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他們終于兩清了
三十八章 他們終于兩清了。
秦婉慈正在馮家門前等秘書取車,馮千嶼從庭院裏走了過來。秦婉慈不想攀談,但這情形已經免不了照面,她只能回頭跟妹妹打招呼。
兩個月前,馮千嶼請傅惟楚出面,幫父親解決了供應商的難題,同時引薦了一位新人女演員擔任代言人。随後,她又與傅惟楚大量買入潤澤集團股票,為馮家造勢。
沒過多久,女演員新劇播出,火爆全網,潤澤集團股票一度漲停。馮振澤激動得老淚縱橫,對女兒越發奉承,只恨不得請到家裏供奉起來。
打這之後,馮千嶼就成了馮家別墅的常客,每周都被父親請來家中吃飯。
平時秦婉慈是不願來家裏湊熱鬧的,蘇雲珠一家也總是有意回避。但眼下中秋節将近,父親似乎是想營造和睦的家庭氛圍,今天硬是把幾個子女湊到了一張餐桌上。
蘇雲珠一家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但他們都清楚馮千嶼如今在父親心裏的地位,只能面上假裝客氣,再也不敢像從前一樣當衆讓她難堪。
馮千嶼看上去也十分和氣,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父親對席間的氛圍十分滿意,舉杯提議說:“來,咱們幹一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比什麽都重要。”
馮千嶼大方地跟父親幹杯,落下杯子後,一臉和善地說:“爸,我聽說,弟弟是不是想進娛樂圈?我認識一個金牌經紀人,叫吳優,業務能力很強。
正好現在有個很火的選秀活動,要是弟弟感興趣,可以讓吳優帶他參加,比賽的時候關照他一下。”
說着,她起身去了起居室,從包裏取了張名片,回來交給父親,說:“這是吳優的名片,你們回頭可以聯系他。”
父親收了名片,嘴上嗔怪着“承宇這小子天天不務正業,可別再慣着他”,臉上卻是喜不自禁。
蘇雲珠一家耷拉着眼皮吃着飯,誰也沒搭話。
午飯後,父親又興致勃勃地拉着他們喝起下午茶。秦婉慈如坐針氈地煎熬到三點多,總算散了席。
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庭院,站在門口等秘書。不一會兒,馮千嶼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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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婉慈深深吸了一口煙,又嘆息一般地吐出,看着妹妹來到身邊,向她遞了一支煙:“抽煙嗎?”
馮千嶼接過煙,從包裏取出一只打火機,熟練地點了火。
兩人站在門口默默抽了會兒煙,淡淡的煙霧在兩人之間缭繞。
秦婉慈眯着眼睛看着妹妹,漫不經心地說:“你想報仇的話,直接跟傅惟楚說一句不就行了,保管下個月潤澤集團就沒了。何必這麽大費周張,還要屈尊捧仇人的孩子。”
她本來意在嘲諷,馮千嶼卻認真地想了想,鄭重其事道:“說的也是,我明天就跟傅惟楚說,滅了馮家。”
秦婉慈神情一滞。
馮千嶼笑說:“玩笑話,別當真。”
說話間,兩人的車子相繼到了。
兩人剛要上車,馮振澤追了出來,硬塞給她們兩個牛皮紙袋,說是家裏的橘子熟了,他親自給她們摘的。
自視甚高的人,總是覺得親力親為的禮物彌足珍貴。
馮千嶼謝了父親,帶着橘子走了。車子剛開出沒多久,她就下車把那袋橘子扔進了垃圾桶。
馮家別墅裏,馮振澤卻依舊自我感覺良好,站在書房裏美滋滋地欣賞女兒新送的字畫。
樓下茶室裏,蘇雲珠一家正對着那張金牌制作人的名片小聲嘀咕。
他們本來覺得,馮千嶼肯定沒安好心,但打聽了一圈之後卻發現,這個吳優竟然真的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前幾年已經帶出了好幾位頂流偶像。
蘇雲珠雖然不想欠馮千嶼的人情,但架不住兒子死纏爛打非要參加選秀,只能不大情願答應聯系吳優。
馮千嶼回到家裏時已經是下午四點,李秀英正在院子裏修剪玫瑰枝條。
前年的時候,馮千嶼跟傅惟楚去了趟雲南,遇見花農在路邊賣玫瑰花,馮千嶼随口誇了句好看,傅惟楚立刻請來花匠,在她家院子裏種了一大片玫瑰。
李秀英見她進門,放下花剪上來問:“小姐回來了,晚上想吃什麽?”
雖然李秀英當年暴露了她的行蹤,馮千嶼還是把她留了下來。畢竟當時李秀英是被傅惟楚逼得沒辦法,也不是故意出賣她。除了這事,李秀英對她一直很好,做事又細致利落,做飯也十分好吃,算是個難得的好保姆。
李秀英對于馮千嶼不計前嫌的大度舉動也十分感激,工作起來比從前還用心。只是再沒喊過馮千嶼的名字,總是恭恭敬敬地喊她“小姐”。她明白,馮千嶼的身份地位不同于以往,而且她兒子王濤如今也在傅惟楚手底下做事,她自然不敢再像當年一樣直呼馮千嶼的名字。
馮千嶼也不大在意這些細節,随口回說:“做得清淡點吧。”
李秀英說:“好,那我叫茉莉炒幾個青菜,再煮個粥。對了——昨天您說想吃楊枝甘露,小薇下午做好了,已經放在冰箱裏凍着了。您現在想吃得話,我給您拿出來。”
茉莉和小薇是馮千嶼回國後新請的保姆,年紀輕一些,都是李秀英親手帶出來的,做事也十分麻利,很會察言觀色,凡事只要馮千嶼一提,她們就會記在心裏。
但馮千嶼在馮家被膈應了一番,現在已經不想吃甜品了,因而回了一句“晚點再吃”,就進了起居室。李秀英也帶着兩個保姆去了廚房忙碌。
馮千嶼在起居室裏休息了片刻,又去書房看了幾封工作郵件,茉莉忽然進來說:“小姐,傅總來了。”
馮千嶼說了聲“好”,起身跟茉莉一起出去了。
傅惟楚這時剛好從廚房出來,看見馮千嶼來了,故意回頭喊了聲:“李阿姨,你歇着吧,叫你們馮小姐下廚就好,她還欠我一頓飯呢。”
李秀英擦着手走出廚房,站在門口征詢似的望向馮千嶼。
馮千嶼笑了笑:“行,今晚我下廚。”
“那咱倆就給大廚打下手吧。”李秀英跟茉莉說笑着,利索地把幾樣蔬菜肉類全都切了裝盤,調料也放在燃氣竈邊上,馮千嶼進來只需要翻炒一番就行。
然而,馮千嶼畢竟沒怎麽下過廚房,又沒有做飯的天分,花了二十分鐘才做好一道糊焦風味的西芹腰果雞丁。
傅惟楚嘗了一口,意識到馮千嶼說自己做飯不好吃還是客氣了。他對馮千嶼濾鏡再厚,也實在吃不下這種東西。
于是,他去冰箱裏搜羅了一番食材,三下五除二做了一道清蒸魚,一道竹筍湯。
馮千嶼嘗了嘗,跟家裏保姆的手藝不相上下。
“沒想到,你廚藝這麽好。”
傅惟楚給她盛了碗米飯,在餐桌對面坐下:“我當年跟我媽開過餐廳,經常下廚。”
馮千嶼點了點頭:“我倒是忘了這事。”
兩人邊吃邊聊,傅惟楚随口問:“我聽李阿姨說,你今天回馮家了?”
“嗯。”
“馮芒芒她們沒找事吧?”
“沒有。”
“你這次幫了馮家這麽大忙,估計他們也不敢找你麻煩了。”
馮千嶼朝他舉了舉酒杯:“還得感謝傅總出手相助。”
傅惟楚碰了碰她的杯子,說:“我不過是給了你一些助力,是你自己有能力。你雖然是半道出家,倒是很有商業頭腦。微光傳媒勢頭也不錯,C 輪融資應該沒什麽問題。”
馮千嶼笑了笑:“沒讓你虧錢就好。”
傅惟楚也笑:“虧錢也沒事,對你的投資,怎麽都不算虧。”
“你別這麽說。不讓你賠錢,對我來說很重要。”馮千嶼一臉認真地說。
過去的幾個月裏,她通過商業情報為他避免了幾十億美元的損失,随後又借助對潤澤集團和微光傳媒的投資,讓他獲得了上億的回報。這并非偶然,而是她孤注一擲、志在必得的結果。
只有在金錢上不虧欠他,她才有資格跟他平等地站在一起,跟他談更多的條件。
傅惟楚舉杯喝了半杯酒,說:“我相信你的判斷力。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雖然潤澤集團的股票現在持續走高,其實不過是回光返照。如果不進行産品創新,估計明年還是會被打回原形。
馮千嶼也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說:“嗯,我知道。”
“你獲取你父親的信任,是想接手家裏的生意嗎?”傅惟楚停下筷子看着她:“其實不用這麽麻煩。你要有這想法,我把你父親公司收購了送給你就是了。”
馮千嶼笑道:“不用,我對做生意興趣不大。”
傅惟楚略微沉思,似乎是猜到了什麽,沒再問下去。
兩人吃完晚飯,天光已經暗下去。
傅惟楚提議:“出去走走?”
馮千嶼換了身衣服,跟他一道走進庭院。剛到門口,李秀英追上來給兩人噴了些防蚊水。
兩人一路走到了海邊步行道,大海黑漆漆的,好像安靜蟄伏的巨獸,海浪聲起起伏伏,是它沉重有力的脈搏。
西方的天空裏,有一彎新月,又細又長,亮得不大尋常,好像全然是新的,此前的歲月中從未出現在夜空裏。
兩人踏着月色漫步,手機不約而同響了起來。
馮千嶼低頭看了一眼,十分自然地解釋說:“過兩周我要去趟深圳,那邊有個經濟峰會,組委會想請我過去主持。”
傅惟楚看着手機,像是理所當然地跟她交換了微信消息的內容:“我媽又讓我去相親。”
馮千嶼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情愠惱又尴尬,不由抿嘴一笑。
這些年,傅惟楚已經被母親逼着見過不下五十個女人,卻依然沒能安定下來。
“這次是哪家的千金?”馮千嶼問。
傅惟楚嘆氣說:“省領導的女兒。”
馮千嶼笑說:“不錯呀,這次倒是你高攀了。這要是成了,你媽肯定高興。”
傅惟楚眉心蹙了蹙,盯着她的臉頰說:“你臉上有個東西。”
馮千嶼下意識摸臉:“什麽東西?”
傅惟楚說:“在你眼角,你閉上眼睛,我幫你弄下來。”
馮千嶼絲毫沒有懷疑,閉上了眼睛。
傅惟楚低頭看着她。淡淡的月光下,她的臉清冷如玉,皎潔無暇,嘴唇鮮嫩嫩的,好像一顆熟透的莓果。他記起它柔軟濕潤的觸感,心頭一陣洶湧的海潮。
他伸出右手,慢慢靠近她的耳側。然而,就在觸到她臉頰的一瞬間,他還是放下了手。
他已經等了五年,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先等她出差回來再說吧。
他這麽想着,食指撐在大拇指腹,對着她的額頭輕輕彈了一下。
馮千嶼額上一聲脆響,睜開眼睛,捂着額頭氣惱瞪着他:“你幹嘛!”
傅惟楚笑說:“誰讓你取笑我。”
馮千嶼白了他一眼:“小肚雞腸。”
傅惟楚仍舊笑着:“我就輕輕彈了一下,又不疼。”
馮千嶼惱說:“那你讓我彈你一下試試疼不疼!”
說着,她就踮起腳尖要彈他腦門。
傅惟楚躲閃了半天,最後還是被她狠狠地彈了一下。
傅惟楚揉着眉心,無奈說:“開心了?”
馮千嶼嘴角輕揚:“當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仇必報。”
兩人一路聊着天,出了步行道,不覺走到了傅惟楚家門前。
傅惟楚低頭看了看時間,又折返回去,把馮千嶼送回了家。
到了門口,傅惟楚停下腳步,說:“你進去吧。”
“嗯,你回吧。”馮千嶼朝他擺了擺手。
“我看着你進去再走。”傅惟楚說。
馮千嶼沖他擠了擠眼睛:“明天相親順利。”
傅惟楚微笑道:“謝謝你,我努力。”
馮千嶼笑得眼睛彎起來。她第一次覺得,兩人似乎有那麽一點像朋友了。
她心裏想,五年了,也許他已經放下了當年的執念。
那她或許也可以忘掉他們之間那些腐爛的過往,從這段沉重的關系裏解脫出來了。畢竟,過去五年,他已經在竭力彌補她,原諒似乎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傅惟楚看着她眉眼間毫無負擔的喜悅,心中也釋然了。
終于,她也可以輕松地跟他開玩笑了。毫無疑問,她原諒了他,他們終于兩清了。
在他們肩頭盤踞了無數夜晚的重量應聲落地,他們如釋重負。
這個夜晚,他們都以為,已經與過去徹底和解,是時候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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