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第 46 章
晏殷不好惹, 也不好相處,織霧是清楚這一點的。
同樣,能夠在日後險些便毀掉太子的惠嫔, 自然也不會是什麽簡單角色。
織霧要主動接近惠嫔, 風險不比先前在太子眼皮底下作死會更容易。
惠嫔表面看着極好相處, 可事實并非如此。
除了上回長亭裏, 惠嫔有意試探織霧時多說了幾句。
可接下來, 對方在回去後, 又更像是重新戴上了完美的面具, 舉手投足間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沉香見織霧來往景寧宮這般勤勉, 難免遲疑,“太子對小姐一直都很不滿,小姐接近他的母親惠嫔果真會有作用?”
織霧聽到這話心道, 她接近惠嫔哪裏是為了打消太子對自己的不滿?
她接近惠嫔,最終的目的自然還是為了想辦法找到機會提前激化惠嫔和太子之間的矛盾罷了。
織霧日日往返景寧宮中,在這期間同時也與徐修安頻繁接觸。
徐修安發覺她偶爾還會幫助惠嫔抄寫經書,這日便又特意将自己物色來的名家字帖贈送給她。
織霧原不想要,可想到自己後續還要想法子與他定下婚約, 原要蜷縮起的指尖頓時又伸出一些, 将那字帖接過, 同對方客氣道謝。
除了字帖以外,徐修安這幾日不是給她送糕點,便是送蜜餞,讓織霧一度覺得想要完成和他定下婚約的事情并不困難。
可奇怪的地方就在于這幾日過後,話本裏的徐修安便突然改變了主意, 同惠嫔主動求娶曲晚瑤。
織霧心頭浮現出這迷惑之後,只故作不知, 委婉詢問,“徐公子與我的娃娃親果真如惠嫔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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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定下娃娃親那會兒織霧都還沒有出生,但徐修安當時卻已經是個去丞相府拜訪過的孩子了。
他聽到“娃娃親”幾個字眼,似乎也遏制不住耳根發熱,呼吸微微紊亂一瞬後方才穩住心态,略羞赧道:“的确……的确是有這樣的事情。”
按照徐修安以往恪守君子之道的習慣,他原本想,若她在娃娃親這件事情上,會提出有旁的想法,那就作罷。
可真正一頭陷進去時,他才發覺自己竟然并不是真的君子。
他幾度想要與她提出這件事時,都因為擔憂而止住了話。
他怕提出來後,她會直接與他撇清關系。
因而才生出了幾分自私念頭,倒不如先含糊着關系,借此機會與她多相處一段時日。
也許在多了解他為人與其他長處後,她會給他機會。
果不其然,投其所好數日,她對他的态度明顯好許多。
只是少女忽然會主動提及娃娃親這件事情讓徐修安措手不及。
“關于這件事情,若顧小姐有旁的想法,可以……可以與我商量。”
徐修安懷着私心,說完後難免更加緊張。
而對面的美人卻微擡起鴉睫,語氣從容地答了個“好”。
“到時候我回去問過家裏的父親。”
“這樣的事情,自然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聽到她話裏的意思不是在拒絕,反而還隐隐透露出如果是真的,她就會答應下來的意味……
徐修安心頭霎時狂喜,卻又不敢表現得過于明顯。
織霧一直等徐修安離開後,心裏反而感到更加奇怪。
既然徐修安看起似乎是對她有好感,言辭間也表明他自己是寧缺毋濫的性子,認準了便不會改變。
那為何在接下來,卻還是會突然改變了想法?
直覺告訴織霧,這當中也許還藏着別的貓膩……
她私底下自也讓沉香派人暗中盯着一些。
以免錯漏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信息。
殿內。
這廂曲晚瑤卻與惠嫔相處異常融洽。
可曲晚瑤發覺t惠嫔的人私底下跟蹤過她,難免感到怪異,在接下來服侍惠嫔喝藥時,難免将此疑惑提出了口。
惠嫔卻愕然道:“也是聽聞曲醫女在宮裏尋人,所以我才私底下派人幫忙替你打探一二,并非有意要窺探于你。”
曲晚瑤初時微微怔愣,接着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竟要起身下跪,“竟是臣女誤解娘娘……”
惠嫔似乎被她這舉動吓到,連忙伸手扶她。
惠嫔笑着拍了拍她手背,安撫她遲早會找到想要找到的人,接着又贈了曲晚瑤一支珠釵,簪在了曲晚瑤的鬓角。
曲晚瑤自幼便缺乏母親的關愛,被人一再如母親一般溫柔到近乎如沐春風的對待,便是鐵石心腸也很難不會動搖。
收下這支珠釵後,曲晚瑤前腳才跨出了惠嫔的寝殿,後腳便在門外遇見了那位顧小姐。
織霧幾乎日日都來,殷勤的程度讓景寧宮上下都對她毫不陌生。
曲晚瑤瞧見她後,原也只想見禮離開,豈料對方卻忽然将她喚住。
“曲醫女……”
織霧目光掠過曲晚瑤的發間,她想要阻止曲晚瑤去使用惠嫔的東西,語氣好似提醒,“這珠釵是貴族女子才可以簪戴,曲醫女作為平民女子不可簪戴。”
曲晚瑤愣了下,當即反手将珠釵從發間取下,握在掌心。
“多謝顧小姐告誡。”
她心中隐隐有一絲不悅,偏偏對面的少女在掃過周圍無旁人時,又對她道:“惠嫔她與太子不合,曲醫女應當離她遠一些……”
曲晚瑤垂首回答:“既然顧小姐明知曉他們母子倆感情不好,卻還要離間他們……顧小姐也未免太過于勢力。”
因為惠嫔身份只是個嫔,與太子不對付,難道她們就要迎合太子而遠離惠嫔?
織霧見她語氣生硬了幾分,這才想起曲晚瑤也有她不可觸碰的地方。
曲晚瑤極在乎她的母親,因而提到母親和孩子之間的關系時,她往往都會極其敏|感。
織霧想到這一點下意識想要張口同她道歉,可接着想到若真道歉,自己的人設又會不對。
“曲醫女不想聽就算了。”
吞下道歉的話後,織霧便留下了這麽一句不輕不重的話,随曲晚瑤自己解讀去。
曲晚瑤在織霧離開後,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言辭似乎有些過分。
放在過去,那位顧小姐只怕耳光甩在她臉上都不是沒可能。
而且……曲晚瑤發現自己似乎仗着那位顧小姐先前為她治療時待她的和善,讓她也仿佛忘記了自己不該冒犯對方的身份。
對方是貴族,而她是平民,她們生來便是尊卑有別。
更何況曲晚瑤一出生就是個死嬰,若不是托生在如現在父母這般大夫世家的家庭中,得以被父親妙手回春救回……
她就算投胎成了公主只怕也活不下來。
因而曲晚瑤從一開始便很清楚,她的出生經歷便決定了她只能是個醫女,醫女以外的身份便是當場夭折。
曲晚瑤發覺自己錯了也并不糾結。
她路過桃林時,采了一些桃花枝,原想回去帶給那位顧小姐,同對方道歉。
可路上曲晚瑤卻遇見了尤嬷嬷。
曲晚瑤在東宮裏住過一段時日,與尤嬷嬷頗為熟稔。
兩人見面後,尤嬷嬷聽說這桃花枝是帶給顧小姐的,便立馬從她手中奪過,一把扔在地上,直接踩爛。
“曲醫女,你可知曉丞相夫人的女兒有何特征?”
曲晚瑤眼底浮現出些許迷惑,聽尤嬷嬷說出了第二個猶如平地驚雷的消息。
“據我暗中探查後可以确認,丞相千金的背上有胎記……但曲醫女應當看見了是不是?”
上回,在東宮時,顧小姐和太子入了同一浴池。
當時曲晚瑤推開簾子,在瞧見了那副頗為香豔畫面的同時,亦是瞧見了對方後背白膩如雪,根本沒有分毫印記。
曲晚瑤想到那畫面,至今都會感到心口窒悶,她面上卻并不顯露。
“尤嬷嬷是想對我說什麽?”
尤嬷嬷見她處事不驚的模樣,更放心同她道:“顧小姐不是丞相千金,千金另有旁人。”
可不管真千金是誰,那位顧小姐作為假千金,便根本不該享受到如此高人一等的待遇,也不配在曲晚瑤的頭頂上頤指氣使。
潛意識裏,尤嬷嬷在找到她那穩婆妹子之前,便始終覺得曲晚瑤身份有極大可能才是真千金。
即便尤嬷嬷沒有說出這一點,曲晚瑤也仍舊對她告訴自己關于那位顧小姐是“假千金”的秘密,而感到不可思議。
*
織霧等來等去都沒有等到惠嫔動手。
惠嫔當日嘴上輕飄飄地抛下一句要撮合曲晚瑤與徐修安的話之後,卻仍舊遲遲沒有任何行動。
織霧知曉惠嫔未必會在意顧盼清與徐修安這段娃娃親關系。
但對于也許和太子有關系的曲晚瑤,惠嫔是必然不會放過這次拆散曲晚瑤與太子的機會。
可偏偏除了那日與織霧透露過後,惠嫔便再也沒有提及過一分一毫,甚至連口頭上對那二人暧昧撮合的言辭也不曾有。
當日在長亭裏說過的話仿佛都只是織霧的一場錯覺。
織霧自然知曉惠嫔底細難以揣測。
甚至近期惠嫔在喝藥時,還會忽然感慨說道:“當日我的長子就是在這個季節落入水中,為救太子才去世的。”
惠嫔提到她極疼愛寵溺的長子時,眸中多出一抹異常溫柔。
尤其是她在提及到太子時,面上也沒有流出分毫惡意。
更讓底下宮人驚訝的是,惠嫔甚至對太子是很好的,她回宮之後不僅不提及在宮外差點被毒死的事情。
還親手給太子做了一堆鞋襪汗巾,讓人隔三差五便要送去東宮。
母慈是做到了,可後者的“子孝”卻因為一次也沒有給惠嫔來請安過,而變得更為微妙。
織霧始終耐心觀望着劇情發展。
可下午過來後,卻意外沒有瞧見曲晚瑤在跟前奉藥。
惠嫔淡笑,“我今日讓曲醫女和徐修安去采桃花,徐修安個頭高,曲醫女眼光好,他們倆個搭配起來,想必便能采到我最喜歡的一束桃花。”
織霧心頭一跳,幾乎是這段時日以來第一次聽見她對他二人有所安排。
她面上與惠嫔例行寒暄一陣,私底下卻又匆匆趕去他二人所在的方向。
在織霧趕到時,便瞧見曲晚瑤竟走在河畔險些就要摔倒。
織霧顧不上河畔的淤泥,連忙過去将曲晚瑤親自攙扶上岸。
曲晚瑤更為意外。
織霧解釋,“我見曲醫女走在河畔,難免擔心你會失足落水……”
曲晚瑤沉吟道:“可我會水,就算真的跌入水中,也不會要讓旁人來救。”
他們會來到河畔,是因為想到了惠嫔口中落水去世的那位長子,因而順道折花祭奠。
一旁徐修安顯然緊張織霧更加多過曲晚瑤。
他是個極守禮的人,與曲晚瑤始終保持一段距離,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在織霧出現後,一雙眼便頗為關懷地黏在了織霧身上。
織霧發覺是自己誤會,心頭更為詫異。
她原先還以為惠嫔會很老套地讓曲晚瑤跌入水中,讓徐修安去救。
這樣兩人在大庭廣衆下濕身相抱,讓徐修安不得不主動向對方負責。
可曲晚瑤竟然會水……可見是織霧想太多了。
但如今已經是黃昏,不足六個時辰便要到第二日早。
按照話本裏的發展,第二日一早,徐修安就會向惠嫔提出求娶曲晚瑤的話來……
這樣短的時間內,惠嫔她到底要做什麽?
織霧心下默然做好今夜不合眼的準備。
只是難免也要對接下來進入倒計時的六個時辰,而感到壓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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