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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餘窈看到人跑開, 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常平看着小姑娘慌不擇路的背影,一時愕然,從來還沒有人敢對着陛下作出這樣的事。

“看到朕就跑,她以為自己能跑得掉嗎?”自己被她當作了洪水猛獸, 蕭焱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十分可怕, 眼中兇戾乍現。

“追,朕倒要看看她能跑多遠。”他直接冷聲吩咐宮人駕車追趕, 看都沒看國公府莊嚴氣派的大門一眼。

常平見此不由嘆一口氣, 果然,如他所料,陛下出宮根本就不是為了看鎮國公府的樂子。

鎮國公府的幾個區區仆婦也不過是讓傅家的人難受一陣。

………

餘窈下意識就跑的舉動連她自己都驚到了, 她也說不清那瞬間究竟想了什麽, 可能是不願意在鎮國公府的門外與他有牽扯, 也可能是他突然的出現實在是她沒有想過的。

可是已經跑開了, 她後悔也沒有用。

離開了鎮國公府的府門範圍, 她和綠枝跑到了一條街道的拐角,又不知怎麽地拐到了一個小小的巷子裏面。

往前方是幽暗狹窄的一條石板路,餘窈根本不清楚京城的布局,但本能地對未知生出害怕。

“娘子, 我…我們還跑嗎?”綠枝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跑的太快都有些呼吸不上來了。

“……綠枝,我不認路, 我們等一會兒就再回去,他應該很快就會走了吧。”餘窈的臉頰紅撲撲,輕輕喘氣, 她想等到武衛軍郎将找完傅家的茬後再原路返回。

之後,她們就尋一輛馬車回外祖家。

雖然跑來的時候很狼狽還有些突乎意料, 但是她剛才看到他的模樣,默默地想他應該過的很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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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馬香車,權勢在握。

餘窈垂下眼眸,看到因為她匆忙跑走而沾上了灰塵和泥土的裙角,以及變得有些黯淡的黃山玉環佩,苦笑了一聲後,彎下腰用自己的手去擦拭。

衣裙也就罷了,黃山玉可是天子賞賜的,方才還為她擋下了來自鎮國公夫人的一個試探,她怎麽也不能看着它變得髒兮兮的。

餘窈低着頭一下一下擦的很仔細,根本沒注意到不知何時綠枝的聲音消失了,而有一道身影在慢慢悠悠地靠近她,俯身看她光潔認真的側臉。

“短短的兩天時間,上了國公府的門去見姓傅的。”

“哦,又收了不知道哪個野男人的環佩,這般珍重。”

“你這兩天可真是我意想不到的精彩。”

“小可憐,你怎麽不繼續跑了?”

餘窈從他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就僵住了,緊緊地抓着手中的環佩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

她想,原來從他們分開還不到兩天的時間,可是她怎麽覺得過了好久,久到他靠近的時候特別的陌生。

她的心裏也沒有期待和甜蜜,只剩下無措與慌張。

“跑?怎麽不跑了?”蕭焱看她耷拉着腦袋的可憐模樣,冷笑着去擡她的下巴,捏她的頸子。

男人微涼的長指在碰觸到她的肌膚時,餘窈頓時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吓一般,猝不及防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快的連蕭焱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死寂的雙眸隐隐染上了幾分赤色。

“碰都不能碰了。”男人怒極反笑,語氣輕飄飄地陳述一個事實。

餘窈立刻感受到了令她幾欲顫抖的兇狠注視,她攥着環佩擡頭,粉唇發白,“我,我是蘇州城餘家的餘窈,京城林太醫的外孫女。這位武衛軍的大人,我不識得你是誰。”

“我要回外祖家去了。”她話音落下,就去找婢女綠枝的身影,準備離開。

不、識、得、他、是、誰。

才過了一個日夜就已經不識得了。

蕭焱狠狠捏了下自己的指骨,捏到骨節泛青泛白,面色陰沉地盯着面前膽大包天的少女,沒有出聲。

“大人,綠枝呢?方才她還和我在一起,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餘窈環顧四周,前後左右地尋找,都沒發現婢女的身影,第一時間她就想到人被武衛軍抓走了,慌得小聲嗚咽起來。

她錯了,一開始就該聽話地和二舅母一起回外祖家。

“大人,我們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會打擾到大人與鎮國公府之間的恩怨,大人,求求你,你把綠枝放了吧。”餘窈紅着大眼睛低聲地哀求,心中的後悔已經到了極致。

如果她知道他會抓走綠枝,她一定連丁點兒奢望都不敢有,哪怕遇到和他有關系的人都會躲得遠遠的當做不認識。

綠枝對她的意義早就不止是一個婢女,她陪伴在她的身邊多年,又在父母去世後跟随她在大伯父家裏苦中作樂,是她最信任的一個人。

“大人,求求你了,她只是一個婢女,什麽用都沒有。”餘窈開始小聲地哭,看起來可憐又凄慘。

蕭焱半點都沒有理會她,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身後兩駕并驅的馬車,伸出手掌。

一只餘窈熟悉的短弓被放在了他的手上,上面精美的花紋她曾不止一次撫摸過。

長指抓着短弓,又有人遞上尾羽鮮紅的箭簇。

蕭焱慢條斯理地将箭抵在弓弦上,下一刻他的手臂就撲上來一個香軟的身軀。

“郎君,不,不要!”

“方才我等在鎮國公府的門口,是想從黎護衛的口中得知郎君的消息,我癡心妄想,是我不對。”

“看到郎君跑開,也是害怕再與郎君你扯上關系。昨日從船上離開,我們就沒有關系了。”

餘窈哭個不停,她還記得他搭弓射箭的後果是什麽,綠枝如果真的沒命了她也不想活了。

“是我惹了郎君生氣,郎君要殺就殺我吧。”她死死地抱着蕭焱的手臂不松開,唯恐他失手将箭射出去,雖然這只箭頭對準的地方空無一物。

“現在又識得我了。”蕭焱面無表情地放下弓箭,交給一旁的人,然後擡起她滿是淚痕的小臉,用指腹拂過。

又濕又涼,他咬着臉頰的肉,笑。

***

餘窈已經不哭了。

她沉默地坐到了堪比小房間的馬車上,距離男人最遠的角落,将自己縮成一小團。

綠枝和其他人被命令驅趕到了距離馬車十數米遠的地方,滿含擔憂地不停往回看。

“主子不會要餘娘子的命。”常平也看了一眼馬車,讓婢女放心。

馬車裏的車窗沒有打開,門也緊緊關着,形成了一個密閉的小空間。

可能是因為前不久又跑又哭,過于激動,餘窈聞到了馬車裏面自己身上的氣息,愈加不自在。

雖然并不難聞,是一股馥郁的暖香氣。

蕭焱深深地嗅了一口,殷紅的薄唇中吐出了一句話,“現在又記得了,那你該喚我什麽?”

“說話。”略顯昏暗的光線中,他看她的目光很涼。

“郎将大人。”餘窈避開他的視線,垂下了眼睛。

不知是李郎将,還是黎郎将,反正她都弄不清楚。

綠枝沒事了,她就不喚他郎君了,改喚郎将大人。

生疏又禮貌,還很恭敬。

聞言,蕭焱額角的青筋在一下一下地跳,他笑盈盈地點頭,“繼續往下說,我都聽着呢。”

隔了一個日夜不見,她氣人的功夫也變得爐火純青了。

“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過了,我真的沒有違背與郎将大人許下的話,去鎮國公府是為了退婚,只是,一開始要退婚的人不是我,我想讓國公夫人主動提出。”餘窈覺得有些委屈,她僅僅不想背上被退婚的名聲,真的不是對傅世子依依不舍。

還有,騙她的人是他,她就是看了他一眼跑了一下而已,也沒有對他做什麽。

“郎将大人,我都說完了,我想回外祖家了,您把我放下馬車吧。回去晚的話,外祖父和二舅母該要為我擔心了。”

餘窈覺得自己沒什麽可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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