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餘窈的心思全在這突如其來的碰觸上, 倒是忘了那個“夫人”的稱呼。
等到她微微回過神才發現,她和未婚夫似乎乘錯了馬車。
這輛明顯寬敞雅致的馬車是褚家三郎的,車廂裏面不僅熏了淡淡的梅香,還放着用絹布折成的紅梅。
而她昨晚乘的馬車顯然是臨時從青州城尋來的, 就沒有這麽多講究, 也不如他們現在乘的這輛舒适。
餘窈有心和未婚夫說這件事,卻見未婚夫嫌惡地打量了一眼那只精致的鎏金銅制的熏爐, 冷冷道, “一團濁氣,難、聞、死、了。”
“郎君,這輛馬車是褚家三郎的。”聞言, 她立刻開口。
“那又如何?”蕭焱随手拎着那座熏爐, 扔到了車窗外。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熏爐剛好擦着褚三郎的身體咣當落在地上, 雖然沒有傷到人, 但灑出來的香灰将他的外袍燙出一只大洞。
褚三郎低頭看着自己被燒壞的外袍,臉色一時極為難看,他哪裏有這麽狼狽的時刻。
時人在外,極重衣冠。
“不知郎将這是何意?”他心中憋着一股火, 側過身朝馬車中的武衛軍郎将看去。
蕭焱掀了掀薄唇,露出一個好意的笑容,“這座熏爐一看便十分貴重, 我想将它還給褚三郎,卻不想方才失了力道。聽聞褚家家風清正,素有賢明, 想必褚三郎你不會放在心上的吧?”
“還有,我家夫人身體嬌貴, 坐不慣普通的馬車,就勞煩褚三郎将馬車騰給我們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完這句話,順手又将馬車中的那兩枝絹花隔着車窗扔了出來。
正好砸在褚家三郎的身上。
餘窈眼睜睜地看着褚三郎的神色越來越憤怒,她就知道未婚夫一定是故意的。擔心褚三郎一時沖動報複未婚夫,她眼疾手快地将車窗合了起來。
Advertisement
“郎君,我這裏還有一塊香餅,你最喜歡了……也不知到褚家需要多久……”
馬車中傳來少女的一腔吳侬軟語,褚三郎好歹記起父親不久前對自己的交待,狠狠壓制住自己體內的怒意,吩咐下仆往府中而去。
地上倒着的那只熏爐,他看都未看。
褚氏風骨,豈容人折辱?
馬車離開後不久,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乞兒突然跑來,伸出髒污不堪的手,撿走了熏爐。
守在客棧暗處的武衛軍都看到了,但沒有一個人有所反應。
百年來,青州褚氏雖然比不上清河崔氏、琅琊王氏,但在天下也是名聲赫赫。
褚家的主宅足足占據了青州城的兩條街道,一眼望去,亭臺樓閣看不到頭。
餘窈跟着未婚夫下了馬車,第一眼就被連綿不絕的氣勢震住了,原來這就是世家大族,比起來,她家和大伯父的府邸只能稱一句寒酸。
她不禁在想京中的鎮國公府是不是也是如此。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餘窈沒有注意到她的身旁未婚夫幽冷的眼神,那是一種想要吃人的,兇戾。
“褚家,原來就在這裏。”他從喉嚨裏發出一道低低的嘆息,似是期望已久。
褚家主宅開了一道位于東側的偏門,正門是只有祭祖嫁娶這樣的大事才會打開。
但開了東面的側門,也足以說明褚家很看重上門的客人。
蕭焱見此,不輕不重地嗤笑一聲。
褚三郎看到東偏門打開,也微有怔愣,他在馬車行駛的那刻就讓下仆快馬趕了回來,換句話說,父親和諸位叔伯已經知道了來客武衛軍郎将的身份。
難道,家裏也要對這陰險的鷹犬走狗低下頭顱嗎?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住世家子的風度,上前說道,“郎将和夫人請入府,我已經派仆人去告訴父親,父親一會兒就到。”
哦,要進去了,餘窈有一些緊張,急忙牽住了未婚夫的手。
蕭焱揉捏着她的指尖,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門內,褚家家主的臉色其實并不好,他沒想到武衛軍郎将會突然出現在青州城。
武衛軍,某種程度上,就是天子的私軍,豢養的惡犬。
他讓人開東側門迎接不是兒子褚三郎懷疑的那樣對武衛軍低頭,而是擔心蕭焱根本就是沖着褚家來的。
從天子登基後發生的種種事情就能看出他瑕眦必報的本性,他恨毒了褚家,豈會輕輕放過?
兵來劍擋水來土掩吧,反正我褚氏從頭到尾并未有錯。褚家家主這般想着,神色從容地出現在了蕭焱的面前。
褚家的待客花廳,餘窈看到一個身形清瘦穿着寬袖文袍的中年男子朝他們走過來,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兩眼,他和自己臆想中的陰險兇惡的模樣大相徑庭。
而且,總覺得褚家家主的模樣有些熟悉,奇怪……
她看的出神,指尖被又狠又重地捏了一下,才慌忙收回目光。
“褚家主,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在京城的時候多次聽聞褚家主您的事跡,真意外今日竟是第一次與你相見。”蕭焱松開被自己捏的通紅的指尖,笑吟吟地對着已經入座的褚家家主端起了茶盞。
茶是上品的雲山霧茶,香氣四溢,蕭焱淺淺抿了一口,只覺得無比惡心。
“郎将客氣,褚某不過一介山民,粗陋無知,當不得郎将如此。先前褚某不知郎将的身份,讓人傳了一封書信過去提醒,卻不想才過了一夜,海匪就被全部斬殺。”褚家家主的态度有些探究,他十分意外新任的武衛軍郎将居然會是面前這麽一個皮相過于惹眼的青年。
但同時,他又有些警惕,一夜就殺了數百海匪,這人殘酷嗜血的性子可見一斑。
“誰叫那些人膽大包天,居然敢盯上本郎将乘的船。我接了夫人回京,船上也都是夫人的嫁妝,豈能有一絲絲的閃失,當然是要将他們全都給殺了。”蕭焱輕聲說到将人都殺了的時候,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住了人。
在場的褚家家主和褚三郎都露出了有些不适的表情。
褚家家主也是在這時才往餘窈那裏看了一眼,點點頭道,“郎将愛重家眷,斬殺海匪無可厚非。”
話罷,他也端起了茶盞,不再多言。
原本他有心提到盛家與京中的周尚書,告訴青年被他被他殺死的海匪并非像表面那麽簡單,但青年話中的血腥氣令他改變了主意。
不管如何,褚家和武衛軍都不是一路人。
有些話,還是不說為好。
“褚家主應該早就知道海匪與青州城中的盛家有關,為何不揭發他們呢?”不知為何,他看過來的那一眼讓餘窈心裏很不舒服,她鼓起勇氣問出了口。
而且,是毫不留情的質問!
少女細軟的聲音在花廳中響起的時候,褚三郎騰地一下站起了身,面露不善,“夫人是在責怪我父親知情不報包庇海匪嗎?”
餘窈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張了張唇,小聲道,“那封信上都寫了,褚三郎,難道不是嗎?”
派人送到客棧的書信已經足夠證明褚家對海匪的牽扯是知情的,黎護衛說京中無人知曉青州城有海匪,那不就是褚家也在裝聾作啞嗎?
“郎君,我說得對吧。”她怯生生地轉向未婚夫,然後就在未婚夫的臉上看到了濃濃的贊賞。
“自然,夫人冰雪聰明。”蕭焱垂下眼眸,說出的話一語雙關。
“可笑至極!海匪與我褚家有何牽扯,我父親派人提醒你們難道還有錯了?”褚三郎聽他們污蔑自己的父親,憤慨不已,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三郎!”他的父親褚家主喝了他一聲,接下來對着蕭焱,褚家主神色淡淡,“褚家并非無所不能,有些事我等也無能為力,只能暗中提醒一些人罷了。”
到此,他已經徹底歇了和蕭焱交談的心思,直接問道天子使他問出的問題是什麽。
“這個啊?”蕭焱微微一笑,語氣和表情都有幾分詭異,“無需再問,本郎将已經答案了。”
褚家主愣了一瞬,之後很快皺了皺眉,沒有問題哪裏得出的答案。
然而,他內心對青年強烈的不喜和那一分敏銳的直覺讓他沒有開口詢問。
他從座位上起了身,大有送客的意思。褚氏雖不如往日,但他們身上的傲氣不能容忍一條鷹犬在這裏戲弄。
“寒舍簡陋,恐不能好好招待郎将與夫人。”褚家主臉色微冷,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此話一出,蕭焱也識趣,他慢條斯理地從座位上起了身,眼神十分誠懇,“其實,我很想去褚家的祠堂觀賞一番。”
提到褚家的祠堂,縱然脾性穩重的褚家家主,也是一副盛怒的模樣。
“三郎,送郎将和夫人出府。觀賞祠堂一事,恕褚某不能答應。”褚家家主覺得這是對他們最狠的一次折辱,因為生氣面皮都漲紅了。
被人驅趕,餘窈趕緊拽住了未婚夫的衣袖,她臉皮薄,也不願在褚家停留下去了。
蕭焱頗為可惜地長嘆了一口氣,似乎很遺憾不能到褚家的祠堂中看一看,“既然褚家主不歡迎,那就罷了。”
很快,他們離開了褚家。
坐在回去客棧的馬車上,餘窈頗為好奇地問起了未婚夫,那個要詢問褚家主的問題究竟是什麽。
除了問題,還有答案,她的直覺告訴她未婚夫不是在戲弄褚家家主。應該真的有一個問題存在,來自天下最尊貴的天子。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知道的越多死的也越快呢?”未婚夫冷不丁變了臉色,狠狠剜了她一眼。
餘窈咽了咽口水,不再吭聲了。
蕭焱垂下眼眸,緩慢地摩挲起了手腕的玉石,一下,一下,越來越用力。
原來,當他站在那個所謂舅舅的面前,他是真的認不出來。
真是他的好舅舅啊!
蕭焱彎着薄唇,笑了起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