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市政家屬院。
夜色濃厚, 天空上綴滿了繁星點點,寂靜夜晚中,有道極快的腳步聲在靠近一棟三層小樓。
李副院長腳步匆忙, 打開家門徑直朝一樓走廊盡頭的屋子而去。
走近才發現屋裏有不少人。
好幾個人圍在床邊, 輕聲細語地跟躺在床上的老人說着話。
都是些很平常的車轱辘話, 屋裏卻蔓延着股悲傷。
“娘。”
李副院長低聲喊道,大家自動讓開了最靠近床頭的位置 。
“舅舅,外婆今天只有早上吃了點稀飯, 中午和晚上都沒吃。”
說話的青年取下眼鏡抹了把幹澀的眼睛,聲音也滿是抑制不住的悲傷。
李副院長看了眼薛山輝,喉頭湧上幹癢被狠狠壓下去,清了清喉嚨點頭。
“娘,我帶了點面條,你起來吃點。”
用夾克包裹着的飯缸掀開蓋子,香味瞬間飄散在封閉的空間裏。
“咳咳——”
床上毫無聲息的老人發出聲很微弱的咳嗽聲, 接着緩緩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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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外婆。”
屋裏衆人齊聲呼喚, 高興之餘又深知老人的這種情況就是回光返照。
“栓子。”
老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了李副院長的手,雙眸反射出一抹奇異的光。
“是咱老家的面條子, 是你外婆做的面條子。”
“娘, 你看!”
李副院長膝蓋一彎, 撲通跪到床邊, 把缸子湊到老人面前。
“我……要吃面條。”
老人掙紮着坐起,原本油盡燈枯的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力氣大得驚人。
“……”
這一晚, 老人吃完了整碗面條,靠坐在床頭上跟子孫們講起當年鬧饑荒結束後她吃到的第一碗面條。
說完, 老人沉沉睡去。
呼吸平穩,灰白漸漸從臉上褪去。
衆人從房間裏退到客廳,每個人的表情都滿是不可思議。
“舅舅,你從哪找的面條,竟然有這麽神奇。”
薛山輝還是不敢相信,說着話也往房間裏頻頻看了好幾眼。
媽媽還在卧室裏照顧外婆,沒出聲就說明确實沒什麽事,他們所擔心的回光返照并沒出現。
“就是租我們法院報刊亭的那個小同志。”李副院長笑了笑,
秦溪租報刊亭的事是他親自出面,今天心情煩悶只是打算在外四處走走,看到那裏亮着燈,就順道過去看看。
“秦溪同志做的面條?”
因為外婆的的病情突然惡化,薛山輝已經有好幾天沒往電影院那邊走。
“她這次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聽着舅舅笑着說出句話,薛山輝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前幾天父親說的求她幫忙。
就算不信命,他此刻也不由得感慨起世事自有因果來。
“上頭的文件已經下來了,确認三年後法院将搬遷到新區去,這裏要建設咱們壽北市的地标……”
李副院長突然道。
不僅是法院,附近的幾家工廠和學校都将搬離,只有電影院将留下重修裝修翻新。
薛山輝不解,為何舅舅又提到了這事。
不管單位搬到什麽地方,家屬區肯定也會配套建設,對他們而言并沒有多少影響。
“法院雖然搬走,但這裏的地仍舊屬于我們法院,我看過文件裏的規劃項目,這裏将蓋成商店……”
李副院長笑了笑,随後道:“你到時把這個消息提前告訴小同志,就算我李茂雲還了她這份大人情。”
薛山輝瞬間了然。
“行!我明天就跑一趟。”
“……”
安靜幾秒鐘後,李茂雲笑着擺了擺手:“還是我去說吧,剛好去試試那什麽炒飯,擔驚受怕好些天,總算能放下心來好好吃一頓。”
薛山輝大笑出聲。
籠罩在李家上空幾個月的陰雲總算煙消雲散。
***
早上剛把食材全搬進亭子,天就突然黑了下來,烏雲聚起沒多會,豆大的雨點子嘩啦啦地砸在頂上,動靜大得連說話都聽不清。
而且通過這場雨,秦溪還發現了個問題。
亭子的頂有些像是瓦片屋脊造型,中間高兩邊低,可沒有屋檐遮擋邊緣,雨水全順着邊滴落到窗子上。
片刻功夫,水就從窗縫流到了桌子上。
兩邊窗縫加個門,搞得屋外下大雨,亭子裏下小雨。
窗子一關亭子裏悶熱不已,秦溪手忙腳亂地掃水,等雨一停,她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濕漉漉的。
她總算知道牆角青苔是怎麽來的了……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短暫一場大雨後,天重新恢複成了一片湛藍。
秦溪重新打開門窗,站在報刊亭外觀察,想着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秦同志。”
“黎同志。”
兩個人遙遙互相對望。
一個渾身濕透,頭發都全貼在頭皮上,正是最狼狽的時候。
另一個雪白的襯衣林子依舊挺括,衣袖挽起,雨傘挂在露出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提了個和他形象非常不搭的麻布口袋。
“你今天休息?”
秦溪笑了起來,沒有欣喜,反而有些尴尬地連忙錯開視線。
黎書青什麽都沒說,從襯衣口袋裏拿出塊帕子,遞過去。
“明天我又要去海市公幹,這回去的時間可能有些長。”
“哦……”秦溪接過帕子,擦幹淨臉上的水珠,鼻尖滿是肥皂香味,凜冽幹淨正是黎書青的感覺“要去多久?”
“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期間就不回來了?”
“沒什麽事的話就不回了,如果有事我會趕回來。”黎書青頓了頓,突然遞了張紙過去:“海市辦公室的電話,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
“好。”秦溪接過,目光落在濕透的手帕上:“手帕弄髒了,我洗幹淨再還給你。”
“我……你……剛才在幹什麽?”
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還是最終沒能舉起來,黎書青移開眼神,耳根又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只要不是無意義的對話,秦溪就變得自在許多。
立馬将剛才發現的情況說了說。
黎書青這時也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思考力,追随着秦溪目光也看向了屋頂。
“看屋頂已經好些年,今天只是窗子漏水,雨季一到可能連房頂都會漏雨。”
“那是不是還得重新蓋一層瓦片?”
“瓦片不牢固,用鐵皮的話夏天亭子裏更是熱得受不了。”黎書青沉思中。
秦溪完全贊同。
剛才那股子悶熱現在還殘留在記憶裏,雨季一到豈不是天天都得如此,根本就無法做生意了。
“這樣吧。”
秦溪轉頭。
“你先去換衣服,我去找個朋友看能不能弄到些帆布?”
秦溪應得幹脆,又把鑰匙遞給黎書青,忙不疊的趕回家。
目送秦溪走遠,黎書青這才提着麻布口袋走進亭子。
亭子裏收拾挺整潔,就是桌面地面上都有不少水漬,應該是剛才下大雨漏進來的。
而後,他彎腰從袋子裏拿出束……茉莉花。
黎書青:“……”
之所以還能勉強看出是茉莉花,那是因為在一把綠葉片中還幸存留下來幾朵白色花朵。
更多的香味從袋子裏飄來。
黎書青從袋子底抓出大把茉莉花的花骨朵,神情瞬間變得哭笑不得。
想了想,他又把花塞回袋子,随意放到角落。
早起發現栀子花一夜之間全被剪了的許奶奶:……
***
“你看這個法子怎麽樣?”
匆匆換好衣服,秦溪披散着長發,騎着張秀芬的自行車趕回報刊亭。
亭子前已經多了兩個男青年。
兩人都穿着很舊的軍裝褲子,上身海魂衫,體型健碩一看就是經常下苦力。
黎書青站在中間,跟兩個青年說着話。
“黎醫生你就放心吧,我這個帆布可是專門做軍用帳篷的标準,別說是雨,就是大雪都沒事。”
下巴有顆黑痣的青年拍着胸口保證,說完注意到秦溪在,憨厚地笑着撓了撓頭:“黎醫生,你對象來了。”
黎書青身體一僵,沒想到胡峰竟然當着秦溪的面調侃出來。
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立刻解釋下。
下一瞬,秦溪滿臉笑意地走了上來:“今天真要謝謝兩位同志幫忙。”
“別客氣,黎醫生救了我爸的命,這點小忙算啥!”
胡峰朗聲大笑,然後指向地上堆着的軍綠色帆布:“嫂子幫着參謀參謀我們兄弟想的法子如何?”
另一個皮膚黑些的青年是胡峰的雙胞胎弟弟胡海,跟哥哥的大咧咧比起來,要心細些。
“秦溪同志,這是黎醫生畫的圖紙,你看看還有什麽要改的。”
秦溪接過,餘光掃過脖頸都紅了的黎書青。
初識的冷漠潔癖醫生,竟然如此容易害羞。
黎書青想出來的法子是直接用大面積帆布連亭子一起蓋住,并且在前後都留出距離。
亭子後的帆布撐起來,用竹竿固定在泥地裏。
前面的用木頭做一個框架,帆布就搭在框架上,不用時可以卷起來堆在報刊亭上。
有了這層帆布,夏天亭子裏沒那麽熱,冬天還能防寒。
就算以後用不着,以後也能拆下來帶走。
按照胡峰保證,這塊帆布能用二十年,期間壞了随時通知他們兄弟來換就成。
“你覺得怎麽樣?”黎書青輕聲問。
“很好,簡單又實用。”秦溪回,接着就面臨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這麽好的帆布多少錢一米?”
胡峰悄悄偷瞄了眼黎書青,然後連連擺手:“不值多少錢,就當我們兄弟謝謝黎醫生的救命之恩。”
帆布是廠子裏專門用做出口的産品,這麽一塊就得兩百多快,怎麽可能不值錢。
不過從廠子裏買出來前黎書青就付了錢,他們兄弟就是受人所托不能說出來而已。
“那怎麽行,不能讓你們吃虧,如今這個年月誰家都沒有閑錢。”
秦溪雖然不懂行情,但也明白這種軍用帆布在市面上難得一見。
能用幾十年的東西,價格怎麽可能便宜。
“真不用!”胡峰還是擺手。
“人情歸人情,該給的錢還是得給。”秦溪堅持,胡峰說不動就想将目标轉移到胡海身上,腦袋剛動,胳膊忽然一涼,黎書青的聲音響起:“我已經給過錢了。”
秦溪:“……”
“天兒不早了,我們兄弟還是快些幫你弄好,不然得挨到天黑。”
胡峰瞧着眼色,覺着還是應該在此時插話。
而且他也看出來了,這兩人應該剛确定關系沒多久,臉皮都還薄呢!
“嘿嘿。”
轉身去忙前,胡峰望着兩人意味深長地笑了幾聲。
“我去幫忙。”黎書青掩唇輕咳兩聲,也挽起袖子去幫忙。
秦溪把頭發紮起,繞到亭子後邊生火打算給幾人燒水泡點茶。
剛進入亭子,秦溪就注意到了放在角落的麻布袋子。
剛才她就注意到黎書青提着個跟他格格不入的袋子,經過時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空氣中……淡淡的茉莉花香飄散。
秦溪看看屋外蹲在地上釘木架子的幾人,猛地蹲下身,慢慢地挪動到了牆邊。
小心解開袋子,入目之處一片綠油油的。
秦溪突然輕笑出聲,眼尾不自覺地跟着泛起熱意。
一束花苞全掉完了的茉莉花。
本就嬌弱的茉莉花葉葉在悶熱亭子裏放上兩個小時,也因脫水變得蔫巴巴的。
秦溪把花束拿出來,就連袋子裏的茉莉花也小心翼翼捧出來。
亭子裏沒有花瓶,就找了個大碗,把花泡在水裏。
茉莉花花苞也沒扔,用水清洗後用筲箕裝着晾幹。
架子支好,帆布搭上屋頂,又調整好前後距離。
“哎喲!這天眼看着又要下雨了,我們得趕快回家去。”
剛收拾完工具,晴空萬裏的天忽地又暗了下去。
眼看着天邊烏雲越聚越攏,一場大雨勢在必行。
胡峰倆兄弟把剩餘碎布全部裝上三輪車,婉拒了秦溪留下來吃飯的邀請,匆忙離開了。
轟隆——
雨未至,轟隆雷聲先一步響徹天空,大風帶着絲絲寒氣卷來。
“你別搬,我來!”
風吹得架子有些搖晃起來,黎書青見狀,彎腰就去搬剛用泥土裝的袋子。
秦溪連忙喊停,把人按到一邊坐好。
那雙好看的手得拿手術刀,萬一有個磕着碰着秦溪就成了罪人。
一手提起袋子壓到架子邊緣,小的再挂到帆布邊緣。
咔嚓聲落,雨勢迅疾而來,大雨如注,帆布邊緣數條水滴傾瀉而下。
“我們進去吧,雨飄過來了。”
一陣風刮過,将雨水吹進來,很快就沾濕了秦溪腳下。
她推着黎書青走入報刊亭,而後将前後窗子都推開。
鋪上帆布後,那惱人的噼啪聲也跟着消失不見,狹小空間裏彼此的呼吸聲都變得明顯了起來。
忽然,秦溪感覺到黎書青的呼吸聲頓了頓。
黎書青望着桌上大碗裏的茉莉花葉,撐在桌面上的手猛地收緊,心跳早已亂得尋不到節拍。
“你知道茉莉花的花語嗎?”秦溪笑着問。
黎書青個子實在太高,在報刊亭裏根本直不起身體,所以一進來秦溪就把人按到了凳子上坐着。
此刻秦溪居高臨下地望着,能将黎書青的每一個動作和眼神都盡收眼底。
黎書青搖頭,手指在桌子邊緣輕點兩下,又開口:“我在國外留學期間,聽別人說表白時最好帶上花束……”
“所以你是要表白?”
“嗯……”
秦溪的話就像是個開關。
黎書青撐着桌子猛地站起,微微彎着腰,頭正好将頭頂的燈泡擋了個嚴嚴實實。
屋裏好像一下黑了下來。
“我喜歡你。”黎書青沉聲道。
秦溪仰起頭,整個人像是被黎書青籠罩在身前,近得呼吸都纏繞在了一起。
“然後呢?”
“秦溪同志,你願不願意和我處對象?”
“我願意。”
秦溪笑了起來,一如先前拒絕羅正峰時說的那樣,只要黎書青提出處對象,那她一定會說願意。
黎書青或許根本沒想到秦溪會如此幹脆,眨巴了兩下眼睛,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花呢?”秦溪用眼神示意桌上的茉莉花葉“不是說了外國人表白時都會送花嗎?”
黎書青猛然回神,手忙腳亂地去拿花。
嘩啦聲響,水流得到處都是。
秦溪伸手握住那只微有些顫抖的手,任由水滴落到兩人中間。
“以後就別叫我秦同志了,叫我秦溪吧。”
“那你也叫我黎書青。”
秦溪輕輕點了點頭,聲音清甜:“黎書青。”
“秦溪。”
就算只是零星幾個花苞,茉莉花的香味依然濃烈。
許多年後,黎書青的記憶中,這一天是彌漫着茉莉花的香味。
而秦溪……則完全是被滿屋子的黑煙所充斥 。
“糟糕,我忘記把鍋端開了。”
秦溪連忙抽回手,轉身把鍋子從蜂窩竈上端下來。
湯水早已燒幹,鍋底變得黑漆漆一片,其中幾塊焦黑的肉粘在鍋底。
“因為你我才忘記的,這口鍋你去洗。”
搬重物不行,洗洗鍋還是可以的。
“你這束茉莉花是從哪買的?”秦溪問。
“從我外婆養的花盆裏,今早天沒亮我就偷偷去剪了。”黎書青帶着笑意回答。
“不怕被外婆罵?”
“如果外婆知道我處對象了,一定讓我把花全剪禿。”
“明早幾點的火車……”
“八點。”
“那我去送你。”
“火車站遠,我來找你,你在家等我。”
“好。”
轟隆隆—
屋外大雨滂沱,屋裏時光緩慢。
***
茉莉花葉在秦溪房間的桌上放了四天,最後枯黃掉落滿桌,秦溪才撿了一片葉子夾在書裏。
确認關系第二天,黎書青就踏上了去海市的火車。
包裏裝着秦溪通宵做的許多吃食,足夠吃上十天半月。
黎書青在海市忙得腳不沾地,秦溪這裏也沒好多少。
有了遮風擋雨的小亭子,秦溪的營業時間從晚上提前到了早上十點半,晚上反倒能提前兩小時結束。
因為時間提前,秦溪要比以往起得更早。
她一早起,來帶着家裏人也要早起。
就連包志明都習慣了早上六點半起床,七點吃早飯,然後粘着三姨一起出門買菜。
“三姨,我想吃有肉的包子。”
小團子半眯着眼睛,兩只小手抱着秦溪脖頸不肯放開,軟軟地撒着嬌。
包莉莉吃了口秦梅做的玉米碴子稀飯,差點被噎得翻白眼。
喝了兩口就扔下筷子,跑過來也抱着秦溪撒嬌:“三姨,我想吃有灰蛋的稀飯,不想吃包谷粥。”
秦溪要忙攤子的事,家裏煮飯的工作就交由秦梅代替。
大姐在包家養成了摳摳搜搜的習慣,就算在娘家也改不掉。
秦溪買回來的一籃子雞蛋,原本是給兩個孩子每天早上一人一個,自從孩子們親媽接手後,反而見不到雞蛋的影子了。
“我不是讓你給孩子們蒸個雞蛋嗎?怎麽又是鹹菜和窩窩頭,半點肉沫子都見不着。”
秦海天沒亮就起來又去河邊摸了半盆子螺蛳回來,一進門就瞧見桌上放着的菜,忍不住皺眉。
自從秦濤和潘來鳳結婚,兩口子每個月也要交二十塊夥食費。
加上秦海給的,一個月至少五十塊。
不說每個月大魚大肉,給孩子們煮個雞蛋補身體不是問題。
可是自秦梅買菜後,家裏上周就吃了兩回肉,還得在菜裏找半天。
“爸,咱家肉票不夠。”秦梅聲音很輕,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肉票不夠就用錢,三林巷裏好幾家賣肉的。”
現如今三林巷的買賣都放到明面上來了,只要花錢,在裏面什麽都買得到。
又不是前幾年買點肉包餃子都還得到處換票的時候。
“我下班就去買。”秦雪縮了下肩膀,想說什麽還是沒說出來。
包亮看秦梅最終還是沒說出來,抿了抿嘴,放下筷子:“爸,我有事想跟你說。”
“什麽事?”
“我打算過去深市,帶着秦梅一起。”
“……”
秦溪掰開窩窩頭,在全家人都停下筷子的同時,默默一個人繼續吃着。
包亮要南下的事她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知道了。
因為這正是秦溪的建議,并且還讓姐夫也把姐姐帶出見識一番。
最近街頭巷尾都只在談論一件事。
華國選取三市成立經濟特區,徹底加快改革開放的進程。
這是上層的經濟結構改變,對老百姓們來說,生活也在悄然發生着改變。
而深市正是特區中最先建立的一處試驗點。
壽北市地處華國內腹,發展明顯比沿海幾個省份慢了許多。
眼下壽北人還在以能進工廠當工人為榮。
而沿海城市的個體經營已經開始萌芽,對包亮來說,這是個很大的機遇。
包亮腦子活泛,外人看着他每天無所事事,事實是這些年也進進出出攢下了些錢。
不過他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相信人,進得多出得也多。
而膽小謹慎的秦梅正巧是個反義詞,別看她平時看似懦弱,其實心裏非常有主意,不輕易相信他人。
秦溪敢保證,秦梅說了今天會去買肉,可最多只會買兩個雞蛋。
而卓三行動力強又講義氣,正好彌補包亮夫妻的缺點。
包亮和卓三前些日子跑遍了壽北的各種服裝廠。
小妹秦雪也參與到了其中。
考察之後,兩人暗下決心……前往深市尋找機會。
秦海長長嘆息了一聲,良久後點頭:“壽北市太小,出去闖闖是好事。”
“那秦梅的工作怎麽辦,以後想回來可就沒了。”張秀芬急忙阻止。
“賣給別人。”秦海看得長遠,一旦下定決心比包亮還要堅決:“你們這一輩和我們不同,不要一輩子守在廠子裏混日子,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謝謝爸,我一定賺錢回來孝敬你。”包亮笑。
秦海橫了他一眼,不屑道:“賺不賺錢放在後頭,如果你敢做犯法的事,看我怎麽收拾你。”
“那孩子難道要送回包家去?”
張秀芬還是不贊同,而且女兒女婿一走,兩個孩子怎麽辦。
“我不回去,我要跟三姨住。”
包志明一聽,兩只小手牢牢抱住秦溪脖頸,害怕地連連擺頭。
“孩子就我們幫着帶,倆孩子送回去我可不放心。”秦海連道。
秦海發話,包亮就不敢吭聲了。
決定南下後,他就回了趟家,答應每個月寄三十塊回來,請媽和大嫂幫忙帶孩子。
現在岳父母能幫忙,當然是義無反顧選這邊。
畢竟放在包家,他也不放心。
“我們帶吧,白天我帶志明去攤子。”秦溪也跟着出聲。
至于劉娜,早在盤下報刊亭之後,秦溪就跟喬珊說了情況,劉科夫妻決定孩子送到隔壁院子請人照看。
“我還可以幫三姨搬凳子,給外公捶背遞水。”
小人兒聰明得很,知道誰能留下他,連忙讨好地抱着秦溪的腦袋吧唧兩口。
親完又伸長了手要秦海抱。
包莉莉見狀,也忙跑去秦海身邊,給他捶背。
逗得秦海哈哈大笑。
事情一旦做下決定,實施就變得容易起來。
秦海托人很順利地拿到了去深市的介紹信,聽說這段時間同樣目的地的人不少。
不過中途也難免遇上小小的問題。
秦梅剛放出要轉手工作的消息,出月子沒多久的吳慧那邊就出了問題。
按照幾人定下的時間,下個月三人就出發。
可吳慧态度從絕對支持一下子變成了死活也要跟着卓三一同前往深市。
“我不管,萬一他在外邊有了其他女人我咋辦!”
這是秦溪第一回踏進吳慧的屋子。
二十平左右的屋子,中間用木板分成裏外間。
外間竟然擺了沙發和茶幾,牆壁上還挂了幾幅字畫。
意外的幹淨和舒适。
吳慧坐在床頭,頭上包着帕子,懷裏襁褓中的孩子砸着嘴唇睡得正香。
為生這個孩子,吳慧受了大罪。
在醫院裏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兒子生下來,胖小子個頭都能趕得上兩三個月的孩子。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吳慧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生孩子對女人的傷害可見一斑。
“你打算帶着孩子一起去?”秦溪只是這麽說。
就算大家支持她去,剛滿一個月的孩子也無法經受如此長時間颠簸,對剛生完孩子的吳慧來說也是傷害。
吳慧沉默。
輕輕拍着熟睡的孩子,臉上滿是猶豫之色。
“可卓三走了我和孩子咋辦?萬一他不要我們娘倆,我怎麽養活孩子。”
這才是吳慧最擔心的事。
負心漢的故事從小看到大,她從來不相信什麽情比金堅一輩子不變心那種話。
“那你就去工作,我大姐不是正好要轉賣工作嗎?”秦溪坐到床邊,接過孩子。
而她沒有告訴吳慧的是,李秀蘭前幾天就已經找過秦梅,想要花錢将工作轉給吳娟。
包亮一聽是吳娟,當時就給拒了。
“就算以後卓三變心,你也能養活孩子,你看看方嬸子。”
方金桃就是他們院裏最好的榜樣,一個人也能将孩子養得很好。
只要有工作傍身,對吳慧來說就是最大的依仗。
吳慧眼睛頓時一亮,雙手緊緊抓着秦溪胳膊追問:“真能讓我進紡織廠?”
“當然。”
“那我就什麽都不怕了,大不了以後我養活我兒子。”
解決了吳慧心中最大的顧慮後,她對卓三南下的事積極起來。
秋天剛臨近之時。
包亮夫妻和卓三帶着一千三百塊錢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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