄滅蓮火的餘光。

籠罩了整個賀州三十餘年的漆黑天幕,頃刻碎裂,燦爛的天光照下來。

“阿雪,這次要給我什麽獎勵?”敖熾伸手圈住姬雪的手腕,帶笑的雙眼望着她,落滿燦爛的陽光。

姬雪想了想,問:“你想要什麽?”

“親親我,好嗎?”他湊近,垂下眸子,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那模樣,就如索要主人愛撫的小貓或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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