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單純見面,不做別的

二十四章 單純見面,不做別的。

上次的事之後,馮千嶼一直沒去學校。其實風波早就平息,但她還是沒勇氣回去面對同學。

這期間胡馨月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她一聽見那女人的聲音就挂了。過了兩天她才得知,胡馨月因為偷竊被派出所抓了,還被學校退了學。

幾乎在同時,馮芒芒外出逛街時被人從頭頂澆了不明液體。雖然經過警方化驗,那東西不過是摻雜了色素的飲料,涉事男子也有點精神問題,但這事的警告意味卻十分明顯:既然有人敢當街潑她飲料,自然也能潑些別的東西。

馮芒芒惶惶不安,好一陣子沒敢出門。

馮千嶼從保姆李秀英那裏得知了這事,這才反應過來傅惟楚出手了。那男人之所以會教訓那兩個女人,多半是因為她們的卑劣伎倆害他丢了面子,總不能是為她出氣。

那天兩人在小區門口分開之後,傅惟楚有三周沒找她,馮千嶼久違地輕松下來。

然而,隔周的一天晚上,他突然發來一條信息:「睡了嗎?」

馮千嶼看着信息,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幸而這會兒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她索性假裝沒看見。

傅惟楚也沒再繼續發消息,于是她僥幸地想,也許他只是随口問問,也可能是發錯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手機屏幕上又多了一條信息:「醒了嗎?醒了的話就過來。」

馮千嶼心裏一陣焦慮,回了句:「我身體還沒好。」

傅惟楚很快回複:「單純見面,不做別的。」

馮千嶼知道沒辦法繼續躲下去,只能收拾了兩件換洗的衣服出了門。

到了傅惟楚的別墅,剛好有個保姆在庭院裏打理花圃,看見她進門,問了聲:“馮小姐好。”又說:“傅總剛出差回來,正在客廳裏休息。”

馮千嶼穿過庭院,進了起居室,瞧見傅惟楚仰面躺在沙發上,閉着雙眼,眉頭微蹙,看上去十分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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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千嶼以為他睡了,不料剛走到沙發旁,他忽然睜開了眼睛:“來了?”

馮千嶼見他面色憔悴,說:“臉色怎麽這麽差?不會是縱欲過度要挂了吧?”

傅惟楚這次出差是去商談一個大項目,整整一周都在沒日沒夜地談判,這會兒已是心力交瘁,累得連罵她的力氣都沒了。

他朝她伸了伸手:“陪我去床上躺會兒。”

馮千嶼覺得他這會兒應該沒心思想那檔子事,便跟他一起去了樓上的主卧。

傅惟楚這幾天确實是累過了頭,在床上躺了沒一會兒就有了睡意。

馮千嶼聽見他呼吸聲重了些,從枕頭裏往上偏了偏頭,瞧見他睡思昏沉,眼底覆着一層淡淡的陰影,好像燃燒過後的灰燼。

傅惟楚的母親杜明湘當年在鷺江的歌廳夜場裏是數一數二的長相,這男人繼承了母親的樣貌,平心而論也算個美男子。

只是氣質太冷了,即便在睡夢裏神态也不是安詳的,仍舊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叫人不敢靠近。

他今早應該沒有來得及整理儀容,嘴唇周圍一圈青黑色的胡渣,鬓角也沒修理。

馮千嶼眼睛掃過去,這才發現他的臉頰靠近耳側的部位有道兩寸左右的疤痕,淡淡的,應該是舊傷,是他動蕩青春的遺跡。

視線再往下走,是崎岖的喉結。馮千嶼盯着他的脖子,竟有種想把雙手環上去的沖動。

她想着,是不是掐死他,她就徹底解脫了,不只從這男人的手中,也從母親萦繞不散的魅影中。

時至如今,她差不多也确信,母親應該是不會醒過來了。

她甚至懷疑,母親當初用這種很難徹底了斷的方式自殺,就是拿準了她割舍不了血肉親情,一定會讓她不死不活地存在下去。只有這樣,她才能給馮家的人添堵,在這場賭局裏繼續贏下去。

母親自始至終都沒考慮過她作為女兒的處境,也完全沒給她留退路。自她決定跟父親反目執意要救母親的那刻起,她就沒有家了。

而且,這男人也不會放過她。這是個死局,往前走是懸崖,往後走是火海,她從一開始就輸了。

好像是感覺到了她的惡意,他的手臂忽然在她身後一收,将她緊緊地鎖在了懷裏。

這男人生性警覺,睡覺很輕,她一動他就把她拉回去。馮千嶼被他抱了一個多小時,動也不能動,手臂都被他壓麻了。

她終于忍無可忍,掙紮着說:“我要去洗手間。”

他這才總算放開了她。她下床時他又含糊地叮囑了一句:“不準走。”

馮千嶼去走廊裏活動了一下身體,沒再回到床上,徑自帶着專業書去了樓下,坐在起居室裏看起了書。下個月就到期末考,必須要好好複習一下專業課了。

傅惟楚一直睡到午後才醒,右手下意識摸了摸,身邊空空的。

他睡眼惺忪地下了床,打着哈欠穿過走廊,正要喊馮千嶼,轉頭卻瞥見她坐在樓下的沙發上看書。

今天好像有雨,天氣異常悶熱,冷氣習習吹着,落地窗的紗簾靜靜飄拂。

她的身後是空寂寬闊的院落,天空低沉,雲層陰郁,似乎是暴雨将至的跡象。

遠處的海面上尚未起風,依然十分平靜,有艘白色的輪船穿過視野,走得很慢,好像靜止在灰色的波浪裏。

她眉眼低垂的身影映襯進廣袤無垠的背景中,宛如一副充滿抒情感的油畫。

傅惟楚靠在欄杆上盯着她看了會兒,轉身去洗手間沖了個澡,又去樓下餐廳吃了點東西。等他來到起居室,馮千嶼仍舊窩在沙發一角看書。

傅惟楚放下手裏的咖啡杯,在她身邊坐下來,問:“你在看什麽?”

“專業課,下個月期末考試了。”馮千嶼沒有擡頭。

“吃飯沒?”

“吃了。”

傅惟楚擡起手臂,搭在她身後的沙發靠背上,低頭掃了眼她手裏的書,是一本厚厚的音樂理論,他看了幾行覺得無聊,又開口說:“別看了,去彈首曲子給我聽。”

“不想彈。”馮千嶼話音落下,感覺身邊目光灼灼,擡頭一看,見傅惟楚拉着臉,只能合上書,問:“你想聽什麽?”

“月光吧。”傅惟楚唇角浮起一絲笑容:“以前我常聽人誇你肖邦彈得好,我倒是沒什麽感覺,我覺得你的德彪西彈得最好。”

馮千嶼沒有搭話,走到起居室一角的鋼琴旁邊,坐下來彈起了《貝加摩組曲》裏的月光曲。

天空越發陰沉,房間裏光線暗下來,樂音晶瑩剔透,仿佛銀白的月光在深夜的海面上袅袅浮動。

傅惟楚喝着咖啡,久久注視着她的背影。她淡淡地彈着琴,身上穿了件再也普通不過的素色裙子,頭發散在肩上,沒有任何裝飾,他卻莫名地移不開眼睛。

正晃神間,馮千嶼已經彈完了曲子。

傅惟楚微微清了清嗓子,用随意的口吻問:“你彈鋼琴是因為自己喜歡,還是你媽讓你學的?”

馮千嶼想了想,說:“也沒那麽喜歡吧。”

她以前覺得自己喜歡鋼琴,喜歡音樂,也想過要把鋼琴作為自己一生的事業。但現在她彈琴的時候似乎沒什麽感覺了,雖然手指的記憶仍然停留在那裏,靈魂卻已經飄在別處。

藝術是形而上的事物,但她身上早就沾滿現實的腐臭氣息,早已沒了沉浸其中的心境。

況且,她當年學鋼琴的初衷,不過是母親想要讨好父親而已。說不定,她曾經那麽努力地彈鋼琴,也是因為這可以讓她在母親面前好過一點。

她正想着,傅惟楚意猶未盡地說了句:“再随便彈點什麽吧。”

馮千嶼随手按了個和弦,順着旋律彈了下去。那是去年元旦晚會後,她和景汐即興創作的曲子。

傅惟楚沒有聽過,有些好奇:“這是什麽曲子?”

馮千嶼閃躲說:“不是什麽曲子,随手彈的。”

傅惟楚靠在沙發上聽了會兒,忽然走上前去,在她身邊坐下。

馮千嶼以為他要四手聯彈,沒想到,他竟冷不防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右手伸進她的裙子裏亂摸,她指間的音符登時亂了起來。

“我身上……還沒好。”馮千嶼扭着身子閃躲。

傅惟楚嘴裏說着“知道”,嘴唇吻上她的後頸,拉着她的右手遞到自己胯下:“幫我。”

馮千嶼觸到那裏,腦中有根弦遽然繃斷,震得太陽穴隐隐作痛,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她咬牙忍耐着,只後悔剛剛為什麽沒有掐死他。

他握着她的手劇烈抖動,濕熱的呼吸吐在她頸側,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後背和手心裏一陣黏膩。

他喘着粗氣要抱她,她卻推開他跑進洗手間,立刻把裙子換了下來。雙手不知道洗了多少遍,皮都快搓破了,還是覺得有他的味道。

這天晚上,馮千嶼借口身體不舒服,在次卧室睡了下來。可睡到一半,傅惟楚又闖進來,非要抱着她睡。

窗外暴雨如注,風聲飒飒,身後始終有種令人不安的觸感,她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次日清晨,傅惟楚醒來時已經快到八點。窗外晨光閃耀,樹葉金燦燦的,暴雨洗禮後的天空澄明如鏡。

馮千嶼正在餐廳吃早餐,看見他下樓,彈簧一般地溜了出去。

傅惟楚笑了笑,沒有介意,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給秘書打了個電話。

秘書在電話裏彙報着今天的日程,他開了免提聽着,視線飄進起居室,盯着馮千嶼的背影打量。

她将昨天留在沙發上的兩本專業書塞進包裏,背在肩上,看上去像是要出門。

傅惟楚打斷秘書,叫他等一下,回頭沖馮千嶼問:“你去哪兒?”

馮千嶼說:“我去趟醫院。”

“晚上過來吧。”傅惟楚說。

“下周末行不行?這段時間落下了很多課,我要好好複習一下,期末考試我不想挂科。”馮千嶼懇求說。

傅惟楚沒有為難她,答應了下來。

馮千嶼終于松了口氣。一個保姆見她要走,趕忙追上去,将洗好的裙子收在禮盒裏交給了她。

馮千嶼接過去,說了聲“謝謝”。

出了小區,她拿出手機要打車,卻瞧見班主任給她發來了消息,問她什麽時候回學校上課。

馮千嶼立馬回說:「周一就回去。」

她寧可在學校裏被人議論,也不想每天跟這男人待在一起。

回完信息,她低頭瞥見手裏的禮盒,眉頭一皺,直接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那條裙子,她再也不想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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