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結婚吧

五十一章 結婚吧。

情人節前夕,馮千嶼忽然說,想去看 live house 演出。

傅惟楚這輩子都沒看過 live house,對獨立樂團的興趣也不大。但為了讓馮千嶼開心,他還是遷就她去了。

演出場地在一家叫 RealLive 的咖啡廳,不設座位,因而兩人這天都是一身舒适休閑的裝扮,方便活動。

傅惟楚實在不想跟一幫小年輕擠在前排搞互動,故意拖到演出前夕才到場。到了演出廳,舞臺燈光已經亮起,現場黑壓壓一片人頭,傅惟楚拉着馮千嶼在後場找了個人少的角落站定。

馮千嶼從包裏取出兩副耳塞,遞了一副給他:“戴上耳塞吧,live house 音響聲音大,對聽力不好。”

傅惟楚接過去,說:“原來你也會關心我啊。”

馮千嶼望着舞臺,看也不看他:“我是怕你聾了更難伺候。”

傅惟楚笑了笑,拉住了她的手。

兩人只等了十分鐘左右就開場了。上臺演出的是個搖滾樂團,傅惟楚連名字都沒聽說過,只聽了兩首歌就煩了。

馮千嶼雖然從小接受正統古典樂教育,對流行和搖滾樂倒也十分熱衷。傅惟楚見她聽得興致勃勃,不想讓她掃興,只能站在一旁煎熬。

半場過後,馮千嶼似乎是累了,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身子傾斜過來,幾乎挂在了他身上。

傅惟楚低頭問:“累了嗎?你靠在我身上吧。”說着,擡手将她攬在了懷裏。

馮千嶼沒有拒絕,頭一歪靠在了他肩上。

傅惟楚心窩一暖。他們之間溫情的時刻太少了,不過是這麽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他竟也覺得十分開心。

他正想着等下散場後帶她去哪裏吃夜宵,手機忽然在手上震動了一下。他朝屏幕瞥了一眼,神色微怔,松開馮千嶼,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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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千嶼看着他走出大廳,沒有多想。

大約五分鐘後,傅惟楚回來了,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一直盯着她不作聲。

馮千嶼不明所以:“幹嘛這麽看我?”

傅惟楚回頭望向舞臺,語氣冷淡:“沒什麽。”

散場後,馮千嶼說想跟樂隊成員合個影,傅惟楚沒有反對,陪她去了後臺。

合完影之後,馮千嶼的耳塞不小心滾落在地上,樂隊鼓手熱心地幫她撿起來,交到了她手中。

傅惟楚在一旁默然看着,等她跟鼓手寒暄完,牽起她的手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傅惟楚話比平時少,馮千嶼問他怎麽了,傅惟楚只說有些困了。回到家裏,他也是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洗了個澡就上了床,甚至都沒碰她。

馮千嶼雖然覺得他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往深了想。她在傅惟楚身邊靜靜地躺了十幾分鐘,一直等到他的呼吸變得均勻,确信他已經睡着,這才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來。

她悄悄從枕頭底下摸出藏了許久的 U 盤,緊張得心髒怦怦直跳。

這是景汐和友人們努力了一個月的成果,朋友今晚趁着幫她撿耳塞的空隙,偷偷交給了她。

U 盤裏藏着山海集團這些年來壟斷市場、惡意競争、跟利益集團往來的大量證據,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能将傅惟楚一舉拉下臺。

此前她和景汐通過健身房儲物櫃傳了幾次消息,讨論過曝光渠道的問題。

起先景汐想實名舉報,但馮千嶼覺得,這樣做的話證據有可能會被攔截,而且還會威脅到他和友人的人身安全。

而她自己的電子設備和通訊賬號又都被傅惟楚監控,思前想後,她決定用傅惟楚的個人郵箱把這些證據發出去。

幸而,這男人今晚精神欠佳,早早睡了,給了她可乘之機。

她這麽想着,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傅惟楚,心髒差點跳出了嗓子眼。

那男人竟然睜着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月光下,仿佛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馮千嶼吓得差點喊出聲來,慌亂地将手上的 U 盤往身後藏。

然而,傅惟楚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個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冷冰冰吐出了幾個字:“千嶼,你把我當傻子嗎?”

馮千嶼嘴唇顫了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傅惟楚居高臨下看着她:“你覺得,山海集團這種級別的大公司,會發現不了黑客入侵嗎?”

馮千嶼咽了咽口水,努力調整着呼吸:“證據不只這一份,我朋友手中也有。我們做個交易吧,你放我走,我删掉證據。”

傅惟楚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認為,一個投資了幾十家公司,創造了十幾萬就業,市值相當于一個城市 GDP 的企業,會因為這點事情倒臺吧?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傻到不查明底細,就貿然帶你去看演出?”

馮千嶼頓時僵住,血液如火焰般在她的身體裏橫沖直撞。

“今晚那個鼓手叫周澤遠,是你在鷺大讀書時的學長,也是入侵山海集團內網的黑客。你的助理周路遙是他的親妹妹,景汐出事後,他們幫你傳了不少消息吧?千嶼,你到底有多讨厭我啊?為了從我身邊逃走,不惜把身邊所有人的命都搭進來。”

馮千嶼腦中“轟”的一聲,扯着他的睡衣喊說:“你對學長和路遙他們做什麽了!他們要是有事,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傅惟楚冷笑着,伸手拉開床頭櫃,取出一把槍來,生硬地塞進她手裏,說:“來,你一槍殺了我。你想我死,沒必要這麽麻煩。”

馮千嶼握着槍,有一瞬間真的想打死他。然而她用盡了全身氣力,最後也沒能舉起那把槍。

兩人僵持了片刻,傅惟楚像是對她徹底失望,起身離開了卧室。

馮千嶼孤零零躺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流,也不知是因為難過還是絕望。

忽然間,她想起傅惟楚剛才的話,連忙丢下槍,拿起手機給周澤遠打電話。然而電話卻已經打不通了。

她急忙又按下周路遙的號碼,電話響了五六聲,周路遙終于接了。

馮千嶼急急地問:“路遙,你哥有沒有事?”

“我哥他……”周路遙聲音裏帶着鼻音,嗫嚅着不肯說。

“他現在在哪裏?”馮千嶼說着,身上一陣發軟,幾乎要握不住手機了:“他不會被傅惟楚……滅口了吧?”

周路遙忙說:“沒有,他就是骨折了……”

話沒說完,電話被周澤遠搶了過去:“喂,千嶼,我沒事的。”

馮千嶼焦急問:“學長,我剛聽路遙說,你骨折了?”

周澤遠若無其事:“嗨,就是手臂上一點小傷,不要緊。”

馮千嶼知道他是故作輕松,繼續追問:“學長,你別瞞着我,骨折到底嚴不嚴重?”

“就是普通的骨折,打上石膏休息幾天就好了。”

馮千嶼立刻說:“我叫兩個保姆過去照顧你。”

周澤遠一口回絕:“可別叫他們過來,我家裏住不下。我真的沒事,你放心吧,我一只手也能寫代碼。”

馮千嶼仍覺得愧疚難當:“對不起,學長,是我連累了你們。”

周澤遠誠摯說道:“千嶼,你千萬別這麽說,當年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爸早沒了。”

當年他父親重度燒傷,馮千嶼拮據之下還是拿出 20 萬來接濟他。後來他妹妹周路遙畢業後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馮千嶼立刻把她招進微光傳媒當了助理。他們想把當年欠她的 20 萬還給她,她轉頭又把這筆錢當年終獎發給了他妹妹。

這些年來,他們全家一直記得她的恩情,因而當景汐找到他,希望他幫忙解救馮千嶼時,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這些年,你幫了我們家多少啊。”周澤遠嘆說:“你有困難的時候,我幫你搭把手不是應該的嗎?這麽點小事你就別記在心上了。”

他說着,話鋒一轉:“說起來,這次咱們沒成功,我心裏也挺過意不去的。這事咱們從長計議,反正你這個忙,我是幫定了。”

馮千嶼知道這些話一定會傳到傅惟楚耳中,趕忙說:“不用了,這事就到這裏吧。我最近不方便出門,暫時不能過去探望你。學長你好好休息,早日康複。”

周澤遠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接下話來:“嗯,你也好好的。我們都陪着你。”

馮千嶼挂了電話,躺倒在床上,眼淚順着眼角落下來。

周澤遠的傷情多半比他說的要嚴重,畢竟傅惟楚向來不會對背後放冷槍的人手下留情。況且周澤遠也不是沒有污點,要是報警的話,他自己也會因為黑客行為進去蹲幾年。因而即便傅惟楚手下的人打得再狠,他也只能咬牙忍着。

馮千嶼心中懊悔不已,恨自己考慮不周,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最後平白害了學長。

而且,這事還有一個更壞的結果。要是傅惟楚順着這條線查下去,查到那家健身房是早晚的事。到時不只景汐,恐怕叢琳學姐也會跟着遭殃。

馮千嶼想到這裏,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身上又濕又冷,冷到了心頭上。

她焦慮得後頸發緊,呼吸困難,下床走了幾圈也無濟于事。

她茫然無措地出了門,在長長的走廊裏踱着步子。經過一間客卧時,她停下了腳步。

她知道傅惟楚現在就在這個房間裏,多半也沒有睡着。她站在門口躊躇良久,終究還是沒進去。

馮千嶼心知,這次她徹底觸碰了他的底線,不是低眉順眼地說幾句軟話,或是用身體滿足他就能讓事情過去。

他或許不會再信任她,也不會再對她心慈手軟。而他所有的憤怒和狠厲,最後都會落在景汐和她的友人身上。

“再有下次,我真的會殺了他。”

冷冽的聲音在她腦中回蕩着,穿透了寒夜,讓她膽戰心驚。

她六神無主地往走廊盡頭走,腳底軟綿綿的,無意識轉進了浴室裏。

她習慣地開了燈,對着一整面冰冷的鏡子凝視許久,順手打開了鏡子旁邊的儲物櫃。櫃子裏堆着些護膚品和保健的藥物。

還有一盒短效避孕藥。

馮千嶼拿起那盒藥,出神看了會,猛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已經停藥快兩周,卻始終沒有來月經。

某個念頭讓她心髒一陣狂跳,她急忙找了把剪刀剪開藥片,裏面竟然是橘黃色的質地。

她怔怔看着手裏的藥,過了會兒,又翻箱倒櫃地找出了一支驗孕棒。

驗過之後,果不其然,她懷孕了。

很顯然,他叫人換掉了她的藥,估計是維生素之類的東西。難怪這陣子他逼着她戒了煙,飲食上也幹預得很多。

馮千嶼凝神看着那支驗孕棒,心口裏翻江倒海,面上卻莫名地冷笑了一聲。

她收好驗孕棒,洗了洗手,重新回到卧室睡下了。

次日早上,馮千嶼下樓時,傅惟楚正在餐廳裏埋頭吃着早餐。

她上去在他對面坐下,他仍舊沒有擡頭看她。

馮千嶼拿起湯匙攪了攪碗裏的燕窩粥,語氣淡得好像白開水:“我懷孕了。”

傅惟楚筷子停在半空裏,擡眼看着她,岑思了片刻,像是理所當然一般地說:“那就結婚吧,生個私生子出來不好看。”

昨晚兩人已經徹底攤牌,她對他的險惡用心、卑劣行徑已經暴露無遺,他也懶得在她面前繼續演戲,對自己見不得光的行為故作驚訝了。反正兩人都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誰也沒資格指責誰。

馮千嶼垂眼喝着粥,輕輕說了聲:“好。”

傅惟楚聽見這回答,還是有些驚訝。他怔愣望着她,一時竟忘了繼續跟她冷漠對峙。

他看見她的嘴唇翕動了兩下,仿佛是怕她反悔一般,他連忙開了口,語氣全然沒了先前的冰冷:“你要是不想聲張,我們可以先領證,婚禮低調些也行。”

馮千嶼眼眸輕擡,笑得風輕雲淡:

“為什麽要低調?我要讓全城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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