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欲念

欲念

第74章

姬雪想将三界的十八個裂隙同時引爆。

那些都是早就出現災禍, 但被天帝一直掩蓋異狀的地方。

三界看似太平，實則早已千瘡百孔，十八處裂隙所在之地, 每一個都是同千年前的涿州一般的煉獄。

三仙山的職責是管理凡界地域，一旦災厄暴露, 天帝就不得不派姬雪、顧白與瀛洲仙山的主人花瑤下界應對。

屆時，姬雪便能接機收集到天帝的所有罪證，并逆轉三界時局。

紅蓮聖玉的力量是撕裂，而墨玉的力量是修補。

只要同時運用這兩種力量，就能将十八處裂隙都維持在一個穩定的狀态, 使其暴露但不加劇裂隙的蔓延，并為裂隙附近的住民争取更多存活的時間。

此事必須由姬雪一人完成, 因為在三界同時起陣需要天算之術。

而要同時運用兩種力量, 姬雪必須得到敖熾的協助。

聽到敖熾的問題, 姬雪憑借她的所知認認真真答題：“神交便是兩人神魂相連, 力量共為一體, 五感也暫時共通。”

敖熾沉默了一瞬，啞聲道：“這是只有結契的夫妻才會做的事。”

“小紅, 你很在意這些禮節嗎？”姬雪好奇道。

或許是因為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于這種術法的意義并不在意，只關注他們的功能。

因此，識海相連, 神魂相交這樣的事, 姬雪從來都不會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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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感暫時共通并不會帶來什麽，頂多體驗一下敖熾此刻的感覺。

敖熾失笑, 他低聲道：“阿雪，這不僅是禮節問題。”

“你可知, 情由心生，欲從身來？”

“阿雪，我怕……你受不了。”

被敖熾這麽一提醒，姬雪也微愣。

她的神色鎮定依舊，耳根處卻悄悄紅了。

腳下微動，姬雪下意識就想後退。

她再度感知到了危險。

一只溫熱的手卻按住了她的後頸，不讓她退開。

敖熾不再與她額頭相抵，而是微微附身，輕輕環抱住她，他低頭，在姬雪耳邊笑道：“阿雪，不要怕。”

明明剛說怕的人是他自己。

“我會收攏好那團火，不讓它燒到你。”

“你只要動作快一點，就不會太過難受。”

幾息之間，主導他身軀的神魂就變了又變。

少年的唇瓣鮮紅欲滴，輕輕擦過姬雪的發尾，隐秘而小心。

掙紮過大半月，沒被釘死的妖命終于再度出來了。

這一次，他竟也學會了克制。

但他絕不會放過姬雪。

妖是最忠于欲望的、對廉恥最嗤之以鼻的種族。

“阿雪，我已将識海與神魂全都向你開放。”妖引誘道，“你若怕羞，就把我打暈吧。”

“這樣我就什麽也感受不到，也什麽都不記得了。”

“好。”姬雪松了一口氣。

斷天劍的劍柄在敖熾的後頸一擊，少年的身軀便軟倒在姬雪懷裏。

她抱着他坐到地上，将神識的觸角探入他的神魂。

那一瞬間，姬雪就被熾烈的浪潮包裹了。

熱。

好熱。

細密的汗從姬雪的身軀上冒出，她不受控制地微微張口喘息起來。

火海并未燒到她的神魂上，敖熾恪守了他的諾言，将那團火遠遠地收起來了，可僅僅是被火焰的溫度沾染，被那漫天的赤色照到，肌膚就傳來被火焰舔舐般的灼燙感。

那溫度并不會傷害她，卻讓她戰栗。

這便是敖熾收不住的、不小心外洩的一點點欲念。

僅僅是萬分之一而已。

他甚至毫無意識，正處于昏迷之中，并未主動擁抱她。

姬雪終于明白了敖熾所說的要快一點是什麽意思了。

再慢一點，她也要徹底沉淪在迷亂之中。

姬雪咬着牙，從敖熾狂亂的靈流之中找到了紅蓮聖玉的力量。

天算之術疾速運轉，姬雪凝神引出補天劍上墨玉的力量，代表着毀滅與守護的兩股靈流便向四海八荒飛射而去。

除了涿州之外，三界的十七處裂隙剎那間被看不見的神力兇狠地撕開了籠罩在他們之上的僞飾結界，而混亂的秩序還未來得及爆炸着蔓延，就被一股平和的力量束縛，乖乖地複位。

天上的諸神便看到，三界中同時燃起了十七處沖天的狼煙，昭示着災厄的降臨與秩序的崩毀。

魔界的迷宮深處，姬雪迅速将自己的神識從敖熾的神魂中收回，她全身都被熱汗浸濕，連指尖都在戰栗。

她确實承受不住。

姬雪面紅耳赤地用除塵決滌蕩遍自己的全身，平生第一次如此驚慌與崩潰。

她的身體還在如被擠壓的、蓄飽水的海綿一般，在衣物上滲出大量水漬，姬雪不知道該怎麽辦，只祈禱着敖熾不要立刻醒來，讓她有時間平複自己。

一向不在意廉恥的姬雪竟然十分抗拒這般模樣被敖熾看到。

她放開了敖熾，自己跑到牆角蜷縮起來，眼尾滲出生理性的淚水。t

敖熾什麽也沒做。

剛剛，姬雪僅僅是和他共感了。

姬雪縮成一團，将腦袋埋進臂彎和并攏的膝蓋裏，十指收緊。

這就是敖熾每時每刻都在忍受的欲念的萬分之一嗎？

她的心髒怦怦直跳，腦袋裏一片空白。

姬雪從未有過什麽強烈的欲望，她每日不是想活下去就是想找吃的。

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嘗到酷烈的欲念的滋味。

分明不是她的欲念，可那灼燒感殘留在她的每一寸神經中，讓她不受控制地顫抖。

忽然間，姬雪的腦海裏浮現出敖熾和她說過許多遍的話。

阿雪，我喜歡你。

我好喜歡你。

好想吃了你。

我可以咬你嗎？

……

姬雪連呼吸都亂了。

原來這些話，意味着的東西是如此龐大而可怕嗎？

太危險了。

回過神來後，姬雪渾身汗毛直立。

她到底是怎麽在野獸的嘴裏活到現在的？

她性命的最大威脅，或許不是天帝，而是不知什麽時候就要徹底崩壞控制不住自己的敖熾。

姬雪撐着劍從地上爬起，盯着敖熾，有些憤憤地後退了一步。

她緊抿着唇，眸中水色湧動，臉頰仍舊是紅撲撲的。

不是貓。

敖熾果然和貓一點都不像！

貓好，人壞。

兩個時辰過去。

敖熾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姬雪站在距離他十步開外的地方，低頭認真地鑽研着靈器的機關。

他剛走過去，姬雪就低着頭默默後退了一步。

敖熾：“……”

雖然她垂着眼沒看他，但敖熾就是能感受到她的緊張和如臨大敵。

“阿雪，別怕我好不好？”敖熾大步走到她身邊，但在她兩步之外的地方停住了。

他語調可憐：“我會乖乖地聽你的話的，絕不會再冒犯你。”

“若是喜歡，你再把我當小貓小狗也可以。”

姬雪飛快擡眸看了他一眼。

“不用當小貓小狗，你就是你。”

“現在這樣就好。”

“我只是有點不習慣。”姬雪眼角還殘留着些許微紅，她垂下眼去，“沒有不喜歡你。”

“你想吃我，太危險了。”

敖熾定定看着姬雪。

她每說一句話，他的心跳就雀躍一分，心也軟一分。

聽到最後，敖熾的臉頰已漫上了深深的緋色。

他別過眼去，也變得局促起來。

阿雪好可愛。

她說的話好可愛。

沉默幾息後，敖熾擡眸，他眉眼彎彎，眼中燦若星子。

“阿雪，我好喜歡你。”他注視着姬雪，笑着道。

姬雪手中一松，靈器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敖熾的話就像一個開關，讓殘留在她身體中的來自他者的欲念翻湧起來，使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輕顫。

那種深入骨髓的可怖感覺，還沒有褪去。

姬雪擡眸，眼睛紅紅地看向敖熾。

她的眼中有些責怪和不解，還透着慌亂與茫然。

她并不是責怪敖熾的話語本身，而是責怪他讓她不受控制地失态了。

姬雪向來要對自己的身體完成絕對的掌控，但這一刻，她竟無法控制自己。

這讓姬雪有些不開心。

但她無法責怪任何人，只能呆呆看着敖熾，無法做出更多反應。

只這一眼，敖熾就怔住了。

他的心快要從胸口裏跳出來。

阿雪怎麽了？

他想問，又強迫自己噤了聲。

他或許猜到了。

看着姬雪肌膚上也蔓延開的緋色，她眼角隐約的淚痕，和她微顫的指尖，敖熾的心火幾乎就要将他就地燒死。

阿雪還是被他燙到了。

敖熾放軟了聲音，幾乎是用哄人一般的語氣，道歉：“對不起，阿雪。剛剛我做得還不夠好。”

“下次我一定更小心些，不讓你為難。”

“阿雪，別怕我。”

“我最喜歡你了，一定不會真的吃了你的。”

姬雪緊緊盯着他，雙唇微翕，幾次欲張口打斷他的話。

不要再說了。

不要再喵喵撒嬌了。

不要再說喜歡了。

姬雪咬着牙垂下眸子。

她要站不住了。

敖熾帶着微微的沙啞與磁性的聲音敲在姬雪的耳膜上，讓她避無可避，被他的甜言蜜語纏繞住全身。

“不許撒嬌。”姬雪忍無可忍，遠遠盯着他，有些慌張，也有些生氣。

她在生她自己的氣。

怎麽就控制不了自己呢？

敖熾的臉頰仍舊紅撲撲的，但他笑彎了眼，不閃不避地注視着姬雪。

如果可以，他能在姬雪耳邊念上一整天、一整年……不，一輩子。

一輩子的喜歡。

“好，我不撒嬌。”敖熾眨了眨眼，“但阿雪可以對我撒嬌。”

姬雪：“……”

她悶悶道：“我不會。”說完，蹲下身子撿起了落在地面的法寶。

“小紅，我已經解開了那十七處的封印。”姬雪起身，那法寶随着她的輕揮便化為了一個精巧的羅盤。

“我們去人間一趟吧。”

敖熾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微笑着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好。”

“阿雪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