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知道該怎麽做

十六章 你知道該怎麽做。

下午 3 點 50 分,馮千嶼來到星城酒店,糾結着要不要上樓。

這家酒店對她來說是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若非萬不得已,她絕不會重回舊地。那男人選在這裏見面,顯然是為了羞辱她。

先前兩周,她也曾靠着存款苦苦支撐,想盡了辦法四處籌錢,然而圈子裏依然沒有人敢接濟她。

她也短暫地想過要不要把這事告訴景汐,但他還是學生,在這件事上幫不上任何忙,更何況,他的父母似乎也不喜歡她。她不想讓他一起煎熬,最後還是瞞下了這事獨自應對。

家裏的存款很快見了底,山窮水盡之下,她只能低下頭來去找傅惟楚。

她不能讓母親就那麽潦草地死了,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包括她的尊嚴。

雖然這一年半以來,她和那男人沒有任何聯絡,但從母親的通訊錄裏找到他的聯系方式并不難。

她不想聽他的聲音,于是給他發了消息過去。

一個小時之後,那男人回了她一句:「周日下午四點,去上次的酒店。」

這之後三天,兩人沒再聯絡。

馮千嶼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直面這男人,然而等她真的來到這家酒店時,心裏還是有些發怵。

她明白,這男人跟她握手言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後多半會提出一些讓她難以接受的條件。可即便這樣,眼下她要想救母親,除了迎合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在她躊躇不定時,時間又過了十分鐘。

一個電話忽然打了過來,是傅惟楚的秘書劉希:“馮小姐,傅總說最多再等您五分鐘,如果到不了的話就不用來了。”

馮千嶼深深吸了口氣,說:“我已經到大堂了,下樓幫我刷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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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希挂了電話,來到大堂接了馮千嶼上樓,拿房卡幫她開了門。

兩人一起進了套房起居室,劉希恭敬地說了句:“傅總,馮小姐來了。”

傅惟楚雙腿交疊坐在臨窗的椅子上,微微擡了擡眼皮。因為是背光,陰影垂下來,神情看上去越發冷冽。

馮千嶼心裏惴惴不安,站在劉希身後沒近前。

劉希回頭看了她一眼,放下房卡出了門,臨走前反手把門帶上了。

傅惟楚低頭看着手機,漫不經心問了句:“馮小姐找我有什麽事?”

馮千嶼遲疑了片刻,向前走了幾步,在與他相隔兩米的位置站定,誠懇說:“傅惟楚,以前的事,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向你道歉,一切都是我的錯。”

傅惟楚無動于衷:“你不會覺得,說一句對不起,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了吧。”

馮千嶼強壓下恥辱和憤怒,繼續懇求道:“你不過是失去了一個沒有感情的聯姻對象,不至于對我恨到這種程度吧。我如今已經是這種境地,你也應該解氣了。

我媽現在躺在 ICU,每天都需要一大筆醫藥費,我承擔不起,需要跟朋友借錢。請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馬。把人逼死了,你名聲上也不好聽。”

“別道德綁架我,你看我像在意名聲的人嗎?”傅惟楚臉上露出一種幸災樂禍的笑容:“邵玉琢淪落至此是她自作自受,她現在遭受的一切苦難,都配得上她以前做的惡。”

馮千嶼一怔:“你什麽意思?”

傅惟楚仍舊語帶嘲諷:“不然等她醒了,你親自問問她,她以前都對我和我媽做過什麽?哦,不對,她可能醒不過來了。”

他眼中迸發着狠厲的光,彷如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馮千嶼望着他,身體禁不住抖動起來,那是人類在面臨未知的危險時最原始的生理反應。

她恍然間意識到,自她出生那刻,一直有一張巨大的網高懸在她的頭頂。她一無所知地生活了二十年,直到陰霾的形狀開始顯現,她才後知後覺。

恐懼像近在咫尺的巨浪,眼看就要将她吞沒。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還未來得及轉身逃跑,那張網就悄然落了下來。

“我給你兩個選擇。”傅惟楚語氣裏沒有溫度:“第一,放下身段好好伺候我,我幫你救邵玉琢。第二,你放棄治療,我們以前的恩怨也算一筆勾銷。”

馮千嶼僵硬地站着,巨浪席卷而來,她的呼吸裏帶着一股濕鹹的泥沙的味道,胸口隐隐作痛,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這結果她不是沒有預料過,然而每每她想要往前走一步,自尊心總是橫亘在那裏,讓她停在原地進退維谷。

也許是她沉默了太長時間,傅惟楚失去了耐心:“不說話的話我走了。”

馮千嶼急急地看向他,又低下了頭去,過了會兒,唇齒間艱澀地擠出了幾個字:“我救我媽。”

傅惟楚唇角勾笑,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了下來:“有沒有交過男朋友?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馮千嶼握着拳頭抖了半天,還是無法近前。

有那麽一剎那,她懷疑這一切是否值得。興許她和母親一起死了,痛苦都要比現在少一些。

也許是覺察到她的意志在動搖,傅惟楚站起身來。不等她回過神來,他便一把拉住她,生硬地将她壓在了桌上:“舍棄不了自尊的話,我可以幫你。”

身後傳來拉鏈的聲音和布料摩擦的聲響,她的下身也被剝了個幹淨。馮千嶼心中一陣惶恐。毫無鋪墊地,她的身體被貫穿。

她疼得叫出聲來,身後的人沒有絲毫憐憫,帶着複仇般的冷酷撞擊她。她雙手抓着桌布,咬着嘴唇痛苦忍受。傅惟楚卻覺得還不夠,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甩在了沙發上,再一次壓上來。

馮千嶼被他居高臨下地審視着,身體承受着他給她帶來的疼痛,屈辱地別過臉去,拼命忍耐着,心裏一遍遍地說:“不要哭,忍一忍,媽媽就能活下去。”

傅惟楚鉗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直視着他,臉上仍舊是野獸般的表情:“說,求我。”

馮千嶼眼眶酸痛,聲音顫抖着:“求你。”

傅惟楚俯下身來貼緊她,在她身體中釋放,興奮得戰栗不已。她像一朵狂風暴雨肆虐下的花,花瓣掉了一地。

窗外已是黃昏,房間裏的光線暗下來。馮千嶼赤裸身體伏在沙發上,皮膚白淨光潔,有種玉石般冰冷的質地。

夕陽透過茶桌上盛放的花束,落在她的後背上,卻變成一團線條雜亂的黑影,好像一道道斑駁的裂痕。

傅惟楚從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來到落地窗前,隔着紗簾望向窗外。

從前母親開着貨車經過跨海大橋,他坐在副駕座朝窗外望去,總是日落時分。車窗開着,腥臭的海鮮味直沖鼻腔,耳中呼嘯着風聲、鳴笛聲、收音機裏嘈雜的廣播聲,好像殘陽也腐爛了,在他耳邊尖叫。

後來,他從海鮮攤爬到了這城市的頂點,也仍舊厭惡黃昏,落日總讓他想起那段野狗般卑賤的時光。

然而,這一刻,那些年少時的傷口仿佛借由這女孩的痛苦痊愈了。他望着窗外,夕陽也平靜下來。

這晚他斷斷續續要了她三次,直到她精疲力竭地癱軟在床上,他才起身去了洗手間。

洗完澡出來,她仍舊趴着一動不動。

傅惟楚沒再看她,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醫藥費我會每周叫人交一次。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要想救你媽,就別讓我太快對你失去興趣。”

“我只有周日下午有時間,但我叫你的時候,你必須随叫随到。”

“做好措施,別給自己找麻煩。”

馮千嶼縮在床上沒回頭,一直等到起居室裏傳來響動,确信傅惟楚已經離開,她才從床上起身。

她來到淋浴間,反反複複地沖刷身體,然而那股似曾相識的渾濁感卻依舊萦繞不散。那男人留在她身上的溫度和氣息,油膩地附着在她的皮膚表面,凝結成一層帶着魚腥味的污物,讓她惡心不已。

她蹲在淋浴噴頭下,哭得停不下來。

這之後幾天,傅惟楚沒再出現過。倒是如約幫她交了一周的醫藥費,母親那邊的問題終于解決了,但她卻比從前更加絕望。

如今她已徹底困于那男人的掌心,他動一動手指就能将她和母親逼上絕路。但他不會這麽輕而易舉地毀滅她。這是他籌謀二十年的複仇,他會留着她慢慢折磨,看她在深淵裏萬劫不複。

時至如今,她的人生已經沒有明天,僅有的一點期望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在愛着她的那個人,不要因為她受到牽連。

這天上午,馮千嶼在醫院醒來時昏昏沉沉,嗓子也有些不舒服。

保姆李秀英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她發燒了,便叫她回家休息幾天,醫院裏有她守着就好。

馮千嶼答應了,夢游一般地回到小區,下意識瞥了眼手機。屏幕上,沒有回複的消息已經堆積如山,大部分是景汐發來的。

過兩天,她就要回學校了,她該怎麽向他瞞下最近發生的事情呢?

她正愁腸滿腹,那個她最怕看見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她的身體剎那間一片冰冷,一步也無法上前,仿佛被禁锢在冰天雪地裏。

景汐一看到她,立刻朝她奔了上來。他近來應該是沒睡好,眼睛紅紅的,面色跟她一樣憔悴。

馮千嶼定定望着他,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景汐上來将她抱在懷裏,摸着她的頭發,語氣裏滿是焦灼的憂慮:“千嶼,你去哪裏了?到處都找不到你,電話也不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馮千嶼垂手站着,忍了忍眼淚,推開了他,面無表情地說:“我們分手吧。”

景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是聽見了醫生宣布的噩耗,臉色發白,聲音都抖得走了樣:“為什麽?”

“我喜歡上別人了。”馮千嶼說着就往小區裏走。

景汐大步上前拉住她:“我不相信。”

馮千嶼一把甩開他:“你不相信也沒辦法,感情的事你情我願,繼續糾纏有意思嗎?給彼此留點體面吧。”

景汐仍不死心,攔在她面前繼續追問:“他是誰?”

馮千嶼又推了他一把,幾乎是嘶吼地向他喊說:“他是誰跟你有什麽關系!非要讓我說得那麽明白嗎?我看不上你啊!我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以前跟我交往的不是豪門子弟就是富豪新貴,你算什麽東西啊?你能給我什麽?送我幾十塊的禮物不覺得寒酸嗎?”

她在口不擇言地傷害景汐時,忽地想起了母親歇斯底裏地詛咒她的樣子。

她現在一定也是那種面目可憎的模樣。沒有人喜歡那樣子,他也一樣。

果然,他像絕症病人一樣呆站了半晌,俄而用喑啞的嗓音說了句:“我知道了。”

馮千嶼看着他邁着淩亂的步子慢慢走遠,哭得視線模糊,臉頰滾燙,喉嚨裏刺痛不已,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吞了刀片。

她忽然間後悔了,心裏想着如果他這時回頭,她就跑過去抱住他,向他道歉,把一切都告訴他。

然而,他直到走過了轉角也沒再回頭。于是,她心中那點肥皂泡一樣的希望也在眼前怦然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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